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兩兩不相忘(七)
她那麼問孟時一點兒也不驚訝,也沒有避開她的視線,微微笑笑,道:「您覺得像嗎?」
何瑜霏原本是覺得她和余江阮的關係不簡單的,可她將問題踢給了她,她就有些不確定了,笑笑,道:「你別介意啊,我和余江阮是發小,所以對他的私生活有那麼點點兒好奇。」
她比著手勢,優雅得體有又帶了點兒小俏皮的。孟時說沒關係的。她沉默寡言的,也不多說什麼。
何瑜霏揚揚手中的文件袋,就道:「我走了,打擾了。」
她是有點兒念念不舍的,孟時卻沒留她,說了句慢走。到了門口,何瑜霏又回過頭來,微笑著道:「我以後可以過來坐坐嗎?我挺喜歡這院子的。」
怕孟時多想,她解釋道。孟時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的點點頭。何瑜霏眉飛色舞的,說了句再見,貓著腰進小跑車裡走了。
余江阮下午回來的時候挺高興的,剛進屋子就讓孟時去換衣服,出去吃飯。孟時沒動,他就笑著道:「趕緊兒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孟時沒動,他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在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來,打開遞到孟時面前,微笑著道:「漂亮嗎?」
盒子里是一對珍珠耳環,孟時點頭,道:「挺漂亮的。」
是挺漂亮的,淺藍色的,色澤光彩明亮,小巧別緻。余江阮笑笑,道:「那給你玩。」
孟時沒有耳洞的,拿著也沒用。她還沒有說話,余江阮就道:「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收著別推辭。今兒我做了一筆生意,心情好。」
他直接將東西塞到孟時手中,邊說著邊跑著上了樓。孟時將珍珠攤在手中,個頭不大,確實值不了多少錢,她就收了起來。
余江阮很快換了衣服下來,見孟時沒換衣服,他也不管了,拿上她的外套就道:「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
孟時還沒問他去哪兒,他直接拽著她往外走。上了車,他傾身給她繫上安全帶。孟時這才來得及問,「去哪兒?」
余江阮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道:「當然是去玩兒,管那麼多幹嘛,就算將你賣了,那也得有人要是吧?」
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孟時索性不說話。余江阮發動了車子,孟時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接了起來,喂了一聲。
「您好孟小姐,我是席朗。」
孟時說了句您好,席朗微微的頓了頓,又道:「席先生讓我給孟小姐送點兒東西,需要孟小姐親自收,請問孟小姐明天大概幾點在家?」
孟時的心裡就咯噔一聲,大概猜到席承讓送的東西是什麼。她就說我一整天都是在家的,沉默了一下,她又問道:「章姨……還好嗎?」
席朗笑笑,道:「夫人挺好的。最近還和先生去旅遊了。」
孟時說那就好,然後說了再見,掛了電話。章卿那次走後,她從未主動聯繫過。章卿倒是每隔那麼一段時間就會給她打電話,每次她都借口忙,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甚至硬起心腸的連她的身體怎麼樣都沒問過。
她怔怔的有些失神,想起最近自己太過消沉,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兒。她心事重重的,余江阮柔聲問她怎麼了,她搖搖頭,說了句沒事兒。
孟時原本以為就她和余江阮單獨出來吃飯的,沒想到並不是。竟然還有董家郃和何瑜霏,另外還有兩人她不認識。
落座后余江阮介紹,孟時才知道那一男一女是他店裡的員工。今兒他做了一單大生意,心情大好,請大家出來吃飯。
她沒想到會見到董家郃,董家郃同樣也沒想到會見到她。她沒什麼表情,董家郃倒是愣了愣。
何瑜霏見著她倒是挺高興的,直了著董家郃興緻勃勃的道:「余江阮現在就是住她家裡哦,他們家的院子很漂浪,種著很多花花草草,我進去的時候有種踏錯時空的感覺。」
她說著笑了起來,手就掛著董家郃的胳膊上,晃呀晃呀晃的。董家郃有些僵硬的,只是微微的笑著道:「是嗎?」
「當然,我可一點兒也沒誇張,對吧余江阮?」何瑜霏沖著余江阮揚揚下巴。
余江阮唔了一聲,往孟時面前的茶杯倒了茶。何瑜霏的眼珠子鬼靈精怪的轉了轉,道:「那你什麼時候請我們過去玩玩?」
余江阮瞥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么?」
「以後可以過來呀。再說了,我馬上要轉部門了,以後閑的時間可多了。」她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腮,笑眯眯的。
