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兩兩不相忘(三)
孟時說了聲好,直接掛斷了電話。她用力的跺跺腳,就知道遲早會混出事兒來。最近她太相信孟濤了,一點兒也沒盯著她。
孟時往後院跑去,她趕著回去,是帶不了老太太走的。只能是讓老太太在這裡留宿了,她處理好孟濤的事再過來接她。
老太太在和主持聊天兒,並沒有見她。她請了在院子里打掃的小沙彌進去傳話。小沙彌很快就出來,笑著告訴孟時,老太太讓她有事就去忙,她會在這兒住上幾天。
孟時還是有些擔憂的,遲疑了一下,留了個電話給那小沙彌,說是要是老太太有什麼就麻煩他給她打電話。她下次來帶好吃的紅豆糕過來。
小沙彌笑著說好,讓她放心,主持會照顧好老太太的。孟時依舊是不放心的,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老太太出來,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
她小跑著去吃飯的地兒,余江阮邊打電話邊吃飯,吃得很慢。餐盤裡的菜只動了一小半。她上前,道:「能送我回去嗎?這邊不好打車。」
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籌錢,去年出來她就沒往銀行里存過錢。幾個摺子上加起來,也不知道夠不夠數。
她急匆匆的,余江阮詫異,放下筷子,並沒有問什麼事,拿起外套道:「走吧。老太太一起回去嗎?」
孟時搖頭,道:「主持要留她住幾天,我明天再過來接她。」
余江阮點頭,率先出了門。下山明顯比上山快了很多,孟時是卯足了勁兒的小跑著,余江阮有些跟不上。他沒敢掉以輕心,他知道她肯定是有急事兒的,不然也不會丟下老太太獨自就下了山。
到了山腳下,孟時額頭上的劉海已經被浸濕。余江阮並未停下,道:「在這兒等我,馬上開車過來。」
孟時點點頭,他的身影很快小時在停車場內。歇了下來,孟時就開始盤算那幾個存摺上一共有多少錢。應該是不足五萬的,她想著剩下的錢該去哪兒找。找孟叔是不行的,他肯定要問什麼事兒。倒是有老太太的摺子……可她也是不能動的,除非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
她出入賭場,對於那些人的手段是清楚得很的。如果準備不了錢,那些人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說要左手,絕對不會讓你兩隻手完好無損的離開。
孟時抽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余江阮的車開過來的時候她的一支煙還沒抽完,她掐滅了煙頭丟進垃圾箱里。車內的空間狹小,剛坐進車子里她就聞到自己身上的煙味挺重的。不過她已無暇顧及。
余江阮的車在巷口停下孟時說了句謝謝就急急的跳下了車,她的動作迅速敏捷,眨眼間就跑出去老遠。
孟時進了門,打開燈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摺子。找了三個摺子出來,其中有一個字剩幾十塊錢。剩下的兩個加起來不足四萬。她在回來的路上還多少抱了點兒期望的,希望還能夠數兒……
她煩亂的就東西全塞進箱子里,然後繼續點著煙抽。拿出了她存錢的小盒子,將裡面大大小小的鈔票倒出來數。數到一半她就放棄了,全是些零錢,就算是點清了,離那個數也還遠著。
她的眼前有些發黑。她將兩個摺子揣進衣兜里,沒再管穿上亂七八糟的,進了老太太的房間。老太太的東西都放在床下的小木盒子里,上了鎖的,鑰匙就放在床頭櫃里的。她拿了鑰匙將木盒子打開,盒子里多數是老太太的首飾,還有些泛黃的相片。
她將摺子翻了出來,老太太是有一小筆錢的。看著看著的她就發了愁,摺子是拿到了。可密碼她卻不知道。老太太倒是說過幾次的,她從來就沒打算用這筆錢,壓根就沒記過。
這可真是為難住了她。孟時略微的想想,就摺子塞進了盒子。揣著兩張摺子就出了門。先把錢取出來帶過去,實在不行就寫張欠條,算是高利貸。她咬咬牙。那些人的心是黑的,可目前也再沒有別的辦法。
已經是三點多了,她再不趕過去會耽擱時間的。孟時行色匆匆的,到路邊攔車時余江阮叫住了她。她沒想到他竟然還沒走,有些詫異。她走了過去,道:「什麼事兒?我忙,晚會再說。」
余江阮沒回答,揚揚下巴,道:「上車,我送你。現在車不好打,過不了多久就是高峰期。」
他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孟時沒客氣,拉開車門上了車。然後去銀行。看著余江阮,她的腦海里一閃,她真是急暈了。眼前不就是一尊財神爺么?多的不說,她需要的那點兒錢對余江阮來說肯定是小菜一碟。
她看了看前方的路,琢磨了一會兒,道:「那個,能不能借點兒錢給我?」
