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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俏生生的

  謝靖斜了斜下巴,眼珠斜斜瞧著季海棠,露出幾分不周正的慵懶模樣:「一家?」喉嚨中又湧出些極淺的笑:「可不是一家人么~」


  季海棠不在意他什麼鬼樣子,只聽他鬆口就跟著笑了,俏巴巴兒囑咐道:「既然謝六叔應了,那待你回了謝府可別忘了此事。」


  謝靖說:「你著急這個做什麼,季兄明年就能回長安,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季海棠早知季嘉文明年調不回長安,而季吳氏的病又是拖出來的,等不得季嘉文回長安再找名醫治,因而來求謝靖,卻不知謝靖拿住這話問了她一圈兒,她只得說:「海棠看祖母近日越發咳嗽,又聽她貼身婢女說起請了許多大夫也沒治好,就怕祖母患了這咳疾越拖越重。」


  謝靖慢吞吞飲了半盞茶湯才接話:「不是不幫這個忙,只是那張大夫住在謝府之中為的是照顧祖母的身體,誰敢帶出來?」說罷之後停了停,去看季海棠神色,見她那樣期期盼盼盯著他,就笑了起來:「你若真這樣著急,不如領著老夫人上謝府住幾日。」


  季海棠嗤笑道:「謝六叔耍我不成,哪有女眷跑那樣遠的?」


  謝靖道:「老夫人是祖母的半個女兒,要真去謝府住也未嘗不可,你若真怕人說閑話,劈一間別院出來給你們住就行,吃喝不在一處,誰能說你們倚著謝家不成?」


  他真像是替她打算,只季海棠覺得他這主意掉人臉面,在那兒凝氣坐著不肯說話也不肯動。


  清音在一旁也有些尷尬,俯身去季海棠耳邊道:「不如咱們回了。」


  季海棠有心賴著謝靖替她辦了這事,斜了清音一眼,裝模做樣地訓斥清音:「回什麼回,謝六叔既然應了這事兒,定然能有法子的,我還能不信謝六叔不成?」


  清音方聽著季海棠有些使性子給謝靖帶高帽子,便不敢多置一詞,又退到一旁去候著。


  約莫是小半盞茶的功夫,謝靖果又揚了唇角,開始看向她的手腕子:「你手還疼么?」


  季海棠也不能真給長輩難堪,攤開雪白柔嫩的手掌來看,唯見掌中依舊浮著一層淺淡的淤青,謝靖目光落在水蔥似的指上,卻調侃著:「你也有吃虧的時候,你若不耍橫,怎麼會震傷了手?」


  他竟然借子云亭她撒潑那事兒來諷刺她今兒跟他耍了橫!

  季海棠面上一怔,忽地一蜷手指,收回了拳頭,冷盈盈道:「耽擱了謝六叔兩個時辰,海棠就此告退。」


  她不多言,立刻領著海棠和趙嬤嬤朝外走,謝靖起身跟了她兩步,笑道:「你生氣什麼,我應不下你這整件事兒,只能應一半兒。」


  季海棠是又被他氣著了,聽他這樣明明白白揭出來,像是藏在柜子里的小野貓被人抱了出來,心中更氣得吱吱哇哇叫喚,聽他這「好心」,還不得不給他道謝,在萬般無奈之下還磨磨蹭蹭道了謝才走。


  季海棠才出了屋子,謝靖就去了春輝院找季嘉文。


  在院子里胡跑的季飛雲看見謝靖來了,乖乖上去行禮,讓謝靖給一把抱在臂彎里坐著,樂得季飛雲咯咯直笑。


  季嘉文出來瞧見就笑道:「守固,你何必寵著這個混小子。」


  謝靖胡揉了揉季飛雲的腦袋道:「我過來他就乖乖地來見禮,就忍不住就抱了抱他。」


  季嘉文伸手去接季飛雲下來:「去找你阿娘。」


  季飛雲一派老成地朝季嘉文行了禮就以為他轉身季嘉文就看不見了似的,老成穩重被踢到天邊去,只管屁滾尿流地朝屋裡跑,這傻樣兒是逗得季嘉文和謝靖哈哈大笑。


  季嘉文引著謝靖朝屋中去,一面說起了前些日子討論的水利之事:「是為了汶江鑿河一事來的么?」


  謝靖搖頭道:「不是,是老夫人的婢女來找我,說老夫人的病情堪憂,想找祖母的大夫來醫治。」絕口不提季海棠來找過他。


  季嘉文微驚道:「我阿娘身子骨不好?」


  謝靖也凝眉:「這事是那婢女私下同我說的,想必也是怕你們知道了,依著我看老夫人是個要強的,這事兒也別攤開來。」


  老太太好面子,季嘉文是知道的,想了一寸則道:「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不會鬧到母親那兒去。」


  謝靖:「那你要如何辦。」


  季嘉文喚來沈清梅去老太太那兒一趟找秀雲打聽一下這事兒,若病情真堪憂,那便真好好商議商議醫治之事。


  沈清梅得了季嘉文的吩咐,領了碧月極快地朝老太太那兒去打聽消息。


  謝靖與季嘉文留在廳中吃茶,正說到謝府中的那位妙手回春的張大夫是如何如何神奇,就看見季飛雲朝外面溜。


  季嘉文瞧見了就問:「你又到哪裡去,可讀了書?」


  季飛雲轉過臉來又是一副規矩模樣,低眉順眼回答:「讀了書,要去大姐姐那兒吃芙蓉糕。」


  季嘉文擺出慣常的嚴厲姿態,訓斥道:「成日里鬧著吃,也就是你大姐姐這樣寵著你!」


  季飛雲在下悶悶首立著,一個蚊子的聲兒也不敢發,生怕季嘉文一巴掌把他這小蚊子給拍回小書房!