余江阮的動作就頓了下,道:「何叔同意了?」
他太清楚何瑜霏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和董家郃要訂婚的事已經提過很久了,一直沒動靜。她如果真的轉部門,大概就是真要訂婚了。
何瑜霏吐吐舌頭,道:「沒呢,還在生我氣。你不是不知道我爸是多敬業的人。不過我媽說了,讓別管他,生一段時間的氣就好了。女人還是得以家庭為主,是吧?」
她仰起一張甜蜜的臉看向董家郃,撒嬌一般的搖晃著他的手臂。
當著董家郃的面,她倒是一點兒也不避諱自己家裡的事兒。
董家郃沒回答,微笑著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他說將手臂從何瑜霏的手中抽了出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何瑜霏站了起來,擔憂的道:「怎麼了?」
董家郃說了句沒事兒,示意他們繼續,然後出去了。
何瑜霏是有些大大剌剌的,董家郃說沒事,她就沒在管了,重新說下和孟時聊起了天兒。她很喜歡老宅子,問孟時這孟時那的。余江阮都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打斷了她的話,道:「日期定下來了嗎?」
何瑜霏難得的忸怩了起來,道:「定了,還有一個多月。我生日的時候。到時候你不管多忙一定要抽出時間回去噢。」說到這兒,她笑著看向了孟時,道:「我下個月訂婚,邀請可能有點兒唐突,到時候你和余江阮一起去玩兒好嗎?我帶你吃好吃的。」
孟時微微笑笑,認真的道:「好的,只是我事兒挺多的……」
她一直很平靜的,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難受的,在很久以前。
何瑜霏笑著道:「那沒關係,你要是真有事兒那就算了。要是到時候時間充裕,就過去玩,余江阮要沒時間我給你做導遊,帶你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
孟時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微笑著應了聲好的。她看著杯中的茶葉,有些出神的想這姑娘可真是夠單純的,連她的身份都不清楚就邀請她去參加她的訂婚典禮。
不過,如果她要是知道她和董家郃的關係……對她肯定是避之不及的吧?她的思緒停頓了下來。
董家郃過了好會兒才回來,他並不是獨自回來的,和邰音芮一起的。看見邰音芮何瑜霏和余江阮都挺驚訝的。董家郃也知道邰音芮過來會有些尷尬的,抱歉的對余江阮笑笑。
何瑜霏沒注意到那麼多,站了起來,道:「芮芮你怎麼過來了?也沒打聲招呼。」
邰音芮笑笑,道:「這邊有個會,遇見家郃聊了幾句,知道你們都在這兒就過來了,有些唐突……不介意吧?」
她這話,自然是對余江阮說的。目光掠過他的臉,最後落到了孟時身上。
平常沒事兒……今天是挺唐突的。余江阮沒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何瑜霏知道她多少有些是故意的,也沒開口。看向余江阮。
余江阮過了會兒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叫來了侍應生,讓多加個椅子。邰音芮的臉上一直帶著得體優雅的微笑,坐下後半真半假的道:「剛才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阮阮會不歡迎我的。」
「不過就多雙筷子的事。」余江阮的語氣淡淡的。他沒問邰音芮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也沒問她是和誰到這兒來的。
邰音芮並不介意他的冷淡,看向了孟時,微笑著道:「這位是?挺眼熟的,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余江阮不著痕迹的握住了孟時的手,道:「我女朋友孟時,她是本地人。」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的,聽在邰音芮的耳中是有些諷刺的。孟時是本地人,她沒來過東青,哪有見過。
他那麼不給面子,邰音芮有些尷尬。不過隨即笑笑,道:「那我應該是認錯人了。」
余江阮的唇角勾了勾,沒再說話。
何瑜霏聽到他介紹說孟時是他女朋友就知道這頓飯不會平靜了,心裡咯噔一下,微微的有些無奈。她沒讓邰音芮再和孟時說話,問道:「芮芮你是一個人來這兒的?」
邰音芮對余江阮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她擔心她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抑或是做點兒什麼讓孟時下不了台的事。余江阮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到時候大家都難堪。
