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 龍的領域，魚的自由【三更】
從年會開始到剛才，那間包廂內從未發出過任何聲響，以至於所有人都不知道，原來還有一方勢力存在。
直到此刻，這神秘之人突然報價，所有人才醒悟過來，他原來一直在蟄伏待機。
包括牧野在內的三方勢力都感到震驚，心裡油然生出深深的不安情緒，他們都意識到，自己似乎失算了。
那人既然有資格坐在包廂內，其實力自然毋庸置疑，絕對可以跟他們爭鋒抗衡。但他卻一直深藏不露，顯然有著極深的圖謀。
七千萬的報價，足足比牧野高出了三千萬，充分顯示出這神秘貴賓的強大自信。他無疑在向所有人傳遞一個信息：這盞銀燈，我要定了！
只是，人們的注意力並沒有回到拍賣上，震撼之餘，開始不停猜測這人的身份。
剛才那道聲音如女子般尖細而高亢，卻少了幾分輕柔，甚至有些刺耳，讓人聽起來格外彆扭。
「這難道是個太監？」人群心裡暗自嘀咕，誰也沒敢說出口。若這神秘嘉賓真是來自宮裡的某位權貴，敢跟太子和二皇子叫板，他又會是誰呢？
兩位皇子幾乎同時猜出了答案，然後立即向各自陣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不準跟他搶！
牧野這邊，柳承言也隱隱猜出了這人的身份，「不會真是他吧？他怎麼也會來湊這種熱鬧！」
牧野看出了柳承言眼眸里的驚愕意味，頓時萬分好奇，問道：「他是誰？」
柳承言神情莫名凝重，「你可知道，皇室葉家有位神秘莫測的大供奉葉知秋？」
牧野迷惘地搖了搖頭，他對皇室葉家的秘聞所知甚少。
「除血侯府五斗和天南六道的三斗以外，帝國剩餘兩斗里，其中一斗便是這位葉大供奉！」
柳承言感嘆道：「別以為皇室軟弱，皇宮裡其實一直有位頂級強者坐鎮，守護在皇帝左右，寸步不離。若非如此，太玄道的掌教真人早就敢欺凌到皇帝頭上了！」
牧野的眼珠一下子瞪了起來，「京都三大泰斗中，我只知道太玄道掌教佔得一席，卻沒想到皇宮裡也有一位！你的意思是，這間包廂的主人是那位葉大供奉？」
柳承言遲疑地說道：「葉大供奉從不離開皇城半步，肯定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但是除了他的親信以外，我實在想不出，皇室里還有誰敢在兩位皇子面前如此強勢！」
牧野凝眉思索片刻，問道：「那包廂里會不會有詐，是別人刻意安排的托兒？」
柳承言毫不猶豫地否定了牧野的猜測，「這拍賣所的譚家之所以能夠承辦歷年年會，其信譽絕對值得放心。他們事先會對所有嘉賓進行身份審核，才確定進入貴賓包間的名額。」
牧野拍了拍發脹的腦袋，說道：「算了，不管那麼多了！咱們現在保留實力，這一盞就算送給那位葉大供奉，最後三輪再跟他硬碰硬！」
七千萬的金額相當巨大，三大勢力選擇放棄后，其他人都沒有足夠實力再跟那個神秘嘉賓競爭，最後一輪競拍就這樣極其意外地結束了。
高潮迭起的前六輪藏品拍賣完畢，競拍獲勝結果相當混亂。
太子派共獲得兩盞銀燈，二皇子派、牧野、濮陽侯世子以及那位神秘貴賓各自獲得一盞。
一進入中場休息時間，觀眾席上的嘉賓們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接下來的金燈競拍中，看好哪方勢力最有可能最後的勝利。
「唉，本以為最後的勝者會是兩位皇子其中一位，誰曾想半路殺出兩個財闊膽大的神秘貴賓來！這下子可就有熱鬧看嘍！」一個中年人感慨著。
一個長者冷冷開口，「你們這些年輕人知道什麼！皇家年會拼的就是底蘊，就算那兩個貴賓有些資本，但若是跟兩位權傾朝野的皇子相比，哼，還差得遠呢！」
二樓左側第一間包廂里，太子一派的各方道門和世家全部集結到一起，聽候太子差遣。
「第一件事，把你們手中所有金幣全都交給汪劍直，接下來由他負責報價！」
說這話的是一個穿著明黃色袍子的青年。他身軀魁梧，目光鋒銳，舉手投足間透著王者霸道之意，令人莫名產生一股敬畏臣服之感。
他就西楚帝國當今太子，葉欺，欺盡天下人的欺！
葉欺的濃密劍眉間充斥著怒意，漠然說道：「第二件事，你們立刻去查那兩個包間里的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弄清他們的身份！」
葉欺尊為儲君，總有一天會君臨天下，受萬眾膜拜，他沒想到有人竟如此不識時務，敢在他面前逞威！
名列帝國十大天才的他，生性狂霸桀驁，怎能容忍！
在場強者們感受到太子身上的凜冽殺氣，都唯唯諾諾地低下了頭。
在第二間包廂內，類似的場景同樣正在發生。
有所不同的是，二皇子葉凌雖同為絕世天才，即便面對他的下屬們，態度依舊溫和親切，相當平易近人，令人如沐春風。
「那兩個貴賓的身份，我大致已經猜出來了。眼下有件很要緊的事情，需要我親自去辦，你們在此按兵不動，等我回來再說！」葉凌隨意地說著，眼神看似毫無波瀾，實則暗藏深邃的意味。
