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謝老太太的壽宴會至天黑便散,各方返家,臨去時吳王妃又同季吳氏說了會兒閑話,一旁的芸娘央著季海棠送她回去,季海棠想起前些日子謝靖對她動手動腳,是被嚇怕了,哄著芸娘讓謝沁芳送回去,好不容才把嬌滴滴的小姑娘哄走。


  季吳氏也牽著季海棠回藏鯉院,夜風拂面,花柳相問,季海棠想著吳王妃的事情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季吳氏卻提起謝芸娘的事兒:「我看芸娘求你求得緊,你怎麼不送她了?」


  季海棠道:「已是夜間,不便相送。」


  季吳氏卻想的是季海棠終於知道避嫌了,遂又問道:「可見過吳王三郎?」


  季海棠「啊?!」了一聲,點頭道:「見過,今日在迴廊上見過一面。」


  「我看他是個謙謙君子,過兩日吳王府的人來請,咱們再去瞧瞧。」季吳氏說罷后,想了想又添了句:「芸娘嘛……日後多送去謝阿娘那處,她總這樣纏著你,倒真要離不開你了,你也該知道避嫌。」


  季海棠腳步微頓,望了季吳氏一眼,唯見季吳氏神情淡淡,想來季吳氏是早有打算,更不好反駁,便點了點頭回了個「嗯」。


  次日清晨,謝芸娘又頂著一頭雞窩跑了過來,央著季海棠給她梳頭,季海棠捉著梳篦給她梳了兩隻角兒,就讓人抱著她去謝老太太那裡。


  謝芸娘抱著季海棠的腿,仰著腦袋說:「不去姑姑那裡么,咱們不是先去姑姑那裡么?」


  季海棠哪裡敢說是不想帶她在身邊,就扯了個謊來哄她:「我今日有事,不能陪你,你去老夫人那裡玩耍好不好?」


  謝芸娘想了想就說:「那我不擾你,我就在一旁坐著好不好?待你空閑了,你再帶我出去玩兒。」說罷又捂著臉說:「我怎麼能這樣喜歡你!」


  季海棠.……

  季吳氏說得對,謝芸娘可能真的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季吳氏正理著衣襟走進來抱了抱謝芸娘說:「季奶奶帶你去太奶奶那兒成不成?」


  謝芸娘面上有些為難,偷偷看了娟兒一眼,娟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低著頭看著地面子,謝芸娘沒了人指點,也全是小孩子自己的做派,攪著手指說:「可芸娘想和海棠阿姐在一處,我還想讓她教我作畫的嘛。」


  季吳氏就笑眯眯捏著謝芸娘包子似的臉:「她今日不空閑,我帶你到謝阿娘那裡去吃果子,你等她晌午後來那兒綉佛經。」


  謝芸娘又垂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點頭:「那季奶奶不要嫌棄芸娘煩人。」


  她自從開始學著討人歡喜,就一發不可收拾,像是個小精怪似的,專會逗人愛,季吳氏雖有意讓季海棠與謝靖避嫌,到底不會嫌棄沒娘的小可憐兒,憐愛地捧著謝芸娘的臉哄道:「季奶奶怎麼會嫌棄芸娘呢,芸娘是咱們的心肝兒寶貝。」


  謝芸娘這才咯咯笑了,牽著季吳氏的衣角,跟著季吳氏朝外走。


  待二人一走,季海棠就坐在了床榻上,也沒心思去謝沁芳那裡遊盪,便命人端來了小貓貓。


  這貓不過才來了幾日,就被喂得圓滾滾的,又是個不怕生的性子,蹲在季海棠的面前蹭季海棠的手。


  季海棠取了毛球球逗貓貓,這貓兒頗為伶俐,在地上打滾,就這樣一人一貓也打發了時間。


  謝沁芳領著謝錦慧來找她,進門看見她在地上和貓一起爬來爬去,沒有一點兒形狀,就來笑她:「才說你今兒沒來,是不是忙得緊,過來看看有什麼可幫上忙的,原來是玩物喪志了!」


