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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織錦庄

  小武子說了那番話后,原本黝黑的臉竟然紅得發亮。他的肩膀微微聳著,不安地搓著手。


  夏顏立在他的身前,半天發不出一絲聲響。


  「你……我……要不,我先問問何叔的意思。」小武子不敢看她,說話聲越來越低。


  夏顏從震驚中回神,低下頭稍作沉吟,緩緩道:「小武哥,前段日子得你多加照顧,我很感激。可不知是否我的言辭舉止讓你有所誤會了,我真的只是把你當做兄長看待的……」


  「可你終究要嫁人生子,與其嫁給不知根底之人,不如讓我來照顧你!」小武子著急往前進了兩步,嗓門也陡然提高,夏顏扭頭張望,幸好四鄰里依舊一片靜默。


  「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夏顏無法,只得實話實說。


  小武子張了嘴又合上,蔫蔫兒地垮下肩,別過臉不再看她,直愣愣盯著何家房門,努了努嘴道:「難道是他?」


  夏顏沒接話,不承認不否認,也不追問他口中之人是誰。


  「叔不會同意的,在他心裡,你們只是一對兒女。你可想過,倘或你二人真訂了親,左右街坊會如何戳你們脊梁骨?」


  厚道些的大概只會笑話何大林養了個童養媳,惡意揣度者,甚至會造謠他們孤男寡女暗通款曲。更何況,他們名義上是兄妹,自古以來三綱五常就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雖然他們的情況要寬鬆許多,可流言蜚語是斷然少不了的。這些何漾雖未明說,夏顏也有考慮,是以他們都沒在何大林面前挑明。倘或何大林發現了他二人私情,無非只有兩種可能:讓他們速速成親,或斬斷他們之間情愫。


  無論是哪種選擇,都不是夏顏現在想要的。她的身體才剛發育,還承受不了嫁人生子的磨礪,況且鋪子這頭剛有起色,她也無暇分心考慮其他事情。


  「無論怎樣的困難,我們都會共同面對,我不能因為艱難就轉投他人懷抱,這對你的赤忱之情也是侮辱。」夏顏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堅硬如鐵的胳膊,一言不發轉過身去。


  「阿顏,我要走了,」小武子喊住了她,又像是喃喃自語道,「我也知方才都是僥倖之言,我原想,倘或你應了我,我便安心成家立業,可若你拒了我,我不如去軍營里歷練一番。」


  夏顏扭過頭望著他,靜靜聽他說完,音沉如鐵道:「你的人生不該由我左右,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請慎重對待。於我而言,只能祝您一句——前程似錦。」


  夏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斑駁的門扉毫不猶豫被關上,她踏入屋內,沒有見到這個糙夯的漢子,在門外哭得宛若一個孩童。


  夏顏的心情有些澀澀的,她剛剛失去一個真心相待的友人,小武子的話一字一句戳在她的心上,倫常、世俗、流言、親情,這些字眼讓她的腳步沉重如鉛。


  何漾站在房門口,看著她一聲不吭從身邊走過,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拽回來,擁入懷裡,蹭著她的髮絲貼耳輕語:「這件事,你就躲在我身後罷。」


  夏顏眼眶一熱,將頭臉埋進他的胸膛,輕輕嗯了一聲。


  自打小武子參軍后,夏顏就變得異常忙碌起來,她時常把自己關在鋪子里閉門不出,縫紉機一踩就是一整天,日夜顛倒了就歇在鋪子里,一家三口團聚的時間也寥寥無幾。


  何大林掐著天數,女兒已有五日沒露面了,心裡不免有些擔心。去廚下切了一截火腿,打了二斤粳米,又把易碎的雞蛋插.進米中,雙手滿滿當當去了鋪子里。


  看店的活計見了何大林,知道是東家的父親,熱情招呼上來,把他手裡的米肉接過,又將他引至樓上會客室。


  「您老先略坐坐,東家正在招呼貴客,」夥計瞥了一眼靜悄悄的走廊,又壓低聲道,「是宮裡頭得臉兒的公公。」說罷豎了大拇指,頗有些得色。


  何大林聽了這話,不禁咂舌,竟不知女兒還有這等體面,他見過最大的排場不過是廣陽王府,皇城氣派那是只有在戲文里才聽過的。當下也有些好奇,扒在門邊伸長了脖子,想窺一窺宮裡人物是怎樣的派頭。