眾人聞言，神色頓時微怔，殿下這是要離開？
第三間包廂里的情形與前兩件截然不同，反而有些詭異。
牧野和柳承言坐在長椅上，閉目靜坐，兩人眉關緊鎖，似乎在思考某些極其糾結的事情。
房間內死一般寂靜。
須臾過後，兩人先後睜開眼，凝視著對方。
「你算出來了嗎？」牧野問道。
柳承言點頭，大量複雜推算過後，他稍微有些疲倦，「根據太子派各家勢力出價的情況來看，他們手裡應該至少還有三億金幣，當然這無法包括未顯露過的財力在內。你那邊呢？」
牧野吐了口濁氣，緩緩說道：「二皇子派前幾輪競價時控制得很謹慎，他們現在恐怕還有四億金幣。如果蕭夜雨那蠢貨沒有揮霍掉一億，他們兩家本來應該勢均力敵！」
「這隻能粗略估計出他們的下限。兩位皇子自己手裡恐怕還帶了不少錢吧！」
「你手裡還剩多少？」這才是牧野最關心的事情。
柳承言聞言，在他面前伸出了四根手指，反問道：「你呢？」
牧野臉上立即泛出了慣有的猥瑣笑容。
在這短短一刻鐘的休息時間裡，各方人物都在進行著最後的緊張準備。臨時籌集金幣已不太現實，他們採取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儘可能掌控接下來的局勢。
沒過多久，琳琅的妖嬈身姿再次登場，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她媚然一笑，風情萬種，甜美地說道：「接下來將要拍賣的，是皇帝陛下御賜的金燈拍賣品。為了表達崇高敬意，我們拍賣所特意邀請特級拍賣大師仇富老先生親自主持！」
說罷，她手掌朝身側一伸，只見一個年逾古稀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走上台，站在了拍賣台前。
「仇富？」牧野聽到這位老者的名字，徹底笑噴，「不愧是特級拍賣師，懷著仇恨富豪的心理主持拍賣，還不得狠狠挑事抬價錢！」
下方的仇老先生自然不知牧野的吐槽。他臉上皺紋密布，飽經滄桑，一副嗓音非常雄渾。
「第一件拍賣品，是一枚御制令牌，玉雕金篆，乃陛下特意為此次年會製作，並親自在上面題寫了『海闊憑魚躍』五個大字！」說話間，他手裡舉起一枚玲瓏剔透的美玉，向大家展示。
會場內鴉雀無聲，所有人凝望向台上的目光同時顫抖起來。
他們本以為，這件拍賣品會是皇帝收藏的某間絕世珍品，卻沒想到會是皇帝臨時為年會製作的！
人們腦海里下意識地冒出了同樣的問題：持有這枚令牌的人可以享有何種特權？總不會只是件裝飾物吧！
二樓包間內的幾位貴賓們，同時在嘴邊喃語著「海闊憑魚躍」這句話，暗自揣摩其中暗含的意蘊。
在那些灼熱目光的注視下，仇老先生從容不迫地喝口茶，著實吊足了胃口。
「容老朽放肆，說幾句題外話。小魚在溪流中可以無拘無束，暢遊自在。但是百川東歸，奔流到海。一旦游入浩瀚汪洋，這些魚蝦就不能再任意衝撞，毫無約束，因為在這片大海上，龍王才是真正的霸主，管轄水族萬民！」
所有人屏息聆聽著這老者侃侃而談，心頭砰砰直跳，莫名地很緊張。
作為混跡京都多年的強者，他們幹練老辣，自然能夠聽出，老者話語里隱藏的意思很深，甚至似有所指，更像是在解讀「海闊憑魚躍」這句話里的聖意！
京都深似海，萬民如游魚，而潛居在皇宮裡的皇帝，就是那至尊無上的龍王霸主！
牧野負手立在屏幕前，俯瞰著下方的拍賣台，眼眸里波光流轉，銳意綻放。
「你聽懂這幾句話了么？咱們這些溪流中的小魚如今進入京都這片淵海，若無龍主旨意，已經徹底失去自由了！」
「你的意思是……」柳承言身體驟然一滯，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牧野的雙眸漸漸微眯了起來，「怪不得換了個老頭兒來主持拍賣，剛才這些話影射朝政時局，若是憑那個女人，哪能震懾得住在場的十八條游魚！」
柳承言不寒而慄，他已經徹底醒悟過來，皇帝是在借這件拍賣品向所有人表態！
仇老先生臉色凝重，深邃眸光里悄然蒙起幾分縹緲之意。
「在整片大海上，自由是相對的，沒有誰可以興風作浪！只有獲得龍王的默許，魚兒才可以縱橫馳騁，哪怕躍出水面，重回故鄉！」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可以加重了嗓音，漫不經心地晃動了一下手裡的令牌。
這下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徹底領悟到令牌背後的深意。
「海闊憑魚躍」五個字，就是皇帝這位京海霸主的承諾。
只要誰獲得這份承諾，誰就能獲得絕對的自由！
縱使蝦兵蟹將如雲，卻再也不敢束縛他的自由！
哪怕選擇重歸溪流，也是龍主親自默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