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用過飯後,張氏送沈氏回院子,看著四周無人才問道:「你是和二郎吵架了?怎麼還哭上了?」
沈氏又委屈地擦了擦臉說:「我才關了幾日,他就尋了個婢女在枕畔,今兒我回去換衣裳,正碰上二人沒個形狀!」
張氏聽到此事,卻有些不悅沈氏,只道:「你小氣這個做什麼,誰不是那麼過來的?還有不偷腥的貓兒了?何況,他這麼些年也沒納小,你一去佛堂就是好幾個月,這也怪不上他。」
沈氏聽張氏替自己兒子說話,雖是更加委屈,但眼前的人是她婆婆,她怎麼敢使性子?
二人說了幾句話,張氏便令人送了沈氏回謝允德院子里去歇一晚,夫妻間親近親近,明兒再讓她進佛堂。
沈氏一路回了院子,瞧見謝允德正坐在床上洗腳,而替他洗腳的婢女正是她先前才打了的美貌小婢女,心道:他竟然一點兒也不避諱了!
她這一想,怒火又上來,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謝允德瞧見沈氏回來也有些意外,想也沒多想,張口就問:「你怎麼回來了?」
沈氏坐在床上等待泡腳:「我怎麼就不能回來?這是我的房間!」
謝允德心下大駭:「難道祖母讓你以後不必再去了?」
「怎麼,你怕我回來?」
「瞎說什麼!」謝允德偏過頭去避開她。
沈氏盯著他笑的發寒,伸腿進盆子泡了腳,看著那婢女低身兒在跟前兒,心下不爽,抬腿就將婢女踢得一個後仰,嘴裡罵道:「燙死我得了!燙死我,你就好做這屋裡的正經主人!」
謝允德起身就罵沈氏:「今兒下午鬧得還不夠么?」
「你?!」沈氏怒瞪謝允德:「我怎麼鬧了,我不過打了她一巴掌而已,這會兒也不過是踢了她一腳,你倒要替她來說話,你有什麼本事來罵我,你若真有本事,就該學學你爹、你三叔、就算是你六弟也行,偏偏得和二叔一個德行,做些上不得臉面的軟蛋兒事兒!」
沈氏訓人訓慣了,嘴上溜得緊,罵起謝允德來也毫不留情,卻忘了如今她的狀況最該和謝允德和解。
謝允德氣得大罵:「沈玉娘,你了不得,那你就滾出去,我謝允德配不上你,也不知道是誰貪慕一點兒錢財,鬧出大事兒,如今咱們院子里也遭連累,過得還不如那些庶子!」
「你這是怪我?!我不去做那些,哪有錢來給你開銷,哪有錢來給你養賤人!」
「沈玉娘,你少扯狗屁話,你可真掏過一分錢出去,這些事兒若不是我替你跑腿,你能辦成?我跑了腿,你可曾拿過一分一厘錢出來?」
「你養賤人的錢從哪裡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全是數落對方的不是,堂堂謝家嫡子竟然也因幾個銀錢鬧得面紅耳赤,夫妻二人正鬧得不可開交,謝允德忽然伸手在沈氏臉上一摔。
只聽啪一聲,沈氏被這一巴掌打偏在床上,伏在床上愣了片刻,猛地哭出來,指著謝允德控訴:「你敢打我了,你個沒良心的混賬!」
謝允德也是情急出手,此時呆了一呆,怎麼也拉不下臉來哄她,沈氏忽然又起身來,照著謝允德身上一陣亂捶,謝允德才下去的火氣被勾起來,就著手再打了沈氏兩巴掌,打得沈氏暈暈乎乎倒在床上,罵道:「你住不下去就滾!」
沈氏微微清醒過來,只捂著臉哭,起身趿拉著鞋子朝外面跑,嘴裡罵道:「謝允德,有你好看!」
謝允德看她瘋瘋癲癲超外面沖,立刻想到她要去找張氏或是謝老太太,心下著急,也趿拉著鞋子去追她。
沈氏知道張氏偏袒謝允德,不再朝張氏院子里去,而是一路一路衝到老太太院外,謝允德在院門口追上她,抓著沈氏的手朝屋裡拖,老太太院子里出來幾個婢女看著這夫妻打架,沒了章法,趕緊去稟報老太太。
謝老太太本已入睡,又被這事兒吵醒,只好披了袍子坐在上首。
謝允德夫妻二人被帶了進去,沈氏進屋就撲在謝老太太腳下,直說道:「祖母做主,我是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說著,沈氏仰起頭來,露出一張紅腫的臉來。
