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兩兩不相忘(四)
孟時真想找只臭襪子把孟濤的嘴給堵上,都這副樣子了還逞什麼英雄。她腳趾頭都蜷縮起來,渾身繃緊了等著毛子發話。
儘管硬闖沒什麼把握,可如果情況真糟糕到了那地步,她也是要試試的。總不能坐以待斃。
毛子揮揮手,道:「讓他們走。」
他的語氣淡淡的,那大概雖是不服氣的,可還是讓到了一邊兒,惡狠狠的盯著孟濤道:「你以後最好別讓我碰見!」
孟濤就死鴨子嘴硬的冷笑了一聲。孟時並沒有急著走,回頭看著毛子,沉默了一下,道:「今兒這人情我記下了,謝謝。」
毛子握著酒杯有一下沒一下的桌子上敲著,漫不經心的道:「趕緊走吧,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改變主意了。」
孟時沒再多說話,攙扶著孟濤往外走去。上了車,她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給侵濕了。有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余江阮很快發動了車子,將一瓶水遞給孟濤,道:「要不要去醫院裡看看?」
孟濤鼻青臉腫的,實在是慘不忍睹。沒看見血跡,應該都是些皮外傷。孟濤趕緊的說不用,摸了摸鼻子,道:「沒事兒,過幾天就好了。」
余江阮沒聽他的,視線移到了孟時的身上。孟時沉默了一下,道:「先不用,找家館子先吃點兒東西。」
她這吃東西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孟濤。儘管他硬撐著,看起來還是虛得很。餓著去醫院的滋味不太好受的。
余江阮也是知道她的意思的,說了聲好。孟濤吶吶的說了聲謝謝,小口小口的喝著瓶中的水,沒多大會兒就只剩下一口那麼點兒,他才掩耳盜鈴的放在一旁。
車子駛離酒吧遠遠的,孟時渾身才真正的鬆懈下來。緊繃的時間太久,酸疼得厲害。她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覺。
這個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許多館子都是人滿為患。余江阮將車開進了一小巷子,停下將鑰匙拔下來,道:「走吧,就這兒。」
大概是怕孟濤那樣子嚇著人,他將他的圍巾丟給他是,示意他自己遮著點兒。孟濤悻悻的,拿著圍巾在鼻子邊嗅了嗅,小聲的嘀咕道:「一個男人用什麼香水,娘們兒一樣。」
孟時就掃了他一眼,他假裝沒看見,將半邊臉遮在圍巾里。
一行人進入館子,外表看起來不怎麼樣,裡面卻是極為寬闊的。余江阮來過這邊幾次的,侍應生也還認得他。帶著他們往包間里走。孟時和孟濤看起來就像是余江阮的跟班一樣,那侍應生忍不住的多看了他們兩眼。
在包間坐下,余江阮菜單也沒看就道:「先上三碗粥,菜緊著能最短時間上的菜,先上幾道吃著。其他就上你們店裡的招牌菜。」
他點菜乾脆,侍應生以為他們是餓了,說了句好的就退了下去了。這個點兒的人雖然多,但粥還是沒多大會兒就上來了。接著先了燉好的湯和幾道素菜,侍應生就退下去了。
孟濤早就餓得慌了,聞著飯菜的味道更是飢腸轆轆的。孟時盛了一碗湯放他面前,他喝了幾口,就開始西里呼嚕的開始喝粥。狼吞虎咽的,沒什麼形象可言,聲音兒大得很。
孟時將自己的粥推到他面前,將臉別到一邊。余江阮倒是挺泰然自若的,只是道:「一下子吃太多東西對胃不好。」
孟濤是不怎麼在乎這回事的,將碗里的粥喝完了才停了下來。胃裡有了點兒東西,他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有些尷尬。
其他幾道菜陸陸續續的上上來,三人開始吃東西。孟時和余江阮其實也是餓了的,人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是很消耗體力的,這一個下午,孟時緊繃的神經就沒鬆懈下來過。
雖是餓了,可不知道怎的她卻沒什麼胃口。喝了半碗烏骨雞湯吃了小半碗飯就放下了筷子。
余江阮倒是吃得比平常多,不過他是很有禮儀的,就算是餓了吃東西也優雅得很。
孟濤是餓慘了,儘管極力的剋制著自己,還是風殘雲卷般的將菜一一掃光,知道打起了飽嗝,才心滿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孟時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等著他歇了會兒,才道:「走吧。」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這個時候已經不能去將老太太接回來了。孟時看了看遠處深藍的天空,有些惆悵。
