第21章 薛遜列傳
既然決定要把薛王氏培養成共擔風雨類型的妻子,薛遜自然不會隱瞞她,除去內里不能說的骯髒交易,把皇家的要求、薛遜的打算、王家的應對都一一告知於她。
「所以二哥這是來燒熱灶了嗎?」薛王氏喃喃問道。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阿素不可太鑽牛角尖。」
「可那不是別人,是我二哥啊!」薛王氏哭道:「往日你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原來不止商賈是這樣,世人都是這樣。」
薛王氏頹廢坐在軟榻上,這樣的事實十分打擊她。她就是個傳統的婦人,希望自己的夫家和娘家都是好人,能和睦相處,即便現在王家和薛家還沒有撕破臉,但她已經敏感的察覺到就在不遠的將來了。
「好了,好了,別哭,和你說這些可不是招你哭的。」薛遜遞上一杯紅棗紅糖茶,「剛出月子,不能流眼淚,咱們兒子有樣學樣,以後可是個小哭包呢。」
說到兒子,薛王氏破涕而笑,道:「才不會呢!蟠兒在哪兒,半天沒見他了。」
「什麼半天,剛剛還賴在你懷裡,現在被奶娘抱下去吃奶了。你呀,太不把你家浩哥放在眼裡了,自從有了蟠兒,我在你心裡的地位是直線下降啊!」
薛王氏一張臉羞得通紅,心虛得左右看了看,發現丫鬟都離得遠,應該聽不見才放鬆下來。薛遜大笑,道:「都老夫老妻的,你怎麼還這麼害羞啊。」
「老不正經!」薛王氏嬌嗔道,大白天說這種羞人的話,還怪她臉皮薄嗎?
笑鬧一陣,薛王氏才正經嚴肅問道:「咱們駁陛下的面子,這可怎麼好?」
「怎麼,後悔啦,我要是接旨,你就是侯夫人啦。」
薛王氏給他一個白眼,道:「我說正經的呢,陛下不會怪罪吧?」
「不會,至少現在不會。」薛遜神神在在道,「不過生氣是肯定的,皇帝也不能耐我何,你放心。快過年了,你把經歷花在過年上,宴會什麼的就少去吧,這金陵是龍興之地,個個都是七巧玲瓏心,我可不忍心你去闖龍潭。」
「放心~」薛王氏溫婉笑道。
薛遜太小瞧他的作為在朝中引起的波瀾了,生氣?怎麼會如此輕描淡寫,皇帝那是雷霆之怒,御書房都被砸過一回,連出主意的張相都被罵給狗血淋頭。
「這就是你說的仁商、良民,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一介商賈,居然敢踩著朕的脖子拉屎屙尿,豈有此理!」
皇帝只能反覆說著「豈有此理」,他當初補償一個三品散官被打回來就想給薛遜一個好看,結果讓張相攔了,說是國士待之國士報之,然後他就給了一個天大的恩典,在朝為官數十年、丞相之首的張相也是到了七老八十才得了侯爵的封賞,他得了爵位基本就是退休的前兆了。
即便是這樣的天恩殊榮,這薛遜居然還如此桀驁不遜,真是氣煞人!
「朕要宰了他!宰了他!拿薛家陪葬!」皇帝在御書房裡,一邊怒罵一邊砸,氣得要死。
「擬旨,薛遜犯上不敬,目無尊上,著菜市場斬首,抄沒家產!」皇帝氣不打一處來,怒吼著吩咐道。
「是。」張相躬身道:「臣去叫小黃門擬旨。」
「不用,就你來,朕等不及了。」皇帝怒道。
「陛下,臣這兩天胳膊不好,寫不出字來,還是請小黃門來擬旨吧。」張相推辭道。
「胳膊不好,嗯!這是什麼!」皇帝把面前的奏摺摔到張相面前,這是他昨晚寫得東西。
張相顫顫巍巍的把奏摺撿起來,尷尬道:「陛下知道就是,何必拆穿呢。老臣跟了陛下幾十年,陛下也體諒體諒老臣吧。抄了薛家是個好差事,能得不少金銀珠寶,可臣是文臣啊,要那阿堵物作何。臣戰戰兢兢幾十年才有的名聲,可不能毀嘍。」
「哼!」皇帝怒道:「那就能陷害別人啦!」
張相苦著一張臉道:「翰林院的學士論關係都還是臣的學生,護短一二可是可以理解的吧。關鍵是清流就好個名聲,宮中的公公就沒有這方面的估計的,他們一飲一食都是陛下所賜,自然陛下說什麼是什麼。」
「你個老東西!」皇帝再沒聽出來張相這是在勸他暫緩對薛家的處置就不是皇帝了。「薛家如此辜負聖恩,難道放任不理,以後還不人人有樣學樣。」