她問這話是給邰音芮一個離開的台階。邰音芮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微笑著道:「和同事一起的,他們已經吃過了。我聽家郃說你們都在這兒,就讓他們先走了。」
她這麼說,何瑜霏就知道她是鐵了心的要留下來了。她看向余江阮,見余江阮並沒有什麼表情,就伸手拐了拐董家郃,讓他找點兒話題。
董家郃的視線落到孟時和余江阮那相交的手,恍恍惚惚的,疼痛延著四肢百骸蔓延。他沒有動,何瑜霏又輕輕的踢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心尖兒像是在滴血,他輕輕的說了聲抱歉。
何瑜霏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挺想問問他怎麼了的。但還是沒問,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耳語:「你怎麼把芮芮給帶來了?」
這不是在搗亂嗎?董家郃沒回答,像是沒聽到她問什麼似的笑笑。
那邊邰音芮已經和孟時聊上天了,微笑著問孟時和余江阮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她的語氣里並沒有敵意,反而像是故意打趣一般。
孟時抿著茶,笑笑,道:「應該有那麼時間了。」說著,她看向了余江阮,道:「什麼時候?」
「半年多了。具體哪天,回去我再告訴你。」余江阮揉了她的頭一把,語氣裡帶了些責備的。
兩人的行為看在幾人的眼中都有些打情罵俏的意思,何瑜霏更是誇張的道:「余江阮,你當我們大家是透明人么?膩死人了……」
她說著將耳朵塞住,余江阮卻是不甚在意,微笑著挺隨意的道:「你一直把耳朵塞住好了。」
他挺隨意的靠在椅背上,落在孟時身上的目光是帶著寵溺的。邰音芮臉上的神色一點兒也沒變。甚至是微微笑著看著的。何瑜霏不忍的將臉別到一邊。她能想象得到現在邰音芮的心裡是什麼感受。
她帶著同情的,可她也清楚,邰音芮那麼高傲的人,是不需要她的同情的。這頓飯吃得暗濤洶湧,余江阮細心體貼的給孟時布著菜,邰音芮沒再說什麼話。她很清楚,如果她真說出了嫉妒的酸話,她就輸了。
董家郃心不在焉得厲害,以前和何瑜霏在一起,他總是體貼而周到的。今天卻有些失神,替何瑜霏布菜的時候常常夾錯菜,連何瑜霏不喜歡的菜也夾到了她碗里。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本來是就這麼就算了的。誰知道邰音芮卻提議去唱歌。余江阮店裡的那兩個員工見氣氛不對走了,就只剩下五人。
余江阮不知道怎麼想的,應了下來。附近就有KTV的,連車也不用開。何瑜霏不知道邰音芮是怎麼想的,臨走時將她拉到了旁邊,欲言又止的道:「芮芮,別鬧了好不好?你要想唱歌,改天我陪你唱個夠。」
她說著了看向了低頭和孟時說著話的余江阮。他的臉上帶著笑的,也不知道是否是發自內心的。
邰音芮的視線也落到了兩人的身上,淡淡的笑笑,道:「你看我哪有鬧了,阮阮談戀愛,我心裡高興行不。再說了,大家都是發小,他的女朋友遲早也會介紹給大家的。我只是先熟悉熟悉。」
她說著也不再理何瑜霏,踩著高跟鞋走了。何瑜霏知道她只是嘴上說說,心裡不知道難受成什麼樣了,低低的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是她當初不和遲仰結婚,她和余江阮現在不是好好的么。又怎麼會像現在一樣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邰音芮走到余江阮和孟時的面前,笑著打趣道:「阮阮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她說著挽住了孟時的胳膊,孟時不習慣人那麼親熱的。不過她也看出了點兒端倪,沒有掙開。
余江阮的眉頭就皺了皺,邰音芮是何其了解他,笑著道:「我借孟小姐用用,你不會生氣吧?」
她那麼一說等於是提前將余江阮的嘴給堵住了,余江阮沒多說什麼,就不近不遠的跟著。
他在邰音芮自然不會多說很么,就聊著女孩子常聊的話題。不過多數時間是她在說孟時在聽。到了KTV,坐下沒多大會兒,邰音芮就悄悄兒的道:「我去洗手間,孟小姐一起嗎?」
她微笑著看著孟時的,很善意的邀請一起。孟時知道她是有話要說的,點點頭,說了句好。
邰音芮看了余江阮一眼,意味深長的道:「阮阮怕我欺負你呢,一直往這邊看。」
她站了起來,微笑著道:「我和孟小姐去洗手間,要一起嗎?」
她的語氣裡帶了些諷刺的味兒,余江阮的眼神沉了沉,看向孟時。孟時倒是挺平靜的,余江阮冷靜下來,以孟時的脾氣,絕對不會任人欺負的。他的心也就落了下來。
他很清楚,他就算是將孟時護得再緊,邰音芮要想找茬,遲早也會找的。不如由著她把事情挑明了,以後也少了糾纏。
他就不說話了,邰音芮親親熱熱的拉著孟時出了包間。何瑜霏馬上要起身,她卻用眼神警告她讓她別跟去。何瑜霏無奈的看向余江阮,見余江阮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也就沒管了。皇帝都不急,她急什麼。