謝老太太一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沈氏說:「我不過才去了佛堂幾日,他便找了個婢女侍寢,我不過是說了幾句他沉迷女色,讓他多做正事兒,他便跟我發火了。」話說完,又撲在謝老太太腿上嗚嗚直哭。
謝允德聽她話里避重就輕,也氣得跺腳,上前來說:「祖母休要聽她胡言,她走了幾日,我不過找了個侍寢婢女,她回來看見就喊打喊殺,將我數落一通不說,還動手打我,這等刁婦,我豈能容忍?!」
兩人都將事兒朝對方身上推,謝老太太聽了心中有了掂量,只扶了沈氏說:「你和他吵什麼,就是個婢女,他愛要著就要著,還能取了你的位置不成?」
沈氏聽了心更涼,但苦楚無地可訴,只能一味哭著。
謝老太太又望向謝允德,訓斥道:「就為了個丫頭,還動手打你明媒正娶的媳婦!不知輕重!你好的不學,成日里沉迷女色,像什麼樣子!」
謝允德被訓斥一頓,不敢反駁,只開口道:「祖母說的是。」
「那婢女在哪兒?」
謝允德道:「在孫兒院中,這就叫人叫她來。」
謝老太太道:「叫她來做什麼,我懶得看,趁著屋中主母不在就勾引主子,這種婢女留不得!」
謝允德知道謝老太太的意思,可他實在有點兒捨不得那個可人兒,遂一時間也不動地立著。
謝老太太一拍案幾:「都是你們屋裡的事兒,鬧出人真讓人笑話!」
沈氏也忙著認錯兒說:「玉娘打擾祖母了,玉娘不該如此不知事。」
謝老太太扶了沈氏說:「行了,你今兒回去把院子里的事兒處置了,明兒再回佛堂。」
謝允德聽著這話有點兒站不住了,依著沈氏的脾氣,那婢女不死也得脫層皮,便立刻說:「不必麻煩玉娘,那婢女既然是不守規矩勾搭我,我就趕她走就是了!」
沈氏轉頭就盯了謝允德一眼,又仰頭看著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點頭道:「這樣也好。」
沈氏便不再多說話,同謝允德告辭而去。
夫妻二人仍舊是頂著兩張閻羅臉,你不理我,我不睬你,回了院子,一進屋子,謝允德便令人明兒將這婢女賣了去。
那個婢女瓶兒跪在地上求了會兒情,但見無用,只好自認倒霉,退了下去。
沈氏進屋睡著,謝允德在外面榻上歇息,心裡暗暗琢磨起今兒這事兒來,直到次日清晨,沈氏先去了佛堂,謝允德才起來洗漱。
那瓶兒臨走前又來瞧謝允德,還依依不捨地侍候謝允德洗手。
謝允德看那嬌弱的人兒,心下不舍,伸手握住了那雙小手,憐惜道:「可憐你了。」
瓶兒揚起頭來說:「只可惜奴不能陪著阿郎了,也不知道能再遇上什麼主子。」說著,又虛弱笑了笑:「奴是不後悔的,奴能遇上阿郎是奴的福氣。」
謝允德看她情真真意竊竊,心下更是喜歡她,一想到她就要被賣了,有點兒肉疼,外面的人又來催,說是伢子來了,要拖了這婢女走。
瓶兒朝地上一跪,抱著謝允德的雙腿蹭了蹭,嚶嚶哭道:「您若是能救奴一命該多好。」
謝允德被她蹭得心下憐惜無比,想起那個跋扈的沈玉娘,又說了句:「我何嘗捨得你!」
「可真?!」瓶兒揚起腦袋來,好一個梨花帶雨,雙目盈盈,真有幾分姿色:「您能救奴,您別賣了奴,奴願一生服侍您。」
「這.……」謝允德還是有幾分猶豫的。
瓶兒再接再厲:「您難道就要這樣一直忍耐少夫人么?您是真要讓人笑話么?」
「誰敢笑話我?!」謝允德炸了脾氣,推了瓶兒一把:「誰敢笑話我?!」
「今兒瓶兒也不怕了,瓶兒就說了,若是這些日子您還沒拿捏她的法子,日後您還會被她管束,處處不給您臉!」
「你?!」謝允德急怒之下瞪大了眼:「你什麼意思?」
瓶兒只抱著他的腿哭,外面的婢女催得急,蓮兒又進門來看著這一幕,冷笑了一聲兒說:「這可真是捨不得!」
謝允德問蓮兒:「你怎麼回來了?」立即又想起沈氏管他管得嚴,只怕是真的要派人看著他了。
此刻蓮兒回來無異於火上澆油,謝允德當即就朝蓮兒怒罵了句:「滾!」
蓮兒一邊兒行禮朝門外走,一邊兒說:「是二少夫人讓奴前來的,不能退回去。」
伢子進門來拖瓶兒,瓶兒就那樣一路哭喊著被拖走,謝允德眼睜睜看見瓶兒被拖走,又瞧見門外的蓮兒正像盯蒼蠅似得盯著他們,心中急轉,猛然做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