  對面的門開了,何大林唬得縮了脖子。


  「那就這般說定了,公公慢走。您先前定的幾套衣衫已經裝裹好了,邊上有一件小絨套子,是專為娘娘的那隻小狸花做的。」


  「喲呵,夏老闆,您的耳報神倒是靈敏,這貓不過剛送來幾日,娘娘確實愛的很。」


  夏顏客氣奉承了幾句,又塞了鼓鼓的荷包才把人送走。


  何大林見人走沒了影兒,才鑽出頭來,對著夏顏笑褶了臉。夏顏見到老爹,自然欣喜,把他讓進屋,親自奉茶遞水,又端出了許多果品招待。


  何大林見她這間小室修整得極有派頭,手腳都有些拘束起來。旁的他不識貨,座下這套桌椅卻是上等黃花梨的,瞧這打磨手藝,倒像是名家手筆。


  何大林雙手不住在椅圈上摩挲,夏顏見了笑道:「這套桌椅是個皮草商送的,您若是喜歡就抬回家去。」


  何大林趕緊脫了手,連忙搖頭,捧著茶盞小呷一口,頓覺口齒清爽,定睛一瞧,小毛尖顆顆飽滿翠綠,一股清香直鑽鼻孔。這茶女兒先前也拿來孝敬過他,只他一直收著沒捨得吃,今兒個才第一次上口。


  「大妞兒,咱一家子也有許久沒團圓了,你哪日有空,回來吃頓飯罷。」


  夏顏聽了這話剛要介面,外頭就有人來報:「東家,織錦庄的葛老闆來了。」


  夏顏微微一怔,連忙說了句「快請」,轉過頭略帶歉意道:「爹爹,這幾日我確實忙不脫,等捱過這一陣,咱們一家去景福齋聚聚。」


  何大林話只說了半截就被岔開,不得不把剩下的吞了回去,扭過頭看女兒對鏡整理了衣衫鬢角,掛著笑出門招呼客人,來人是個二十餘歲的男子,抱著拳說了一疊聲的「叨擾叨擾」,兩人便闔門閉談了。


  何大林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皮子也有些跳跳的。如今朝廷雖重視商本,且女戶也頗多,可那多是小門戶作坊,似自家閨女這般能幹的還是少見,如此看來,讓她早些嫁人,在家相夫教子也好,整日里這麼拋頭露面,還和男人關起門來談生意,對名聲實在有礙。


  當下這麼一想,便有些坐不住,把剩下的茶水一口喝盡了,連同茶葉嚼了兩回,吐出茶渣子抹了嘴,便要回去同兒子商議。


  回到家時正好碰著兒子駕車回來了,見他鞋褲上染了一層黃泥,方才想起今日是下鄉送牛的日子。現如今這價也是漲得沒邊兒了,一頭黃牛租上半月,竟要費一錢銀子,也不知是否有把子力氣。


  何漾把臟污的衣褲換下,丟到了大銅盆里,裡頭堆得高高一摞衣衫,都是這幾日積攢下的。


  「大郎,今兒個我去大妞鋪子里了,」何大林站在西窗外,把窗台上晾乾的年糕收進筐里,順嘴說道,「她那小鋪子很有起色,就是整日里忒忙了些,還要同男人閉門談事,不妥當。」


  何漾洗手的動作一頓,盯著大銅盆出神,手上的污泥洗凈,泥渣子卻將一盆清水染得渾濁。


  歡顏成衣鋪里,夏顏盯著茶盞里的清水出神,茶几另一端,織錦庄的葛老闆眉頭緊鎖,悶悶地品著茶水。


  「你當真確定是麗裳坊搗的鬼?」夏顏收回目光,將茶盞蓋合上,對葛老闆道,「此消息事關重大,甚至會影響凌州整個成衣行當,葛老闆所言,應當謹慎。」


  「我如何不知其中緊要,此事斷然錯不了,我那鋪子本是家傳的營生,而出賣我之人,正是家兄,」葛老闆痛心疾首說道,本是年輕的一張臉,眉頭間卻有了川字,「左不過半月,我那鋪子就要支撐不住了。」


  「這裡頭虧空太大,我恐怕幫不了你,」夏顏搓著手指思索道,「我這鋪子瞧著光鮮,實則鏈子也緊,葛老闆今日來找我,恐怕也是請錯了人。」


  「夏老闆此言差矣,今日她能扼死我,來日也必定會重創你!」


  這話說中了夏顏的心坎,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思索著對策,也略微付出了行動,可遠沒達到她的預估目標。對方實力雄厚,又有廣陽王府撐腰,她獨自一人孤軍奮戰,確實難以為繼。


  夏顏把碟子中的乾果捻起又丟下,又捻起揉捏,暗自沉吟。是該找個盟友了,可織錦庄究竟能否信任,她還得謹慎觀望。


  「麗裳坊不可小覷,以往只有梅氏一人支撐,尚可周旋,」葛老闆見她有些動搖,又添了一把柴,「如今新東家入座,更是大有起色。不僅壟斷全城大小官造之利,更是連宮中都有人牽線搭橋。各宮消息摸的清清楚楚,連幾大貴人養的貓狗蟲鳥都逃不過她們的眼。」


  這話讓夏顏心中一凜。梅廉費了許多功夫,才打探到貴嬪娘娘愛貓一事,可麗裳坊又哪來的門路,竟連大小宮主的喜惡都一清二楚?雖說晚晴有廣陽王為靠山,可作為區區外寵,廣陽王定不會把自己的情報網與之分享,這晚晴必定還有其他手段!

  這消息讓夏顏本能升起了警惕,如此看來,形勢比她估算的還要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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