余江阮一點兒也不詫異她向他開這個口,道:「要多少?」
他那麼乾脆倒是出乎孟時的預料的,她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個數字。余江阮說行,微微的頓了一下,又道:「錢我可以給你,只是你要告訴我是用來做什麼事兒的。這也不算是一筆小錢,我這要求不過分吧?」
確實是不過分,借那麼一筆錢,人當然不可能什麼也不問的。只是……
孟時悶了下來,不過她還是什麼都沒說,過了會兒才道:「你別管我是用來做什麼,我保證一有錢就還你。你要不放心,每個月我有多少就往你的卡上打多少。」
余江阮就哼了一聲,道:「你拿什麼保證?」
孟時啞口無言,他微微的頓了一下,瞥了她一眼,道:「急成這樣,是因為那黑小子?」
孟時詫異的看著他,他是怎麼知道的?余江阮看出了她的疑惑,哼了一聲道:「你身邊就只有那麼幾個人,把老太太丟山上就急匆匆的來了,除了那小子闖禍了還能有什麼事?」
孟時沒吭聲兒了,余江阮繼續道:「錢我可以給你,但你必須得讓我和你一起去。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
「不行。」孟時立即拒絕,她是不願意把人牽扯進去的。而且,無緣無故的,那些人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余江阮又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就不怕錢不夠那些人那小子留下點兒什麼嘛?」
孟時的心裡一驚,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余江阮是賭場……他也不是個什麼事兒都不知道。她抿了抿唇,依舊是沒說話。
余江阮也不多說,由著她考慮。孟時沒再說什麼,到了銀行,就先跳下車去取錢。她是鐵了心的不想讓余江阮摻和進去,取了錢也不坐余江阮的車了。直接去攔公交車。
余江阮從街道對面過來就見孟時貓著腰鑽進計程車里,他咬咬牙,也不敢還是紅燈,小跑著過了馬路。然後發動車子就追了上去。好在現在並不堵車,他也不管市區是限速的,踩做油門加快速度追著。
那司機明顯是想甩掉他的,但因為他追得太緊沒甩掉。最後在大橋下被逼停了下來。他連錢也不要了,哭喪著臉道:「小姑娘,你這車費我也不要了。你和後面那人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人那麼追你。你趕緊下車,和人好好說,不行就找警察叔叔。」
他打死也不肯再走了,他的車技雖然好,但也架不住人那麼追。要是出點兒什麼事,他是得負責的。
孟時還沒下車,余江阮就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到了車前用力的拍著車窗,惱怒的道:「孟小時,你馬上給我下車,要不然我和你沒完!」
孟時咬咬唇,在計程車司機的催促下下了車。剛下車余江阮就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往他的車裡拖。冷笑著道:「你這是過河拆橋是吧?使喚我的時候怎麼就不躲著我了。」
他拉開車門將孟時推進車裡,然後上車直接將車門鎖上。拿起丟在副駕駛上的兩沓粉紅色的人民幣道:「我告你,錢我取來了。你要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不要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別逼著我馬上回去把老太太接下山。我想那樣你肯定不願意。」
他的話說得言簡意賅,將孟時的七寸捏得死死的。他就篤定她是怎麼也不能讓老太太知道的。
果然,孟時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懊惱。狠狠兒的磨磨牙,道:「算你狠!你去行,但你不能多說話。有什麼都得聽我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管不了你。」
她松下口來,余江阮鬆了口氣,笑笑道:「我不要你管,說不定誰管誰呢。」
他簡直是自大又自戀,馬上又問在什麼地兒。孟時說了地址,他將車停下,讓她坐到前面去,將具體情況說了。
哪有什麼可說的,反正就要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地兒。余江阮這才知道孟時為什麼那麼忙了,他將速度飆起來。現在是春天太陽落山比夏天早多了,一轉眼影兒就沒了。
余江阮邊開著車邊問孟時孟濤是幹了什麼事,孟時說不知道。余江阮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問道:「要是那些人拿了錢不打算放人,你打算報警么?」