邊往車邊走她就邊道:「你這樣子還回家嗎?」
他這樣子回去孟叔鐵定會問什麼事的,孟濤摸了摸鼻子,道:「我去店裡的宿舍住幾天,小時……我……」
他欲言又止的,最後笑笑,對余江阮道:「小時就拜託你送回去了,我得去騎摩托車,就在這附近不遠的,不用管我了。」
孟時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礙於余江阮在沒說,就站著。余江阮知道兩人有話要說,直接往車邊走去。
看著他上了車,孟濤低下頭歉疚的道:「小時對不起……又連累你了。」
孟時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說沒和他們混了嘛?這次怎麼回事?」
孟濤有些心虛,道:「我不就和他們過來玩玩嘛,誰知道運氣不好。出老千的不是我……」他們跑掉了,就他落了后。
孟時抽出了一支煙點燃,淡淡的道:「這是能玩的嗎?別人的教訓你沒看到?」
孟濤不吭聲了,孟時又道:「行了,你早點兒回去休息。身上的傷口去醫院取點兒消炎藥。最近晚上別出去晃,小心點兒。」
她說著從身上抽出幾張錢來遞給孟濤,孟濤更是愧疚,他是知道孟時的情況的,這次還花了那麼大一筆錢。他沒有去接,道:「沒事的……小時對不起,錢我一定……」
他的話還沒說完孟時就橫了他一眼,道:「您還打算出去混吶?」
孟濤用力的搖頭,她將錢塞給他,道:「拿去取葯,錢你別擔心,店不是有你一份么,到時候我直接扣就行了。」
她很瀟洒的揮揮手,雙手插在衣兜里駝著背往車邊走去。孟濤看著手中的錢,一時心裡百般滋味雜陳。
孟時上了車,說了句走吧。余江阮系好安全帶,往車窗外看看,道:「他不走嘛?」
孟時嗯了一聲,余江阮今天幫了那麼大的忙,她的態度好了些,又補充道:「他去騎摩托車。」
余江阮發動了車子,又問道:「今晚還去接老太太嘛?」
他是知道孟時放心不下老太太的。孟時說不用,她顯然是極累的,聾拉著眼皮。
余江阮不說話了,慢慢的將車開出了小巷子。他的車性能是極好的,這樣的路平緩得感覺不到一點兒顛簸,再適合不過睡覺了。
出了小巷子他才想起沒問孟時去哪兒,不過這時候也去不了哪兒。就是回家。他看了她那縮在一起的身子和閉著的眼睛,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沒再開口。
車子直接開進了別墅的停車場,不遠的距離,怕吵到孟時,他多開車了一半的時間。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想了想,還是拉開副駕駛的門推了推孟時。孟時的瞌睡是很驚醒的,馬上就醒了過來。睜大一雙黑亮的眼眸看著余江阮。余江阮揉了她的頭一把,道:「下車,到了。」
孟時應了聲好,拉了拉外套貓著腰下了車。停車場里還有兩輛車,她的腦子有些懵,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在哪兒。反應過來是余江阮家就道:「你怎麼帶我來這兒了?」
余江阮鎖上車往樓上走,道:「你不是睡著了嘛。老太太不在,在哪兒不是睡覺。」
他說得沒什麼不對的,孟時就不吭聲了。進了屋,余江阮換了鞋就道:「去好好洗個熱水澡,一身的臭汗。」
孟時也知道自己這一身狼狽得很,低聲說了聲好,然後就往浴室走去。到了門口又倒了回去,抓了抓頭髮,道:「我沒換的衣服。」
余江阮將外套脫下,道:「等會兒。」
他很快上了樓,沒多大會兒就拿了一套嶄新的女士睡衣下來遞給孟時,有些不自在的道:「上次去商場買一送一送的,你試試看。」
他這話是很有水分的,他會去逛商場嘛?孟時懷疑的看了她一眼,接了過來。標籤都還在的,明顯沒人穿過。她沒多問,拿著就往浴室走去。
渾身酸疼得厲害,她動也不想。站在熱水下,她閉上了眼睛。從現在開始,她的負擔又重了。多欠了余江阮兩萬塊,雖然還剩了些,可馬上就要交房租,還有生活費。
孟時的心裡堵得厲害,皮膚在熱水下衝出了一層淡淡的緋色,她才拿出沐浴露抹在身上。
她這個澡足足的洗了半個小時,雖然在車上睡過了。渾身的汗膩膩去了之後,還是困得厲害,頭暈腦脹的。
余江阮並沒有在客廳里,她環視了一圈,抽抽鼻子上樓。剛到樓梯口就見余江阮從卧室里出來,他已經洗過澡了,頭髮還濕漉漉的。孟時微微的愣了一下,他就道:「洗好了,我正想下去看看。」
孟時這澡洗得有點兒久了。孤男寡女的,孟時挺不自在的,唔了一聲,道:「挺困的,我先睡了。」
