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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次發蘇

  季嘉文心中記掛著海棠,沒過兩日,還真有人送來了蒼溪雪梨,個個兒肉多核小,季海棠蒸了一隻吃了就再吃不下,讓人將剩餘的做成了稀粥,給幾房送去。


  她抱著季飛雲,一勺一勺喂著季飛雲,手上喂得快了些,季飛雲就張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使勁兒瞧她,嘴裡嘰嘰咕咕喊著:「阿姐,夠了。」


  她被逗得咯咯笑,沈清梅也在一旁跟著笑,眼中頗有欣慰。


  季嘉文從外面回來,瞧見這一檔子事兒,又拉著沈清梅去了內間站定,朝著外面那跪伏少女的背影望了望,低聲說道:「你是她母親,她的學業,你得看顧著,我看她好了也有幾日了,能去學堂就去學堂,總是這樣帶著五郎浪費光陰也不成。」


  沈清梅彎彎的兩節眉毛輕輕一挑,有些嗔怪臉色:「我能虧待了她不成?休說你守著,就是阿家那兒也守著呢,我就能不讓她去上學替我帶兒子,讓她廢了光陰了?」


  季嘉文被自己的小妻子一說,才意識到自己是有些著急了,腦子裡轉了一轉,又溫溫和和笑來:「你說些什麼話!我是怕她年紀小不知事,讓你多指點她一些,難得你們能如此和睦,她一定肯聽你的話……」


  沈清梅聽他這樣好聲好氣哄著,果然撲哧一聲笑了,又伸著脖子看了眼季海棠,伸手將季嘉文朝屋中拉了拉,細聲道:「我與她商議過,只是她總推三阻四,只怕是心思不在那上面兒,尋思著再磨兩日,真不能和她來硬的。」


  季嘉文有些皺眉,這季海棠有老夫人罩著,這麼多年他也沒敢管上一手,這時候他父女倆又才緩和下來,他更是不好插手了。


  沈清梅又拉了拉季嘉文胳膊,勸慰道:「你別急,過兩日我准讓她去上學。」


  季嘉文又瞧了眼沈清梅,有一股心安,別的不說,沈清梅那點兒手段還是有的,只要她這兒應承了,也就真的用不了幾日了。


  「你是她母親,你來打算。」


  他生得儒雅端正,性子又老成持重,這樣看著沈清梅如清風合月,她忍不住有些麵皮微紅,將事兒都給他交代了:「我想了想,再給她挑個婢女,挑個嬤嬤,等出嫁了,也有個可商量的人兒。」


  季嘉文些許呆板,沒瞧出來沈清梅的小女兒情態,只是點頭贊好,氣得沈清梅一跺腳,低罵道:「除了你寶貝女兒,你這心就撲在了黎民百姓身上。」


  季嘉文愣愣將這話濾了一遍,又才知道自己這是「不解風情」,白皙的面龐上也有些微紅,快快伸手將沈清梅手臂一捉:「不是.……」愣是說不出後半句來。


  沈清梅被他逗笑了,擰了他一下,嬌嬌俏俏道:「管你不是什麼,我去看五郎。」說罷,將季嘉文輕輕甩脫。


  季嘉文立在那兒,緩了緩臉色才踏出門來。


  不過兩三日,季飛雲手臂上的抓痕就已經結痂。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給季飛雲慶祝,春輝院廳中設了長案,季家人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因著老夫人年少時是個潑辣性子,這家裡也沒講究過食不言寢不語,一家人都坐在長凳上玩笑,老夫人坐在上首,親親熱熱抱著季飛雲說笑。


  沈清梅也在一旁幫忙,又笑眯眯誇讚海棠:「這些日子也真是多虧了海棠,我平日里還帶不了這皮猴子呢。」


  海棠很想撒嬌似的謙虛一把,可礙於自己這些日子已經把撒嬌的本事都給用光了,只能幹巴巴笑了笑。


  四娘也都在長凳上直起脊背咋咋呼呼:「大姐待咱們也好,昨兒她還給我扎頭髮呢!對了,看看,我頭上的珍珠花兒,是大姐姐給的。」又急急忙忙像頭小牛兒似的,把自己的腦袋朝季嘉文頂。


