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章 出山
葉清蟬的提醒讓牧野頓時如墜冰淵。
他本以為，秋水閣成立后，很多心事都已了卻，至少他可以平靜度過一段安穩日子，卻沒料到，一場更大的風暴這麼快就要降臨。
他比葉清蟬了解得更多一些，所以心裡的憂慮更重。
「有件事我也正想告訴你。太玄國教最近在籌劃一場驚天陰謀，打算調集黑雲大軍圍攻京都，同時對西涼採取行動。不過好在我已將鐵玄秘密殺死，可以暫時緩解燃眉之急。」
他凝視著葉清蟬，目光閃爍，腦海里在飛快思考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系列動蕩，試圖理清這些事情之間的內在聯繫。
「如果陛下這時候駕崩，皇室就會群龍無首，使京都朝野陷入慌亂紛爭中，太玄國教勢必會趁亂而起，顯露出他們的野心和利爪。他們這次圖謀實在太大，難以想象，他們會採取何種瘋狂舉措，以奪取這片天下！」
牧野沉聲說著，在他的分析下，葉清蟬臉色愈發蒼白。她沒想到，看似波瀾不驚的京都，原來早就暗流涌動，在為帝國風雲預謀蓄勢。
「眼前形勢實在太糟。我更擔心的是，葉凌一直蠢蠢欲動，他絕不會錯過這次機會，無論陛下的遺命如何，他都肯定會統率麾下黨羽以武力篡奪帝位。到時候，皇室將會同時面對兩大叛亂勢力，岌岌可危！」
葉欺雖亡，他麾下的太玄道依舊還是龐然大物，成尾大不掉之勢。而葉凌獨霸京都，更是虎視眈眈，只要皇帝一死，皇室失去主心骨，就再也沒有人能壓制住這兩方的野心。
無論哪一方最終成功篡位，掌握帝國命脈，身在京都的牧野都會遭到他們的瘋狂報復，難以逃出生天。
畢竟，皇帝的庇護才是他當初敢來京都的最大倚仗。如今大廈將傾，覆巢之下，他無法再在京都安然立足。
「趁父皇還能支撐幾天，你快點趕回西涼吧！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葉清蟬臉色焦急，繼續催促牧野動身離開。
牧野不置可否，平靜注視著她，沉默片刻，眼神里流露出留戀之意，「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秋水閣怎麼辦？大家是否都願意跟我一起離開？」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急於復立秋水閣。這個剛成立的道門，轉眼間立即成為他的軟肋，讓他一籌莫展，難以從京都全身而退。
葉清蟬搖了搖頭，目光堅毅，絲毫沒有動搖。
「我不會跟你離開。我要陪在父皇身邊，寸步不離。如今他奄奄一息，我作為他的女兒，怎能丟下他，跟別人倉皇逃離！我會留在京都，為父皇治喪送終！」
她眼眸微微一顫，一滴清淚滴了下來，低聲說道：「牧野，原諒我！我不能拋棄自己的父親。如果我跟你離開，讓他在皇宮孤苦伶仃，身旁又無子女陪伴，這樣做太殘忍了！等他辭世后，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等著你重返京都！」
牧野用力攥緊拳頭，雙眸通紅，良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孝事父母乃天經地義，他不能將葉清蟬強行從皇帝身邊搶走，這樣做是對她的極不尊重。
這一次，他只能獨自離開京都。
屋子裡沉寂良久，牧野終於拿定主意，站了起來。
「陛下還會再彌留幾天，時間應該來得及。我立刻動身，以最快速度趕回西涼，率領那幾斗強者火速進京！有他們坐鎮京都，再加上狂芥，即便無法消滅叛亂大軍，也能保證你和秋水閣眾人的安全！」
牧野凝視著窗外的光線，瞳孔里漸漸亮了起來，「我父親血侯率大軍隨後趕到，到時候咱們裡應外合，絕對能將那群叛賊誅滅，平定京都！」
京都和西涼之間，路途遙遙八千里。如果無法達到萬里無距的境界，即便是牧野這樣的強者御空飛行，往返也需要好幾天時間，更不用說聲勢浩大的八十萬西涼鐵騎。
讓幾斗強者先來救火，西涼大軍隨後一路飛馳到京都，這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不知道那兩方勢力，又會如何安排……」
……
……
「探子剛才來報，葉清蟬回到秋水閣，多半已經把皇帝病危的消息告訴了牧野。如果我所料不錯，他應該會選擇逃離京都！」
陰暗的屋子裡，香煙繚繞，氣氛莫名有些沉悶。
一個身披鮮紅羽衣的高大青年負手而立，凝視著前方供桌上的掌教信物，太玄道劍，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他身後，一個矮小枯瘦的老道士悠閑打完整套太玄長拳，輕吐一口濁氣，走了過來，坐在旁邊的竹椅上。