她說著就朝著客房走去,余江阮的眼光挺厲害的,她身上的睡衣大小剛剛合適,露出雪白柔膩的脖頸以及纖細的鎖骨來。
余江阮的喉嚨有些干,他嗯了一聲,將視線移開。孟時往客房走去,余江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讓她等一下。孟時回過頭看向他,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就讓挺等等,然後掏出電話來,叫了一聲媽。
阮蓁說你在哪兒,不打算回家裡來了?她的聲音里是有幾分惱怒的,余江阮是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
余江阮耐著性子的說沒有,然後問道:「家裡有什麼事兒嗎?我還要忙一陣。」
阮蓁的怒氣還是沒消下來,冷笑了一聲,道:「家裡要是沒事兒你就不打算回來了。你現在翅膀真是硬了,家也可以不要了。」
這帽子扣得有些大,余江阮就沉默了下來。他叔找不到說的,他和阮蓁的關係,還從來都沒有那麼僵過。不過他並不打算妥協的。
阮蓁頓了一下,接著道:「你許叔叔下個周末舉行生日宴,你回來和我一起去參加。」
她的語氣柔和了下來,「你爸爸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家,你和他也已經許久沒見面了。」
余江阮就笑了聲,道:「媽,您這招對我沒用的。您也並不是想讓我和我爸見面,許叔叔的生日宴您也完全應付得過來。我會回來,就這星期。許叔叔的生日宴,我是不會去了。讓您費心了。我早說過我的事情我自己會做主了,您就算給我扣再大的帽子我也不可能屈服的。對了,我女朋友在我這兒,我先掛了。」
阮蓁的聲音提了起來,道:「阮阮,你是不是打算氣死媽媽?」
余江阮頓了一下,道:「如果您非覺得我是在氣您,那我也沒辦法。她在我旁邊的,您要不要和她打個招呼?」
他的話剛說完電話里就傳來了嘟嘟的佔線聲,余江阮的臉上一片冷漠,深深的吸了口氣兒。見孟時還在站著,他就說:「沒事兒了,你先睡吧。」
孟時聽得斷斷續續的,但多少也猜到了電話里的內容。她知道余江阮的心情不好,也沒再問什麼事,應了聲好。往前走了幾步推開客房的門。還未踏進屋子,余江阮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眸里陰沉得厲害,俯身就去吻他的唇。他難得強勢到底,將她抵在門上,禁錮住她。
孟時的身上帶著讓他心安的味兒,他控制不住的汲取,將她緊緊的摁在懷裡,像是要將她揉進骨子裡。
孟時的身上酸疼得厲害的,他的大掌所過之處她控制不住得悶哼出聲來。余江阮用力的啜著她的嘴唇,然後是脖子鎖骨,那麼反反覆復的流連著。
他的氣息灼熱,像是剛從火里出來一樣,要將融化在手心裡。所過之處帶起了密密的汗。
孟時不知道是怎麼倒在床上的,余江阮的呼吸粗重,她隨著他的節奏漂浮著。時而沉到谷底,時而到雲層之上。她的手心光滑的脊背上是密密的汗,未挽好的青絲散了一被。
她緊緊的咬住嘴唇,卻又忍不住的尖叫出聲。
她美好得讓余江阮捨不得放開,她光潔的肌膚,身上甜甜的味兒,以及嬌喘,他都想永遠的佔為己有。
余江阮抱著這樣瘋狂的念頭沖向了巔峰。孟時太累,直接就睡了過去。余江阮莫名的有些空虛,看了安安靜靜睡著的孟時一會兒,拉了被子蓋住她雪白的雙肩,然後拿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他睡覺前是很少抽煙的,最近抽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了。孟時不知道是吸到了煙霧還是怎的,咳了兩聲。余江阮看著她,頓了一下,還是掐滅煙頭。
孟時真是太累,她心底是惦記著老太太的,這一晚睡得雖然沉,卻全是夢。第二天天色剛亮她就醒了過來。
過了那麼一兩分鐘她才想起是在余江阮的床上,正要起來,卻發現余江阮的手放在她的腰上的。她渾身赤果果的。她就怔了一下,然後將那隻手臂拿開。
才剛拿開,余江阮的手立即又環了上來。身體也貼了上來。孟時僵住,動也不敢動。余江阮也沒有更近一步的動作,原來還是睡著的。
孟時等了會兒,才輕輕的將他的手臂拿開。這次他沒再動,她就鬆了口氣,然後坐了起來。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口,難怪一晚上都是夢。