  季嘉文摸了摸四娘腦袋上的小圓包子,誇讚道:「好看。」


  沈清梅揉了揉四娘的耳朵,揉得她像只小貓咪似的乖乖巧巧:「你不是上學么?怎麼還來找大姐姐玩兒?」


  三娘年紀稍長,又是四娘一母所生,稍稍拉了拉四娘,替四娘圓場:「以前大姐姐有空,都是她給咱們梳發的。」又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紗絹小花兒:「這也是大姐姐送的。」


  沈清梅點頭笑道:「可大姐姐不是帶著五郎么?她要和五郎一起玩兒,你們要上學呢。」


  三娘不說話了,帶五郎能有多忙?何況還有婢女在一旁守著呢!他們也總愛逃課來找海棠,這會兒說了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么?

  四娘要精明些,又嘻嘻地縮著脖子笑,想了想又轉著眼珠子:「那大姐什麼時候來上學?我想和她一起上學了!她總陪著五郎,我們都見不著她了,母親可不能偏心。」


  四娘一嬌憨問出口,一大家子都看著海棠,按理來說,海棠也痊癒了,五郎傷也好了,是該去上學了,可就一直沒見提說這個事兒。


  海棠心頭咯噔一聲,好傢夥,這一家子都在這兒看著呢,她可不能再支支吾吾了。


  盯著眼前的竹箸想了片刻,也難為沈清梅要用這種法子來逼她,認了個命,拉起嘴角笑得溫婉:「明兒就去,還沒給阿娘說呢。」


  四娘眼中精光,又直起脖子來問:「可真?」


  海棠點頭:「真。」


  季映蘭臉上笑意有些發僵,季海棠就不是個愛學的人兒,怎麼就這麼勤快了呢?


  沈清梅同老夫人對視一眼,又望了眼季嘉文,二人略略點頭,大約是真把季海棠這皮猴子給降住了……

  次日清晨,海棠起了個大早,院子里斑鳩啾啾叫著,她趿拉著木屐在地板上啪噠啪噠敲了兩聲,斑鳩驚飛一陣子又落了下來,她就在院子里嗒嗒來回走著,逗鳥醒神。


  清音看她玩得歡,忍不住催促道:「要去上學了,您可別誤了時辰。」


  海棠不以為意:「我有什麼可誤了時辰的?左右不過兩個迴廊,能折到長安去不成?」


  清音則背好小背囊來給她理衣裳,嘴裡喃喃咧咧:「您忘了吳先生的脾性兒?您這樣久沒去,指不定有多看不慣。」


  清音這樣一說還真是勾起了海棠的回憶,這季家是巴蜀一區的衣冠大戶,女娃們書文和綉工都是學著的,也請了兩位先生分別教學。


  這教女紅的吳先生也是個有來頭的,其母親又是蜀地有名的綉娘,自己也繼承了一門精湛綉藝,本也不必拋頭露面來教人繡花,但因這吳先生早年訂了親,男兒從軍死在了戰場上,她脾氣又硬,為人極為清高孤傲,硬生生做了個望門寡,才被大家士族們請來授課。


  這樣一個人物,誰不給三分臉面?可海棠就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少那會子偏就不受管束,恨極了拿著針線戳帕子,女先生礙著季家的面子,拿她一點法子也沒有,自然也不大喜歡她,不過這兩個犟脾氣硬生生湊一塊兒,成了兩塊茅坑裡的臭石頭——誰也沒稀罕過誰!

  以前年紀小,不顧及人家顏面也就罷了,可現在不能了,她也理了理衣襟,一擺金絲牡丹邊兒袖子:「走吧,咱們去上學則是。」


  書房在西方攏月院里,院中是牡丹月季一堆,四季花開不敗,營造得也是有模有樣。


  海棠斂了裙子進了攏月院書屋中,屋中央立著個高高瘦瘦的人影,三四十歲模樣,頭上點了兩支碧玉簪子,身上著了百花六褶裙,襦裙外面套了個翠色半臂,臉上脂粉甚少,薄薄的兩片唇緊緊抿著,眼睛匣得細細地盯著姍姍來遲的海棠。