  季海棠揉著那肥包子貓從地上爬了起來,令人端茶上座。


  謝沁芳、謝錦慧在她屋中吃了點茶,就問起謝芸娘怎麼不在,季海棠就說:「老夫人那兒去了。」


  謝沁芳詫異道:「她怎麼不纏著你了?像只長在你身上似的,今兒也脫得開了?」


  季海棠垂了垂眼眸說:「你說什麼鬼話!日後她就呆在老夫人身邊兒了。」


  謝沁芳與謝錦慧二人面面相覷,季海棠怎麼忽然說起這沒頭沒腦的話兒來了?謝錦慧就笑道:「準是六哥又惹惱了你,不過他總有法子哄你。」


  季海棠只端著茶吃:「你們若是尋她,要到老夫人那兒去了。」


  謝沁芳瞧她冷皮子冷臉,許是方才這話又揭了她的面子,上來推她一把說:「我們不是尋你么,尋她做什麼?」


  謝錦慧被她下了臉面,心下期期艾艾,垂著眼瞼:「你上次說謝幼度的字兒好看,我就挑了幾帖子來,倒不想惹了你的不快。」說罷,又捂著帕子輕輕咳嗽起來。


  季海棠不妨剛剛氣著這個病人,忙說:「不過就是玩笑一句,你生氣做什麼,你再這樣,休要怪我說你小性兒了。」說罷,又起身來央謝錦慧:「你不是帶帖子來了么,我瞧瞧。」


  謝錦慧心眼小倒不記仇,聽她說了一通,反噗嗤一聲笑出來,戳著季海棠的額頭道:「誰教你惹我!」說畢,轉頭吩咐小婢女取了帖子奉上來說:「巧的很,你央我給你找帖子,我找不到,正巧弘兒就給送來了。」


  季海棠喉嚨里一陣干,不吱聲兒接過帖子細細看起來,看完一帖才說:「三哥喜歡謝幼度么?」


  謝錦慧說:「尚可。」


  謝沁芳笑說:「那書獃子什麼不喜歡?我倒瞧不出來有什麼分別,只你還分得清他更喜歡誰一些!」


  謝錦慧伸手擰了謝沁芳一把:「瞎扯!少來叫他書獃子,他不過是老成穩妥了些,讓你貶得一文不值了!」


  季海棠看著那謝幼度的帖子,卻怎麼也激不起上一世的衛弘有什麼特別之處,只她死前好像是聽人說皇帝開始重用衛弘,三十多四十歲的衛弘反而成了朝中新秀……

  卻說沒過兩日,吳王妃送來帖子,請季吳氏和季海棠去賞花,季吳氏又給季海棠換上參加謝老太太壽宴的裝束,打扮得足夠嬌美才領著季海棠去吳王府。


  吳王位高權重,因怕自己的父皇猜忌,行事十分謹慎,連著府邸也不過只有兩進,別說同謝府比奢華,就算是當朝大員的宅邸,只怕也比吳王府宅子氣派,不過吳王妃是個情趣人,多開了幾個院子種花放草,一年四季倒也有些樂頭。


  吳王妃領著季吳氏一行人進了石榴院吃了一碗茶,便開始遊園,園中石榴花墜在樹上,紅紅艷艷十分奪目,吳王妃摘了朵石榴花給季海棠卡在髮髻上誇道:「我少年時也愛簪花。」


  一旁的婢女就笑道:「就簪了一次石榴花兒,王爺就種了一院子。」


  吳王妃臉上微紅,轉臉就嗔怪道:「打嘴!」


  婢女縮了縮脖子,伸手輕輕在臉面上輕輕拍了兩下,惹得一群人咯咯直笑。


  「阿娘!你又罰紫玉姐姐了!」


  這嬌俏聲音一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片火紅亂墜之中出來個紅裳流仙裙總髻少女,少女越近,眉眼越發清晰,蛾眉秀目,笑意盈盈,當真一位艷光美人兒。