「牧野想走，那讓他走就是了。咱們之前把他當作人質，是因為忌憚血侯牧雲的深厚底蘊。至於現在，嘿嘿，牧雲已經危如累卵，無法再對咱們構成威脅，那個小野種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這老道士漫不經心地說著，拿起桌上的熱毛巾，擦了擦臉，淡淡瞥了傅紅雪一眼。
「紅雪，我知道，自從你被他打敗以後，就一直邁不過心裡這道坎，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這些年我總是教導你，作為咱們傅家的男人，你要把眼光放得長遠，別太計較一時得失。我死之後，這太玄國教就是你的，你心裡應該惦記的，是這西楚天下！」
老道士捧起茶盞抿了一口，逼著眼睛，仔細回味片刻，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這個矮小的道士，竟是太玄掌教，清河真人。
世人從未見他走出國教後山，只能依稀見到那道巨大虛影，便以為這位國教最強者必定身材高大偉岸，讓人心生敬畏，卻根本不會想到，他只是個矮小丑陋的侏儒，始終躲在雲霧之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殺了牧野又有何用？還不如放他回去，讓他把那幾個傢伙帶到京都來！」
傅紅雪聞言，依舊背對著清河掌教，英俊面容上泛起一抹明顯的鄙棄意味。
「眼光長遠？這就是你把我母親拋在清河郡多年的原因？這就是你在我面前把她殺掉，還美其名曰教我心狠手辣的原因？你可以為了保住道士清譽，把她殘忍拋棄，卻不該在我面前殺她滅口！」
清河真人聽到傅紅雪的幽冷話音，混濁眼眸里透出沉痛之情。
「唉，你總是有婦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父用心良苦，卻被你如此曲解！這些年你整日酗酒，別人都說你是在模仿那人，但我知道，你只想借酒澆愁，心裡一直都在恨我。這是多麼愚不可及的愛恨，就算我殺了你母親，可我畢竟是你父親啊！」
清河真人喟嘆一聲，幽幽地道：「過去那些小事，就不要再提了。無論你怎樣恨我，只要這件事做成，天下就都是你的。我籌謀多年，眼看時機成熟，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別去阻攔牧野，讓他走吧！」
傅紅雪眉宇間的怒意漸漸消散，化為冰雪一樣的冷漠。他點了點頭，表示願意服從掌教真人的命令。
清河真人見狀，神態稍微放鬆，繼續交代著接下來的步驟。他早已在心底對謀反之事思量多年，可謂爛熟於心，成竹在胸。
「等牧野走後，你讓更吹雨立即率國教強者，奪取守城禁軍的控制權，然後封閉城門，禁止任何人出入，準備接應鐵玄的黑雲大軍進城！」
「你安排人手潛伏在皇城四周，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葉良辰沒那麼容易死掉，應該還有些時日，葉凌那小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就讓他們葉家先內鬥一場，咱們再出手不遲。耐心地等吧！」
「還有件事需要你親自去做。你率領長天宗和落霞宗的強者，去把孤鶩派滅掉，記住，務必要把他們的宗主佩戒帶回來！至於秋水閣，有狂芥在那裡，他的身份和實力都是個大麻煩，咱們先別去招惹！」
傅紅雪豁然轉身，眉尖輕挑，顯然對這道命令感到意外，詫異地問道：「我親自去？」
清河真人從竹椅上站起來，用力點頭，目光深不可測，「不錯，咱們要把天南六道重新歸一，再現道門數千年前的無上輝煌！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祖師爺他老人家的支持！」
昔日太玄國教不惜調動帝國大軍，也要覆滅試圖抗拒六道合併的秋水閣，其中深意便在此處。在清河真人心裡，一直都有一盤很大的棋。
「祖師爺……」傅紅雪神情微凝，腦海里立即浮現出那個手舉酒葫蘆海飲的不羈形象，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只要皇帝隕落，皇室葉家失去一斗強者，如果再發生叛亂內鬥，實力必定大為損耗。咱們要想控制京都，應該問題不大，最關鍵的還是西涼那邊。不過，有強援助陣，即便牧雲再強，這次也在劫難逃！」
清河一邊說著，一邊穿上嶄新的掌教道袍，將太玄道劍持在手中，意氣風發。
「在這座後山里枯坐幾十年，老夫是時候出山了！」
【用手機閱讀的朋友可能看不到，這是第二卷《兩杯三盞烈酒》的第一章，第一卷《吹皺一池秋水》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