  幾位娘子們都已經擺好了綉架,一個個兒規規矩矩跪坐在書案前面,大氣兒不敢喘。


  四娘子看見海棠來,偷偷對她擠眉弄眼一陣子,示意她快坐下。


  海棠略微一笑,朝吳先生行了一個禮,吳先生眼皮耷了耷,有些意外海棠忽然會這樣知禮,嘴皮子動了一下,又把不高興的話兒吞了回去,點了點頭,指著擺好的綉架子。


  海棠順順暢暢跪坐下去,聽著吳先生講解針法。


  吳先生在那裡嘴皮翻飛,海棠只覺得昏昏欲睡,本是七八月天氣,且她又早就聽過這些,不打瞌睡也就怪了。


  啪一聲,吳先生戒尺在海棠的綉架子上敲了一下,幾位娘子都被震了一震,海棠連酸澀的眼兒也不敢揉,只是發覺幾位娘子都拿著針線在綉,她也只好拿起綉針兒綉,卻不知道該綉什麼,仰頭看吳先生。


  吳先生冷著一張薄皮兒臉,一言不發。


  海棠使了個眼色給四娘子,四娘子會意,故意朝她擠了擠,說了句:「咱們綉牡丹花兒。」


  海棠才反應過來,一針一針慢慢吞吞綉著,這繡得慢也就罷了,面子上那點子牡丹花兒開得也不甚優美……

  吳先生卻專盯著她看,臉上驚詫,脫口問道:「你跟誰學的針法?」


  海棠嚇得差點兒拿針尖兒戳到手指,轉臉望著吳先生,看她神色驚疑,亦知吳先生看出來了端倪。


  前世她多數時日在屋中養病,做的都是些養花種草、抄經繡花的事兒來平心,身邊帶著個老婢,跟著老婢學了幾年,來來回回倒是練出了一手好綉藝。


  原本是不想讓吳先生看出來,才繡得又慢又丑,畢竟人就只是病了一次,對原本不擅長的事兒變得擅長了豈非怪異?


  她也垂了眼皮,盯著吳先生那雙翠雀繡鞋,怯生生道:「這.……前些日子自己練了練,拿出外祖母他們給的綉樣子研磨了些許,是繡得不好么?」


  幾位娘子都伸長了脖子朝海棠看,都是女娃娃,誰還不圖個熱鬧?

  吳先生面上複雜,直起脊背,指著她那綉品道:「針法倒還行,只是不夠熟練……」頓了一頓又道:「你既有天賦,以往何苦浪費?豈不是暴殄天物?!」


  海棠……

  還好是矇混過關了。


  這繡花就搞了一個多時辰,按以往的習慣,吳先生先查了幾位娘子的綉工,再點評一番。


  三娘四娘年紀太小,吳先生也不苛求,只是他們都乖乖綉了,必然不會為難,至於季映蘭.……吳先生倒是將那小半朵牡丹花兒細細看起來,看了之後又欣慰點頭,指點了幾句。


  海棠繡得慢,吳先生沒有再察看。


  幾人收拾綉品出門兒,吳先生也裹著綉線,忽然朝海棠喚了句,海棠腳下頓了頓,又退了回去。


  三娘四娘愛熱鬧,又怕吳先生,就拖著海棠的衣角,躲在海棠後面,怯怯瞧著吳先生。


  季映蘭沒忍住,也跟著季海棠近了一步。


  吳先生依舊是冷著一張萬年收債臉,耷拉著眼皮兒看手裡的綉線:「你若是有不懂,可多問我,我看你行針行得好,若是肯好好練,這綉藝也是大家門戶裡面數一數二的。」


  海棠和季映蘭都驚了一下,吳先生這人可從來沒說過什麼夸人的話,今兒還誇了海棠兩次!

  三娘四娘都張著大眼兒盯著海棠,有些好奇。


  海棠心中迴旋,多了個吳先生也好,省得她這個「高徒」沒有「名師」引導,個個兒還當她真是天賦異稟。


  出風頭的事兒要少干.……

  「那就勞煩吳先生了。」海棠微微欠身。


  吳先生眼皮顫了顫,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受了她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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