  吳王妃拉過那少女向眾人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四丫頭!」


  衛盈玉向眾人行過禮,又端端瞧向季海棠,好奇似的:「你是季家的姐姐?」


  吳王妃捏了一把衛盈玉的臉說:「可不是么?帶你季家姐姐別處玩兒去,省得她跟咱們一群老太婆拘謹!」


  衛盈玉「唉」一聲,牽著季海棠就朝林子里走。


  季海棠隨著衛盈玉走過了一片林子,路過半月橋,遇上衛錚過來,衛錚瞧著季海棠又微微詫異,就笑道:「今兒阿娘請人來玩么?」


  衛盈玉笑眯眯推了衛錚一把說:「你看什麼看,我帶她去找三哥哩!」


  「三郎?」衛錚眼角顫了顫,旋即恢復如常,復捏了衛盈玉臉蛋兒一把:「誰讓你去的,你老實交代了!」


  衛盈玉朝衛錚伸脖子,看起來頗為親昵調皮,扯著謊:「要你管,我方才看見庄娘子了,你若是惹了我不快意,我就帶她來找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快些讓開!」衛盈玉一把撥開衛錚,又牽了海棠說:「咱們先走,不理他這個潑皮!」


  衛錚被衛盈玉一把推在一旁站著,倒也不再來攔,只滿面笑意地瞧著季海棠,季海棠行過之處略點了一下頭,只瞧見他眉角高高翹起,像是一隻騰起的鳳尾……

  待行了幾步,又傳來衛錚的聲音:「四丫頭,三郎在書房裡,你別走錯了!」


  「知道了,要你管!」衛盈玉笑嘻嘻回了一句。


  季海棠跟著衛盈玉走了一段,忽然鬆開衛盈玉的手,立在原處說:「我還是想找我祖母。」


  衛盈玉皺氣翠濃的眉又來牽她:「你怕什麼,我吃了你不成?」


  季海棠當然不是怕這丫頭,而是剛才聽見要去見衛弘,心下不安……但她也不能直說,就搖頭說:「我膽小嘛。」說完,也不顧衛盈玉怎麼說,轉身朝那頭走。


  兩層高的書房窗邊站著個高高瘦瘦的衛弘,他歇了手裡的書看著牆那頭的俏女人朝回走,捋了捋袖子,轉身吩咐道:「煮好茶,去迎那姑娘上來。」


  婢女應下聲兒,就是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衛弘又偏頭看了一會兒,撩了袍子穿過幾層書架,一路下了樓,趿拉了木屐鞋,緩緩叩擊在石板路上。


  季海棠回走了一道兒,聽得一陣清脆的敲擊聲,抬首瞧見衛弘正迎面走來,連忙轉身,卻見衛盈玉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好又匆匆折回去找衛盈玉「避難」。


  她腳下極快,走了些時候遇上婢女和衛盈玉迎她去吃茶,她推脫不得,跟著衛盈玉走了一陣子,方才到了這二層閣樓下就見衛弘抄手立在門前。


  她還以為自己方才出現幻覺了,揉了揉眼睛,分明又看見他笑起來,便知道不是自己出了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受了他的「圍追堵截」,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上前朝他行了個禮。