「沒了薛屠夫,吃不了帶毛豬,陛下還少了人才不成?先前老臣說只有薛家能不動聲色的解決這場民亂,既然薛家不識抬舉,陛下啟用他人就是。只是臣也不知道這個『他人』能不能辦成事兒,若是能,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能,少不得還要用薛家,現在把人宰了,要用的時候可就抓瞎了,何不先把薛遜的人頭寄在那裡,陛下想什麼時候砍,就什麼時候砍。」張相神神在在道:「還有,若是啟用能臣主持南方政局,自然要有當地百姓配合,若是薛遜小肚雞腸暗中破壞,陛下佔據大義,正好名正言順,不傷您清名。」
張相想來,若是薛遜真暗中做小動作破壞賑濟南方,那格局也太小了。這種格調,就是過了這個坎兒,可過不了那個坑。
「哼!真不知你拿了薛家多少銀子!」皇帝嘲諷道,他知道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要不說薛遜謹慎呢,他要真在京城遍地灑銀子,老臣就不必這麼苦惱啦。老臣下個月就要娶重孫媳婦兒啦,聘禮還差著一大截,真盼著有個財神爺來送銀子呢。」張相哭著臉道。
「朕少了你俸祿不成,還來哭窮。」皇帝笑罵道:「待到那日,朕親賜聘禮!」
張相事兒辦了,還順帶撒嬌,把自家重孫子的婚事推上一個新台階,而且沒留下任何把柄,果然是侵淫中樞多年的老狐狸。
皇帝揮退張相,叫來陳木南,道:「嚴密盯著薛家的一舉一動,務必查清銀子都在什麼地方。」
「是!」
「朕把通政司交給你,這一年來尺無寸功,你若是念著舊主子就趁早別做這統領。」皇帝怒道,看薛遜的反應不難猜出,他的信息比通政司還要全面、還要快。
「屬下不敢!」陳木南雙膝跪地,叩首道:「屬下是陛下臣子,唯陛下之命是從,臣已經在通政司中展開清洗,一定把薛家殘留勢力一網打盡。」
掌著要命的密探機構,又不能得到主上的信任是何等悲哀,陳木南心裡也是苦逼。他名義上是統領,可手下還有三個副統領,一個是皇帝派下來監督他的,一個是從通政司系統一步步爬上來的,一個是素來與薛家不睦的,可這三個人都有可能是表面功夫。陳木南身處其中才知道薛家在情報間諜上的厲害,說不得這三個人都是薛家的耳目呢。
可惜這些皇帝不會在乎,皇帝不問過程,只要通政司能轄制薛家。
等了小半月,京城中居然沒有發出聖旨讓薛遜去死,讓一干伸長脖子等熱鬧的人喟嘆不已,還以為有一場大戲呢。
薛遜也接到消息,皇帝派了南安郡王作為都指揮使,統領水軍,以期和茜香國再次決戰,副統領也是鼎鼎有名的平國公,平國公乃是太子舅舅,皇帝這是擺明了告訴天下人,他絕對沒有放棄太子的意思。後方主管民生的是戶部尚書戚威,戚大人連日常事務都拋開了,專門組建了一個臨時班子,從六部五寺抽取能臣幹吏在,專門在南昌設了臨時衙門,作為南方戰局和中央承上啟下、連接南北的樞紐、橋樑。
「主子,要傳令南方阻止他們……」
「不用!」薛遜神神在在道,若是只有南安郡王他還可能著急,但是現在看邸報,居然摻和進了平國公,那他就不必擔心了。
太子果然和平國公血脈相連,太子有如今飛揚跋扈、罔顧人命,離不開平國公一直以來對太子的溺愛和捧臭腳。平國公能力很強,不然不能作為皇後母家,但他有個最明顯的缺憾——好強!
一般人好強能說是有上進心,平國公好強簡直是受不了任何人比他強。現在誰都知道他是作為薛遜的替補,人家軍政民政的名正言順的一把手南安郡王和戚威還謙虛著,平國公肯定受不了。
「若是平國公忍下來了呢?」聽了薛遜一番分析,仍舊擔心的忠叔問到。
薛遜笑著看了一眼牛先生,牛先生捋著鬍子道:「太子殿下年輕氣盛,可忍不了。」
「若是陛下捉著咱們的小動作可怎麼辦?」忠叔還是不放心。
馬先生冷冷道:「還需要什麼小動作,太子自己就能坑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