孟時雖然不知道孟濤幹了什麼事,但知道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這問題她是想過的,那些人在警局了多少是有些關係的,就算報警,也估計只是被拘留一陣子。
孟濤再他們手裡,要栽贓點兒什麼在他身上,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別人沒進去他就先進去了。這個辦法是不可取的。
可如果那些人收了錢不肯放人,或是執意留下點兒什麼東西……她也是沒辦法的。孟時的面色凝重了起來。她只往好的方面想,還沒做最壞的打算。
她的拳頭捏得緊緊的,青筋暴跳,抿抿唇,道:「到時候再說。總會有辦法。」
余江阮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道:「你要是放心,信任我,就將這事交給我。我保證在我面前,黑小子不會有什麼事。但前提是你得沉得住氣。」
孟時沒吭聲兒了,現在除了聽余江阮的,她是沒有更好的辦法的。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那些人找的是我,我先和他們談……要是談不攏,那就聽你的。」
得到她這句話還真是聽不容易的,余江阮就笑笑說好。出了城,余江阮的車速更快了些。那些人指定的地方很偏,分了幾個岔路口之後連導航也沒用了。孟時對這些地方不熟,只得撥了之前的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那人在電話里笑笑,然後讓她倒回去。還問了她和誰一起,言下之意是讓她老實點兒,不然別怪他不客氣。
孟時抿唇,說朋友開車送她,沒有別的意思。想必這一路他也應該看到了,沒有其他車跟著他們。
他讓他們繞這一圈,就是想看看他們報警沒有。男人並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輕笑著道:「那孟小姐快點兒了,我看這太陽也快落山了。我這手有點兒癢,要是做出點兒什麼事傷了孟濤,那可就不好了。」
孟時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果然快落山了。敢情他是將他們給當猴子耍了。她就惱了起來,罵道:「去你m的!」
她抿抿唇,對余江阮道:「掉頭。」
電話那端的人笑了起來,道:「女孩人別罵人,有些粗魯哦。這就是這個遊戲的規則,你也可以不接受是不是?」
孟時狠狠的磨磨牙,道:「你給我等著。」
說完不等那邊說話她就直接掛了電話。余江阮雖然沒聽到電話的內容,但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飛快的掉了頭,然後道:「你用導航查查有沒有什麼近路。」
那人確實是在耍他們,現在進城正好要到高峰期了。按原路怎麼也是不可能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的。
導航那裡知道附近的下路,孟時略微的想想,道:「我知道一條小路,就是路況不怎麼好。讓我來開車。」
余江阮沒有猶豫,停了車解下安全帶,道:「好。」
孟時小跑著坐到駕駛室,她著急,開車粗魯而又野蠻。她的額頭上微微冒著汗的,握住方向盤的手隱隱露出青筋,顯然是急得有些不太冷靜了。
她這樣開,別人還沒見著就出事了。余江阮摁住了她的手,道:「停車,讓我來。你就在旁邊給我指路,該怎麼拐告我一聲。我保證速度不是比你慢。」
孟時摸到方向盤時就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態不太行,心裡浮躁得厲害,根本沒法好好的開車。她現在也沒心思想余江阮這是好車,還是立即就車停了下來。她清楚自己的狀況的,開著她自己也害怕。
余江阮重新做回了駕駛座上,讓她系好安全帶做好,車子很快飆了出去。他開的速度比孟時還快,比孟時理智,實在避不開才會稍微緩點兒。能過的直接就衝過去。
路走的是鄉村路,很窄,坑坑窪窪的路況不好。甚至還有雞鴨鵝等在路上閑逛。余江阮從沒覺得開車是那麼一件耗費精力的事,他的眼睛甚至是不敢亂看的。
回城的時間比出城的時間縮短了一半,還未到高峰期。余江阮知道高峰期是想快也快不了的,就一路飆著。闖了無數個紅燈……他竟然還穩如泰山的。
關押孟濤的位置是在一間酒吧的地下室,孟時到了地兒沒打電話就有人來接他們進去。進去之前她和余江阮都搜了身,她強忍著沒動。好在那人手底下的人還算是安分,並沒有過分。
這個時候酒吧還沒開始營業,冷冷清清的,就只有幾個侍應生擦著杯子。見著她和余江阮眼皮也沒抬一下。酒吧的裝修是不怎麼樣的,甚至還有些破落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平常來這兒的人,都不是些什麼好人。