  衛弘看她逃來逃去,到了來還是要乖乖狀,頗有幾分樂趣,指了指樓上說:「我請你們上樓吃茶。」


  衛盈玉笑盈盈應下,季海棠搖頭道:「不必,我.……只是迷路了,煩請三哥讓這婢女帶我出去。」


  衛盈玉就笑她:「你怕什麼,總歸我還在呢!」


  婢女與衛盈玉抬手攏了季海棠上樓,衛弘隨在其後說:「聽八姑姑說海棠喜歡謝幼度的字,我尋了幾帖,正想送與你。」


  季海棠略微詫異衛弘竟然專程給她找了字帖,嘴裡乾巴巴道謝:「怎敢勞煩三哥?」


  衛弘就說:「你若是怕勞煩我,就替我綉一幅畫兒,前些日子我作了一幅畫,你替我綉了即可。」


  幾人到門口,便脫了鞋,襪子踩在木地板上,步行無聲,靜悄悄走上樓去,一上樓則見八面開窗,從屋中可觀數里,遠可延伸至石榴園一角.……

  幾人朝窗前去,只見案几上擺了幅墨跡未乾的畫作,畫上石榴叢叢,林間似乎有個蜜合色衣裙少女藏著,那羅髻少女俏白的手兒攀著石榴遮面,腕上掛著一隻白玉鐲子.……

  衛盈玉笑嘻嘻問道:「你畫的是誰?你不是要畫我么?難為我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


  衛弘去架子上取帖子,一面笑道:「給你畫的還少么?」


  衛盈玉諷刺道:「那可不是你真心!我不央著你,你捨得動你的黃金筆?」


  衛弘低低笑著,亦不反駁。


  季海棠急忙將帶著那隻白玉鐲子的手朝身後藏了藏,同衛盈玉立在窗邊,接過婢女端來的茶,不去瞧他們兄妹倆,而是靜靜瞧著窗外。


  衛弘取下帖子方想出聲,但瞧見她俏盈盈捧著茶立在窗前,冰肌玉膚本已是美色,又眉頭微皺,暗含焦急,反更添靈韻,就倚在書架上瞧她。


  衛盈玉就笑眯眯走來推了衛弘一把說:「諾,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那玩意兒你得給我。」


  衛弘俯在衛盈玉耳邊說:「可你嚇著她了。」


  衛盈玉瞪了衛弘一眼:「是我嚇著的么?分明是你!」


  衛弘又在她耳邊道:「第六架第三層,自己去取。」


  衛盈玉俏生生又瞪了衛弘一眼,饒進林立的書架里,彷彿不見了蹤影,季海棠轉過臉來看不見衛盈玉,就輕輕喚了一聲,聽見書架里有個聲音應她,她略微放心了些,轉眼就見衛弘來將手裡的帖子遞給她:「不知你用不用得慣。」


  季海棠接過帖子道謝,卻又見他到案前碰了碰畫說:「等它幹了,你就帶回去給我綉好成么?」


  笑話,讓她綉,她瘋了才會答應下來!季海棠急忙搖頭道:「我綉技拙劣,不敢!」


  衛弘看她立得遠遠兒的,像只受驚的兔子,頗有幾分好笑與憐惜,忍不住與她進了一步,細細瞧著她明艷的面龐說:「你怕我?」


  季海棠.……

  沒錯,無論是衛弘還是謝靖,她都得罪不起,欺軟怕硬的人遇上兩個硬的,她就只能……遂嬌弱似的退後一步點頭道:「是的,請您讓人送我回去。」


  衛弘與她又近了一步說:「你說謊,你不怕我,你要真怕我就不敢回我。」


  季海棠仰頭看他,並不答他的話,又不留痕迹地朝後退了退。


  衛弘步步靠近,低聲說:「你知不知道阿娘為何請你來,我為何要請你來?」


  季海棠不想他這樣直接,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衛弘又輕輕笑起來,靠得離她極近,閉著眼輕聲說:「別動,不是那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見過你繡的佛經,很好……你生得很是美麗,只是壞了些。」


  季海棠僵著背,低著頭說:「三哥你自重。」


  「怎麼?我污衊你了么?那你為什麼裝作怕我?」


  他在逼她像個孩子一樣暴躁,季海棠始覺這個人根本不是他們嘴裡說的「書獃子」,抬首額角就擦過他的唇,驚得連連後退,卻被他一把撈進懷裡抱著,聽他哈哈笑道:「丫頭,你小心些,掉下去了,我到哪裡去找這樣漂亮的人!」


  季海棠轉頭見自己腰肢已經抵在了窗上,真有幾分險,來不及舒一口氣,就見到樓下站著仰頭看他們的謝靖和衛錚,嚇得差點兒就要癱下去。


  衛弘又鬆開她,折身去取那幅畫,看著畫上的人兒笑道:「咱們是太奶奶保的媒,若不出差錯,咱們應當訂親,你不必悚我,總歸是要過到一處去的。」


  他很乾脆,季海棠臉上一陣燒紅,連告辭也懶得說,牽著裙子嗒嗒朝樓下跑。


  謝靖與衛錚正進門來,與她撞了個照面,但瞧見謝靖綳著臉,衛錚笑嘻嘻的,心頭怨憤更甚,趿拉了繡鞋就朝外面跑,到了門口才見到衛盈玉正站在廊下對著日陽瞧玉佩。


  原來衛盈玉早偷偷下了樓,難怪衛弘做事也不避開人!


