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售罄

  夏顏在屋子裡將養了五六日才算大好了,她心繫的第一件事自然還是生意。


  上次帶去的珠花、手絹都是緊俏貨,新穎又精緻,不用吆喝就賺足了眼球,價錢又是人人都出得起的,自然賣得好。這次她足足備了一車貨,一大早吃完飯就出市了。


  受上次啟發,這次她還多做了幾個腰包,集市上到處是人來人往的貨郎小販,沒準就能賣出幾個。


  放著空間里的縫紉機用不了,著實讓她焦心了幾日,後來總算想出一個法子。


  她先在外面完成打版裁剪的活計,再帶著煤油燈進空間,就著油燈,用老式的縫紉機把裁片車好。鎖邊機是用不了了,只好在接縫處多倒車幾次,也算牢靠。


  這樣幹活可比手工縫紉快多了,這幾日她就趕出了八個腰包,二十多隻頭花,還把剩下的手帕都帶了出來,有些花色可能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過於前衛了,但沒準就能投了獵奇者的眼緣呢。


  由於這些東西都是背著何家爺倆做的,這次她打算去遠一些的地方擺攤,省的被他們撞見解釋不清。好在何家爺倆也沒把她做生意當一回事,只當她是心血來潮鬧著玩的,也沒過多關注她到底賣了什麼。


  這次她把車推到了凌州互市去了,這裡和碼頭不同,來往商販大多是做大宗買賣的,一單流水少則幾十多則上萬兩,夏顏這個小攤子就很不夠看了。


  但誰也沒規定不能擺攤啊,夏顏取出一塊大白布鋪在地上,上面整齊擺放著自己的手工活兒,花色和素色搭配陳列,一眼望過去賞心悅目。


  和上回不同,這裡來往的商客大多行色匆匆,駐足詢問的人寥寥無幾。


  夏顏只當今天要無功而返了,眼看日頭高了準備收攤,卻有個穿綾的商人停在了她面前,夏顏不禁對他多打量了兩眼,這時代的商人只允許穿絹、布,能穿綾的怕不是普通人。


  那人穿著高筒氈靴,袍子下擺沾了些黃泥,身形極高大,二十來歲模樣,開口就是一腔官話:「你這些物件都是怎麼賣的?」


  「腰包三十,帕子八文,珠花十文二十文不等,看您選什麼樣式了。」有客上門,夏顏自然笑臉相迎。


  「價倒不貴,只這些料子都罕見,可是你自家印的?」他舉起一串珠花,仔細研究著上面的珠子,一顆顆大小顏色俱都一模一樣排列在一起。


  夏顏聽見這一問,心裡咯噔一聲,又觀這人神情,確實是好奇居多,便按捺下心頭慌亂,強作鎮定道:「客官好眼力,這些都是番貨,小蘆河碼頭運來的,據說是西洋人的東西呢。」


  這個時候確實已經有了遠洋貿易,只不知道現在西方是個什麼發展程度了,眼下無法,只好拿來頂包了。


  不料這番話沒能打消他的疑慮,倒叫他眼中的疑色更重了:「西洋的東西為何會如此賤賣?」


  這下可真是輪到夏顏支支吾吾了,她答不上來,便觀察起附近的環境,實在不行只能棄貨逃跑了。


  幸好那人並未繼續追問,只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怕是沒交稅銀罷」,似乎把這些東西當成走私品了。


  「你的這些東西我全包了,算個價吧,」他把手上的珠花隨意丟了回去,又道,「這些貨成色都不錯,下次大集你可還來?我還要進些貨。」


  夏顏被嚇出一聲冷汗,哪裡還敢再生是非,嘴裡只會說「好的好的」,連賬都算錯了兩次,才算把這位難纏的顧客送走了。


  她手裡捏著一塊銀錁子,也沒看究竟是多少,慌慌忙忙就把攤子收了,一路小跑回家去。直到進了家門,一顆心才算落回了實處,到底還是太張揚了些,她給自己敲了敲警鐘。


  回到家她把賺到的錢放進了匣子里,和上次的一起數了數,光這兩日下來就賺夠了一吊錢,她用繩子串好,打算賺足五兩就去換個銀錠子回來。


  雖然累得腰背酸痛,可還得燒火做飯,天冷了口頭也重了,何家爺倆現在是頓頓不離辣。夏顏把泡好的老鹵白菜取出一顆,切了一半備菜,另一半放進碗櫥里打算晚上燉鍋子吃。


  廚房籃子里有晒乾的辣子和鹼面,夏顏把辣子直接丟進油鍋里炒,煙火嗆得她直流眼,粗粗抹了一把眼睛。面用開水焯過,再用冷水湃一回,直接下熱鍋和白菜一起炒,老滷味重,都不用加鹽就入了味。