邰音芮一直親熱的挽著孟時的手的,到了洗手間才放了下來。這一層樓並沒有什麼人,洗手間里也是空蕩蕩的。
邰音芮抽了一支煙,將煙盒遞到孟時面前,孟時擺手沒接。她也沒再堅持,熟稔的打了打火機點燃,吐出了一口煙霧,微笑著道:「孟小姐就不好奇我和阮阮的關係嗎?」
孟時笑笑,道:「邰小姐想多,誰還沒點兒過去。大家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的臉上帶著微笑的,說得也挺認真的,完全看不出是不是真不在乎。
邰音芮勾了勾嘴角,道:「孟小姐可真是大方。」微微的頓了頓,她吐出了一口煙霧,接著道:「我和阮阮,是準備要結婚了的……他很會照顧人,可我沒有安全感。孟小姐不知道吧,阮阮是很受歡迎的。上初中時就有很多女孩子追他的。他的性格,說不認真又挺認真的,說不負責又挺負責的。反正讓人琢磨不透。」
她撣了撣手中的煙灰,笑笑,道:「孟小姐肯定不知道,在我和阮阮分手的這段時間,他也交了其他女朋友的。每一個交往的時間都不長,一個月,三個月,孟小姐和他交往的時間是最長的。」
孟時並不答話,微笑著聽著,彷彿事不關己似的。邰音芮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微微的有些驚訝。不過只是那麼一瞬,她微微嘆息般的道:「孟小姐就不問問我和阮阮交往了多久嗎?」
孟時點頭,認真兒的道:「你和他交往了多久?」
邰音芮伸出手指,比了一個數字,到:「七年。整整七年。他今天為孟小姐做的事,也曾為我那麼做過。阮阮有時候挺傻氣的,你知道嗎?以前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吃邵記的素包子,阮阮常常半夜就跑去排隊給我買。還有,每次我生病,他都會守在我身邊的。比我這個生病的人還急。」
她說著就微笑起來,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里。
孟時偏著頭想了想,微笑著道:「我不明白邰小姐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邰小姐是想我回去罰他跪搓衣板,還是要他將替邰小姐做過的事都替我做一遍?這樣的話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
她說得認真極了,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邰音芮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散去,吐著煙霧看著孟時,道:「孟小姐覺得,阮阮是真愛你嗎?阮阮沒帶你見過他的家人吧?你和阮阮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孟時微微的笑著,道:「我不太知道,邰小姐口中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以什麼為界限的。邰小姐覺得,要是沒有感情的兩個人能在一起嗎?對我來說,要是沒有感情在一起,那純屬是在浪費時間,也沒那必要。邰小姐說是吧?」
她的語氣帶了些漫不經心的。
邰音芮就笑了起來,道:「孟小姐就那麼相信阮阮?我記得他說過,你們不過才交往半年而已。」
「要是連信任都沒有,那就更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孟時微笑著,直視著邰音芮,道:「我不知道邰小姐找我出來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不過你找我沒用。你要有什麼事,或是覺得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那就直接找他談好了。如你所說,畢竟你們是發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什麼誤會還是解釋清楚的好。」
邰音芮冷笑了一聲,將臉別到一邊,道:「你可真是自信。」
孟時微笑著沒說話,她將煙蒂掐滅,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孟時,意味深長的道:「希望過一段時間,孟小姐還能那麼自信。你和阮阮在一起,圖他什麼我不知道。可時間長了,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就算孟小姐不承認自己有圖他什麼,但孟小姐要知道中國有一句老話叫門當戶對。」
她加重了後面四個字,站到了鏡子前補補妝,微笑著道:「孟小姐那麼有自信,想必也不會到阮阮面前告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