  謝靖與衛錚上得樓來,又見衛弘手裡捏著一朵石榴花兒倚在窗前,彷彿是在看那個不要命奔跑的女人。


  衛錚笑道:「怎麼,你這是情竇初開了?難怪前兒個我就誇了她一句,你就刺了我一回。」


  衛弘垂首看著茶盞里平平無波的茶水道:「太奶奶找的,總歸是聰明又好看的,配我正合適不是么?」


  衛錚嗤笑一聲:「這是娶妻,你怎麼也這樣隨意?」


  謝靖冷著一張臉偏偏能微笑起來:「這丫頭的父親是巴蜀太守長史……季嘉文。」


  衛錚倚在窗上蹙眉想了一會兒才笑起來拍衛弘的肩膀:「到頭來你與我一般,都是做棋子的命。」


  衛弘又朝那已經跑遠的背影望去,徐徐升起一抹笑:「二哥說笑。」


  謝靖目光流轉在案几上的畫面子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你也看重季嘉文么?」


  衛弘卻說:「這丫頭也生得漂亮!」


  衛錚在一旁冷吟吟笑著:「你真是個獃子,來回說她漂亮罷了!」


  謝靖掀了掀薄薄的嘴皮,似乎有些譏笑,卻又沒有出聲來,反而折身下了樓,遇上婢女端上茶來,接了一盞飲了一口又放下盞,笑道:「煮過頭了。」


  卻說季海棠與衛盈玉一路朝石榴園去,衛盈玉一路纏著她問衛弘是不是欺負她了,季海棠自然不肯說,裝了啞巴,總歸不和衛盈玉說話。


  衛盈玉就說:「我三哥最像我爹,平日里裝傻,實則是只大猛虎!」


  季海棠是唯一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說衛弘的,心道衛盈玉能看得這樣准,想必衛弘待她是有不同的,遂套話道:「你怎麼知道,人家都說他是書獃子呢?!」


  衛盈玉「嗨」一聲跺腳道:「誰說他是書獃子了!他才不呆呢,他是頂聰明的,他只是不稀得和咱們鬼混!」


  季海棠只哼哼笑了兩聲,腳下更快,似乎是不信她,衛盈玉是個跳蚤性子,一激她就跳,連捉了季海棠的手臂說:「你怎麼不信我!他十二歲就學著繪咱們大秦地圖,繪了整整三年,每年都做整改!咱們有幾個人能繪了大秦地圖出來?」


  季海棠略有些疑惑:「繪大秦地圖?」


  衛盈玉嘻嘻一笑:「當然!他才不傻呢?!」


  繪得了大秦地圖的人是挺少的,起碼她不會,她們季家應該也沒人會,這一點的確值得她敬佩一下,不過繪這個地圖有什麼用呢?季海棠不得而知,只是有一點她很確定,衛弘絕不是個書獃子,書獃子可不敢那樣伸手來報她!


  二人回到石榴園之時,季吳氏和吳王妃已經命人擺飯,瞧見他們來了,就讓他們快快坐下,詢問他們玩得如何,衛盈玉說:「帶到書房裡走了走,遇上了在作畫的三哥,三哥還請海棠綉他畫的石榴圖!」


  吳王妃笑了笑,來牽海棠坐在身側說:「他就喜歡看書作畫,可曾唐突你?」


  唐突?季海棠真是笑不出來,這不是簡單的唐突好么?可她也不敢說實話,只搖頭笑道:「三哥哥很好。」


  吳王妃說:「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季吳氏也在一旁笑,倒是衛盈玉又說:「我看了那幅畫的,畫里有個美人兒,瞧著倒像是海棠姐姐呢。」