  何家爺倆吸溜麵條的聲音引得門外的老狗都叫喚了起來。


  收拾過碗筷,何大林繼續把手上的一點活計收尾,何漾拿出個小巾子擦拭硯滴,不知又是從哪裡收羅來的文玩,夏顏也見怪不怪了,正準備歇個晌兒,卻被何漾叫住了:「這兩日咱倆把東邊廂房收拾出來罷,給你盤個炕,凌州這冬日,能凍死老狗呢。」


  夏顏這幾日確實覺得手腳冰了,湯婆子焐到夜裡就冷了,她又懶得起來換水,可不就得這麼冷過下半夜去。


  盤炕的事她也想過,可到底是個大工程,她沒好意思開口,何大林是個粗人,身上火氣又旺,自然不會想到這上頭,沒想到何漾倒是個細心的。


  夏顏喜笑顏開應了一聲,倒惹得何漾不快了:「跟你說過多少回了,缺什麼短什麼要開口說,你這是跟誰見外呢,讓爹知道了可不得難過了?」


  「知道啦,我正準備過兩日說呢。」夏顏吐了吐舌頭,回屋蹬了鞋就眯上了。


  下午隔壁棉花鋪的被胎送來了,新上的棉花又軟又厚實,用紅繩綁著,夏顏這副小身板都抱不過來。只沒想訂了兩床,送來的卻多了一床。


  「你哥哥又去補訂了一床,說是給你屋裡添的。」王棉花家的喝了口水,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這下夏顏是真的對何漾刮目相看了。這人整天不著調的樣子,沒成想心思卻比一般人還細。


  原來兩床舊棉被用不上了,正好門帘該換厚的了,夏顏就把被罩拆了下來,做新門帘。


  原來的帘布上有幾處油斑洗不掉,夏顏就想遮補上,刺繡太耗力氣,拼花又顯得娘氣,何大林不說,何漾是斷不肯掛上的,正好上回買了一塊紅布,夏顏就剪出幾個福字來,倒著縫了上去,又在空間里找了一塊青白方格布,給簾面加了滾邊,這樣看上去就顯得喜慶又鮮亮了。


  這個家裡正在一點點變得精緻舒適,夏顏對此很有成就感。


  受到做門帘的啟發,夏顏想到自己也可以用這時代的普通布料為主,空間里的料子為輔,做一些既不扎眼又別緻的東西來,這樣價錢低些也不會惹人懷疑了。


  光是這個靈感一現,她的腦子裡就冒出好幾個點子,但一口吃不成胖子,計劃總得一步步實現。


  東廂房裡堆的都是何漾收羅來的古董文玩,一個個用稻草裹著,裝在帶隔板的小箱子里,足足搬了半個時辰才搬空。


  夏顏拿了水進屋洒掃,把蛛網鼠屎都掃乾淨。屋子空出來後有兩丈見方,很是寬敞,夏顏就想在靠窗的牆邊搭個工作台,再擺個大立櫃,可以放她收集來的面料輔料。


  但她也知道開這樣的口是極過分的,何家雖然待她不薄,但也不能由著她提出格的要求。於是只好先把這一塊空著,等日後有機會再慢慢添置。


  第二日盤炕的工人就來了,夏顏這日便不出早市了,工人做的是力氣活,巳申兩時還得加一頓副餐,夏顏早早就提了小籃子去買菜。


  買了豬肉和大料,又搭了一根豬骨,去豆腐坊切了一塊老豆腐,夏顏一邊走一邊盤算今天該做哪些菜,見路邊攤上的蘿蔔正水靈,又揀了幾根脆蘿蔔,那小販還硬要塞一把青菜,只好又多給了幾文。


  回到家,見劉大娘也來幫忙了,便笑著打了聲招呼。在這時代,家裡砌灶盤炕都是大事,左鄰右里都會來搭把手,此時就多了四五人進出,夏顏頓時感到壓力,一刻也沒歇就忙了起來。


  才剛把蘿蔔上的泥洗凈,何氏就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夏顏一見她就不喜,自然沒給她好臉色看。


  「呦,這個天就用熱水洗菜吶,這得費多少柴?作孽的敗家精,」何氏嘴裡說著陰陽怪氣的話,一雙眼睛止不住地亂轉,「那肉也買得太瘦了些,這還能出油花?這家給你當的白瞎了銅子兒了!」


  夏顏最煩她在身後挑三揀四的,若不是今天辦大事早就吵起來了,但眼下她也沒忍著,只學著何漾的神情,一臉嘲諷地說:「牢里蹲得可快活?」


  何氏臉色一僵,腫眼袋子抽搐了一下,抬手就要打來,夏顏迅速端起了泥水盆,瞅准了位置一把潑了出去。


  不料因她力氣小慢了一拍,倒讓何氏躲了過去,只跟在她身後的小姑娘沒能躲去,一盆水全濺到了她腳面上。


  嶄新的花布鞋上沾滿了泥漬,芝姐兒心中一疼,哇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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