  季嘉文讓他站了一會兒,算是教訓夠了,才擺手道:「快去,快去!」


  季飛雲聽了季嘉文允准,急忙轉過身就朝外面跑,惹得後面的青玉跟著追,直喚他「當心」。


  謝靖望著門外無意似的說:「大娘子討小娃娃歡喜。」


  季嘉文不曾多想,照實了說:「她性子嬌,待幾位姊妹卻是極好,成日里給幾位小娘子總髮髻,給五郎解九連環,鬧得幾個小娃娃恨不得住到她院子里去。」說罷,又笑了起來。


  謝靖似有所思,點頭說:「還怕她不喜歡小娃娃。」


  「什麼?」季嘉文猛地聽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也有些鬧不明白。


  謝靖只搖頭一笑:「方才琢磨,家中幼女能見上大娘子一面也好,她性子怯懦,能跟著大娘子學學也好。」


  季嘉文「嗨」一聲:「你說這個做什麼!她才多大點兒,能幫著你了?你倒不如續弦一個,省得這樣心煩!」


  這話來得不經考慮,說出來才察覺不妥,季嘉文立時住口,只端著茶喝,謝靖也只端著茶笑。


  不過一個時辰沈清梅就回來了,將老太太的病情細細敘說了一遍,這可急壞了季嘉文,與沈清梅商議了半晌,才覺得老太太的病沒重到那個地步,才放下心中大石頭。


  謝靖順勢就對季嘉文說:「既然請了數位大夫都沒治好,不如你修書一封給張大夫,請張大夫來一趟,給老夫人治斷病根。」


  季嘉文想了一會兒又去看沈清梅,沈清梅則擔憂謝府那頭不會讓出來,遂道:「這會不會太勞煩了,既是給老夫人治病的,總是比旁的大夫要重要些。」


  謝靖睜著眼睛說瞎話:「這沒什麼可勞煩的,老夫人是祖母的半女,祖母也捨不得她出事,想必不會阻攔。至於張大夫再厲害也只是個大夫,若真要請來巴蜀,修書一封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季嘉文是個孝子,聽著素來信任的謝靖又說得輕巧,哪裡還想那麼多,只讓人去取筆墨來修書一封交給謝靖帶回去。


  次日謝靖就因授衣假將止,和老太太他們來道別,被老太太留著用了飯才御馬而去。


  過了一兩日,百年書香的魏家上門來求見,在門口遞了拜帖,等了半日等得心慌慌才等到人引他們進府。


  魏家人進了季府,只見前院的廳堂里端坐了位吃茶的美婦人,當下想到是那位季夫人,去了就朝沈清梅下拜,沈清梅伸了伸手,旁邊的碧月青玉立即將魏家人攔了一手,這一拜就沒拜下去。


  沈清梅只兀自吩咐道:「端茶湯,引客入座。」


  魏家人被沈清梅這一手「拒不受禮」弄得尷尬立在那兒,魏舉人使了個眼色給魏夫人,魏夫人一把推了魏少芳,魏少芳腳下沒立穩,朝前一迭,咚一聲跪在了沈清梅跟前兒。


  沈清梅「哎呀」一聲,側了一下身,連說道:「這是做什麼,受不起這個大禮。」


  魏夫人跟著上前兒抹淚:「夫人,她年幼無知犯下大錯,在家中已經鞭了她十鞭子,她已知錯了,知錯了。」


  這話哭了一遍,跪在地上的魏少芳也哭成了個大花臉哭著認錯兒。


  正巧這鬧騰著,季海棠被請了過來,朝幾位長輩行了禮,找了沈清梅身側的墊子坐下,端了盞茶湯不疾不徐喝著,任他們在下面哭天喊地。


  喝過一盞茶,季海棠才放了茶湯,皺眉道:「我這白丁哪裡受得起你書香世家這樣的大禮?」


  這話擱出來,魏舉人面子上也過不去了,起身朝沈清梅和季海棠揖禮,季海棠亦是急忙側了身說:「您是舉人,我沒有功名小娘子受了您的禮豈不是要讓人告到官府去,再讓人怪個手段下作,仗勢欺人?」


  她把那日魏少芳罵她的話都給抬了出來,魏少芳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季海棠,直呼道:「是我胡說,是我胡說,大娘子勿要怪罪,是少芳不識禮數,張嘴誣陷了娘子。」


  魏舉人也被季海棠也堵了一口糠,噎了半晌才緩過來:「是魏某教女無方,還望夫人與娘子原諒小女!」


  魏少芳求饒了之後,又嚶嚶哭著磕頭,哪還有那日的囂張氣焰。


  季海棠在那頭冷鼻子冷臉看了一會兒,對沈清梅耳語道:「我既見了她認錯兒,也不能太為難,以免給魏舉人難堪。」


  沈清梅點頭笑道:「你想得周到,就按著法子吧。」說罷,又去請人扶魏少芳起來:「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咱們計較那樣多幹什麼,此事就罷了。」


  魏舉人一家人獻上賠罪的謝禮,道了半晌的謝才被送出府。


  他一家人送了出去,季海棠和沈清梅就在廳中捂著帕子咯咯笑。


  兩人笑過一陣子,沈清梅指著那一案幾的錦盒說:「這些玩意兒你拿去,總歸是給你賠禮的!」


  季海棠看著那小山似的錦盒,想起了那張名單,就說:「還有人要來送,兒哪裡用得完,母親幫著分下去或存著都好。」


  她不貪心,沈清梅也歡喜,接著季海棠的話說:「那依你的話,裝在咱們府庫里,該取來用就取來用,只是你別心疼咱們取了你的賠罪禮來用!」


  季海棠擺手笑道:「兒有什麼可心疼的,在這季府中,誰也不會薄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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