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狼狽

  第117章 狼狽

    含珠兒聽出了顧珩的聲音,哪裏敢不從,忙戰戰兢兢地找了火折子,把那鏤空花卉紋燈罩打開,點燃了燭火,又將燈罩罩了上去。


    屋裏登時明亮起來,含珠兒看向眼前的情景,嚇得差點失聲。


    自家姑娘穿著輕薄的青羅夏衫,歪躺在床上,嘴唇下巴臉頰都是血,就連床單被褥上都沾上了好幾處血漬。


    她又顫顫巍巍地看向那顧大公子,脖子肩膀處亦是鮮血直淌,好幾個牙印子疊在一起,看起來血肉模糊,就連鼻子那都流了血。


    含珠兒打了個顫,這情狀,她盲猜下,也知道是自家姑娘咬了、打了這顧世子。


    她嚇得縮了縮脖子,活像一隻鵪鶉,忙找出一條帕子,小心翼翼地遞給顧珩,顧珩接過,捂住傷口,麵無表情道:“端水過來,給她擦洗。”


    待含珠兒出去後,顧珩又踱步到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那一動不動的女人,切齒道:“我不管你和他曾經有過什麽,如今你既和我在一起,若再讓我發現你和他卿卿我我,藕斷絲連,就別怪我對他手下無情。”


    說完,又踱步出了房門。


    回到滄浪院,北辰和南星見了他的樣子均嚇了一跳,二人麵麵相覷。


    公子何曾這般狼狽過,鼻子、肩膀上均是鮮血,就連衣袍上也是未幹的血漬。


    顧珩看也不看他們,隻淡淡道:“叫大夫來。”


    說完,回到了書房。


    南星摸了摸腦袋,跟見了鬼似的,衝北辰說道:“公子——這是被人揍了?”


    北辰望了望菡萏院的方向,補充道:“不止是揍了,應該還被咬了。”


    南星打了個激靈,“難不成是那個——薑姑娘?”


    北辰心道,能挨他主子身的女人,除了薑姑娘,還能有誰。


    南星著實吃驚,那薑姑娘看起來是個柔弱的,怎的動起手來這般生猛。


    看來人不可貌相呀。


    一時又對這薑姑娘佩服得五體投地,能騎在他主子脖子上撒尿拉屎的人,他還從未見過。


    尋來的大夫處理完了顧珩的傷口,便走了。


    顧珩換下髒汙的衣袍,著了身寬大的白絹中衣,腰帶未係,就著那張蟠龍雕花大椅上坐下,將頭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任憑心裏的情緒翻滾。


    他凡事好掌控,不是個自欺欺人的人,他知道薑臻勢力好攀附,上京城的目的,無非是求一高門嫁了。


    無論是二弟三弟、柳思行還是徐若盛,甚至是那個隻見了一麵的任舸,薑臻對這些人都不喜歡,這些人無非被她當成踏腳石罷了。


    但這個施越卻不同,他和她有著青梅竹馬之誼,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私奔之事,她的勢利與心機,碰上這個人卻統統化為烏有。


    今晚,她是關心則亂,以為自己殺了施越。


    自己沒有及時回應,就為了看她的反應,便受到了她一番拳打腳踢。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鼻處,又是“嘶”的一聲——


    真是下了死手呢,還下了死嘴。


    他毫不懷疑,如果她手裏有把刀,恐怕會把自己捅成篩子。


    為了那施越,她連身上的偽裝、禮儀都丟掉了,潑婦似的朝他大打出手。


    一想到這些,顧珩的心就像被什麽擠壓著,痛得他呼吸漸沉。


    他不能控製地去想,去年他們私奔在外月餘,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施越有像他那樣吻過她嗎?那些他和她曾做過的親密事,施越和她也曾做過?

    嘴裏心裏似乎飲了毒汁,讓他又氣又恨又酸,他倒是真的想,一刀就殺了那個施越。


    他知道,這種古怪的情緒叫嫉妒。


    從未有過的嫉妒。


    對二弟三弟、柳思行等人,他從未產生過這種情緒,他僅僅是憤怒,因為她知道,她的心裏沒有他們。


    但這個施越,卻在她的生命裏占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也曾在她的心裏停留了很久。


    薑臻這個女人,他還是頗懂她的,從不會在一根繩子上吊死,她既然已經上京,就表明她已經放棄了施越。


    但顧珩也知道,哪怕放棄了施越,他在她心中依舊很有分量。


    她擔心他會殺了施越,他心中嗤笑一聲。


    他怎麽會殺施越呢?

    雖然他的確想殺了他,腦海裏也想過無數種叫施越生不如死的法子。


    但施越死了,那不就永遠留在她的心裏了麽?

    死人總是令人念念不忘的。


    那他這輩子也是比不過施越了。


    相反,他非但不會殺他,還會想辦法讓他過得好,讓他身邊圍繞著鶯鶯燕燕,讓他的形象在她心裏徹底打碎。


    想到這,他又是一陣怒與嫉交加的情緒翻湧。


    但他自己也悲哀地發現,他不殺施越,也有個隱隱約約的原因——他不敢。


    他若是真的殺了那個小子,薑臻這輩子估計也不會原諒他。


    他堂堂一個國公府的世子,居然輸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


    還對著她撒潑發火,在她麵前,失了麵子和裏子,何其可笑。


    他是不甘心的,他整顆心都放在她身上,她卻連個零頭的回應也無。


    卻說薑臻在顧珩離去後,便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漱口淨臉換衣服。


    單那盆子裏的水都換了兩道,一洗完,整盆水都是紅通通的。


    薑臻漱口漱了很久,總感覺那股鐵鏽味還在。


    收拾完畢後,她躺在床上,想到剛剛發生的事,也覺得頗恍惚。


    自己可能是睡迷糊了,加上晚上喝了點酒,腦子不清晰。


    顧珩那人再混蛋,也不是個一言不合就殺人的人。


    雖然他對她行事怪誕囂張,但在大是大非麵前,卻恁是有自己的原則,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


    自己是關心則亂了。


    但想到自己居然能把他打一頓,心裏竟然湧起了一股奇異的舒爽感,讓她覺得很是暢快。


    她被他拿捏了這麽久,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打了個翻身仗,如何叫她不感到愉悅?


    她隻恨當初在山洞中為何要救他,事到如今,她回想起當初在山洞中的情景,那箭上有沒有毒還不一定呢。


    她素來戴著一張麵具而活,在他人麵前總是溫和有加,儀態舉止挑不出錯的。


    可其實,她不是個好相與的脾性,被惹急了,性子會變得極差。


    她是被顧珩壓製得久了,今日因著施越的事,叫她尋著了一個出氣點,對著他又打又咬,將自己內心的惡徹底激發出來了,她也懶得在他麵前裝。


    事實上,從兩人認識到現在,他早就看穿了她皮囊下真實的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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