地下室里陰沉兒冰冷,立著一道大鐵門。到了門口,面相兇惡的大漢看了卡孟時手中擰著的袋子,露出了得意得笑。打開門讓孟時和余江阮進去。
燈光昏暗,孟濤是被人吊著的。已經挨了皺,鼻青臉腫的。孟時握緊了拳頭,余江阮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她才注意到一旁還擺了一張小圓桌和幾個凳子。一個手臂上刺著紋身的人正在獨自喝著酒。
孟濤昨晚就被吊起來了,連水也沒能喝一口。聽力視力好似都遲鈍了。看到孟時,他就急急的道:「小時,你怎麼來了?」
孟時將塑料袋裡的錢砸在圓桌上,淡淡的道:「不來看著你死么?」
孟濤張張嘴,不說話了。那人抬起頭看了孟時一眼,道:「小姑娘挺有膽量的。」
他的臉上帶了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一點兒也不像是道上混的人。倒有些想藝術家。他抬起頭來的那一刻孟時的心裡就咯噔了一聲,這人竟然是在老鬼店裡見到的那人——毛子。
孟時認出他的同時他也認出了孟時,環抱著雙臂站了起來,笑笑,道:「挺巧的,沒想到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是在這兒。」
余江阮沒想到孟時竟然認識這人,微微的有些詫異。不過這樣的場合顯然是不適合問什麼的。
孟時沒和他敘舊,看著他,道:「錢我已經帶來,也跑不了。先把人放下來。」
毛子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人上前將吊著孟濤的繩子解開。孟濤的四肢都已僵硬,哪裡還站得住。余江阮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於坐到地上出醜。
毛子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這次看你的份上我就不同他計較了,這幾萬塊錢,我也沒黑。我得拿去安撫下面的弟兄。」他說著點了一支煙抽著,道:「你問問他做了什麼事,只要這點兒錢算是夠意思的。要是換做別人來,他今天恐怕沒那麼容易就能走。」
他吐了口煙霧,仍是似笑非笑的樣子。被余江阮猜到的,五萬塊錢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孟時不知道他是否還有什麼后招,還是抓孟濤只是因為她……
她沉默了一下,道:「謝謝。」然後伸腳踢了踢孟濤,道:「還不向毛子哥道謝。」
孟濤再道上混,她多少都是知道一些人的。只是聽老鬼說起的時候壓根就沒聯想到他就是道上毛子。
毛子眼中有讚賞之意,孟濤是不願低這個頭的。可他是不願讓孟時替他冒險的,哼著說了句謝謝。
毛子並沒有介意,撣了撣手中的煙灰,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你將他看好了。我的場子里,軟飯不是那麼好吃的。要是還有下次,可就沒那麼容易從這出去了。」
孟時說了句好,朝著毛子微微點點頭,然後上前扶住離開孟濤,低低的問道:「還能走嗎?」
孟濤點點頭,現在是人砧板上的魚肉,尤其是孟時還來了。多呆一秒他的心裡都是不安的。害怕毛子反悔,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別說還有人守著門,就是沒人守著,他們人多勢眾,他們想離開也壓根是不可能的事。
他就張張嘴,無聲的說了句快走。
毛子在道上是有些名氣的,口碑並不是很壞,應該是不至於反悔的。這點兒孟時知道,不過還是早點兒離開的好。還帶著余江阮……
她朝著毛子微微的頷首,然後扶著孟濤就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守門的那大漢就走了進來,惡狠狠的盯著孟濤道:「老大,就這麼放他走以後我們還混不混了?在我們場子里吃軟飯的,好手好腳的走出去不是在打臉么?」
孟時沒想到還會跳出一個程咬金來,身體一僵。孟濤想來也是知道的,身體也僵了起來。他自然是不會連累孟時的,咬咬牙,悄聲的對余江阮道:「帶小時走,不用管我。」
余江阮沒吭聲,就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孟濤被看得有些心虛,心裡暗暗的著急,脫口就道:「毛子,你讓他們走,有什麼事兒就沖我來。要殺要剮隨便你。」
他咬緊牙關,顯然是豁出去了。孟時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道:「給我閉嘴!」
但氣氛還是因為他這話僵了起來,大漢攔在了他們面前,一時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