  季海棠垂著頭不說話,吳王妃又笑起來,戳著衛盈玉的額頭說:「你可看明白了?」


  衛盈玉笑呵呵說:「三哥說他要畫石榴嘛,我要他畫人兒上去,就穿了這紅裙子去園子里逛,到末了他畫了人兒上去,只是那人兒穿的是蜜合色,不是海棠姐姐難道是我么?」


  季海棠一時也羞臊,倚在季吳氏身邊瞧著衛盈玉低聲急道:「你別說了,別說了。」


  吳王妃就笑起來捧著衛盈玉的臉說:「你去端水晶糕來。」


  衛盈玉吐了吐舌頭,起身拉著季海棠一起去那頭去端水晶糕。


  兩個少女一走,吳王妃就敬了季吳氏一盞茶說:「倒不知海棠喜不喜弘兒。」


  季吳氏飲了一口茶,取了帕子擦了嘴角,笑盈盈道:「此事多是看三公子要如何,畢竟夫妻之道,重在夫心疼妻。」


  季吳氏這話不過就是半答應下來此事,吳王妃也放心地笑說:「他既然連作畫也要畫上海棠,心意可表。」


  季吳氏點頭道:「這事若是能早定自然好,只是海棠的父親還在蜀都,只怕真要訂下此事還得寫信叫他們來看。」


  吳王妃瞭然一笑:「這也不為難,我聽王爺說,季長史調回長安左右不過再過三個月,等好的空缺出來,將他填補上去。若真要商議他們兩小的婚事,可先寫信叫季長史知曉,等長史回了長安再給兩小兒訂親,且……這幾個月也好讓他們多見見,各自摸透性子,往後總能更恩愛些。」


  季吳氏要談的條件已經談了,心中大定,附和道:「這是極好,您也能多瞧瞧海棠,若她有不對,您能指點她。」


  吳王妃擺手道:「你見外,我瞧著她很好,只怕弘兒那個獃子委屈她!」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是已經將這事兒定了下來.……

  待到申時左右,幾人就已經用過飯,吳王妃派人送了季吳氏與季海棠回謝府,季吳氏徑直去了謝老太太那處,季海棠則回藏鯉院去,走到池塘旁迎面照來謝靖,登時嚇得拔腿就跑,


  謝靖腿快,兩步追上了她,將她拖進了假山後面扔在牆面子堵著。


  季海棠張著兩隻杏眼兒執拗地盯著謝靖,咬著唇不敢說話,手指撫上了袖子里早備好的金簪子。謝靖垂著眼皮看她,看了片刻又伸手將她攬進懷裡緊緊摟著,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骨頭裡,揉得化成一體才好。


  「季海棠,你騙我,我說要娶你,你不信我,你去找衛弘!」


  他恨季海棠吃著碗里看著鍋里,他恨季海棠前腳應了後腳就去和別人抱在一起,他第一次像一個怨婦一樣這樣恨人!


  季海棠被他揉疼,慌亂間就使出那支藏在袖子里的簪子抵在他脖子上,想著他是個順毛捋,就乾脆擠了點眼淚出來,一邊哭一邊放狠話:「你要我信你?你想污了我就污了我,我不過是你作一個玩物待著,我怎麼信你?你真當我是傻子么,讓你污了,又像條狗似的求你來娶?祖母他們定的婚事,我有什麼法子?那你怎麼不和祖母他們去說,要我一個女兒家怎麼去說?」


  她一通說,越說哭得越厲害,話里也不是不在理,謝靖倒不是對她心軟,只是聽了這一番話,知道自己理虧,察覺她心頭憋屈,若是再對她發火,只怕她這樣的性子,兩人真結下恨來,她來個魚死網破,他反而撈不著這丫頭,倒不如以退為進,想著辦法哄了她,遂平了臉色捏了她握簪子的手皺眉道:「你什麼時候藏的簪子?」


  季海棠抽著氣說:「上次你那樣……之後,我就藏了,我怕.……怕你,你不要動,否則我就刺進去了。」


  她這樣外強中乾,倒是可憐又可愛,謝靖縱然知道她好作假,但也不得不憐愛起來,伸著手指去摩挲她的唇瓣說:「季海棠,你殺不了我,我要娶你,你這樣壞可我還要娶你!」


  季海棠是想等他的雷霆怒火,卻不想他連初始的那點怒氣也平息了,心中捉摸不定,就大著膽子說:「婚事是祖母他們定的,咱們誰都沒法子,你饒了我好不好?」


  「季海棠,你會信我的。」謝靖朝她的簪子上抵了抵,落下一股血水來,季海棠被他這不要命嚇得鬆了簪子,謝靖一把將她揉進懷裡,湊在她耳邊道:「說你要我,我是這樣想要你,怎麼會讓你嫁給別人?」


  「謝六叔……別這樣,我們沒法子的。」季海棠猛然察覺,她似乎是沒道理拒絕謝靖的.……他是一個強盜,盜取她的名譽,卻能一路高歌猛進!

  謝靖尋到她的唇吃了上來,季海棠伸手捶他,被他捏了腕子擰在身後,等得夠了才鬆開她,去親她的眉眼,憐惜萬分地低喃道:「我怎麼會讓你嫁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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