睡衣是掉在地上的,她昨天穿的衣服還在浴室里。她剛想將睡衣撈起來穿上,余江阮就支起了身子來,睡眼惺忪的道:「起那麼早幹什麼,再睡會兒。」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酮體,他眯起眼睛,神經被刺激了一下。孟時也意識到自己被看光了,拉了被子遮住身體,道:「我要去接老太太。」
她繼續去撿睡衣,余江阮的睡意也消散了許多。唔了一聲,孟時沒去看他,三下兩下將衣服穿起來。
余江阮也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同樣渾身赤果果的,會欺負人的物件兒威猛的直立著。孟時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將臉別到一邊。余江阮自己倒是沒有半點兒尷尬,邊拿了浴袍穿上邊道:「我送你過去。不過現在還早,吃了早餐吧。過去老太太也許也還沒起床。」
孟時就說了句好,昨晚太累衣服沒洗的。她得講衣服洗了穿上,馬上是走不了的。
余江阮的洗漱用具都是在他卧室的浴室里的,他邊系著浴袍帶子邊走了出去。孟時將扣子一粒粒的扣好,然後才下樓。
她將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放洗衣機里洗著,然後去洗澡。余江阮的洗衣機是烘乾的,拿出來就能穿。
洗好澡出來衣服還在烘乾,她就站在洗衣機旁等著,然後發著呆。余江阮下來的時候她還在發獃,他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道:「早餐吃什麼?我做。」
他一個人的早餐多是三明治,牛奶,或是麵包牛奶,有時候會煎上一個蛋。他唯一最會的就是煎蛋了。
孟時回過神來,看洗衣機也停了,就道:「還是我來吧。你想吃什麼把食材拿出來。」
想吃什麼都沒用,冰箱里只有那麼些食材,麵包和雞蛋。她出去就見余江阮將東西都擺上了。她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抓了一把小米將粥煮上,然後開始烤麵包,熱牛奶。
她的動作麻利得很,完全不需要余江阮插手,他就在邊兒上看著。沒有其他的菜,早餐就是小米粥麵包和牛奶。孟時昨天晚上就沒吃什麼東西的,小米粥也喝得津津有味的。麵包上她則是抹了很甜的果醬,余江阮看著就覺得膩得慌。
余江阮吃著麵包,看了悶頭吃東西的孟時一眼,道:「你昨天不是說老太太要多住幾天的么?你今天去了回來嗎?」
孟時點頭,很簡潔的說回。就算是老太太要多住上幾天,她也要去看看才放心的。雖然有主持照顧,可老太太獨居一個院子里,有什麼事叫人也叫不到。她要不去看看心兒是落不下來的。
余江阮用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慢慢的嚼著,道:「要不你就陪著老太太住上幾天,你也該好好靜靜。」
他這話聽著不是什麼好話,孟時就抬頭看向他。余江阮慢慢的道:「我記得昨兒走的時候你和那毛子說人情你記下了,要是他讓你還你怎麼還?說話還真是不帶一點兒腦子。就算是欠人情,也輪不到你什麼事兒。」
孟時沒吭聲兒,她說話是不帶腦子。可她在賭場里混,是知道出老千的下場的。昨天孟濤的那一身皮肉傷算是輕的了。毛子的人情她確實是記下了。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他要求,她都會還給他。這沒什麼不對的。
她也明白余江阮的意思,他是不想她和他們車上半點兒關係。孟時微微的頓了一下,可她和他們,就是差不多人。她也早是白黑不白的人了。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有分寸的。」
她都那麼說了,余江阮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繼續吃著早餐,過了會兒,還是道:「你少和他們摻和。」
說完就站了起來去換衣服去了。孟時將碗里的小米粥喝了,麻利的將碗筷都收拾進廚房。余江阮還沒下來,她就全洗了放好。
余江阮下來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換了鞋,道:「我去開車,去院子里等我。」
孟時應好,將手擦凈穿好外套,關上門往外走去。他們倆今早是挺早的,外面還冷清得很。院子里花花草草的葉片兒上帶了露珠兒,挺冷的這早上。
孟時下了台階,慢慢的到院子里。余江阮的車還沒開出來,一輛白色的賓利就從外駛了進來。孟時站在邊兒上就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