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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大軍閥(十一)

  湖月小築中,寧熹和幾人和傅斯言相談正歡時,東北督軍府中,傅文濤一家子則如同鍋中的螞蟻似得。焦灼忐忑,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息,面上都是憂色。


  就如同早先寧熹陽心中所想的那樣,東北督軍府在東北一家獨大,可以說是有關東北的所有事情,都在傅文濤的掌握中。


  如此情況下,不管是誰,一般人想瞞過他的耳目進入東北地界,那當真是一點成功的可能性都沒有。


  傅文濤自然在寧家諸人到達東北的第一時間,就得到屬下彙報,稟報那幾人的行蹤。


  他對此當然不懼,深覺在自己的地盤上,若是讓幾個小傢伙佔了便宜,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他沒把那幾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裡,可熟料他們的行程竟和傅斯言撞上了。且據下關方才彙報,這兩撥人還在距離東北督軍府約三里地的地方碰上了。


  若只是簡單的碰上,他也不至於如此焦灼難耐,卻原來傅斯言和寧家小六竟還拐著彎的「認了親」。


  這對於寧家來說是好事兒,與他來說,可是災難。


  傅文濤又嘆息一口氣,眉頭擰成哥疙瘩,良久一會兒都想不出解決辦法,愁眉不展。


  傅章氏也急的原地轉圈,懊惱道:「早知如此,就派人去送送那幾個窮酸的了。憑白讓他們搭上斯言,這對咱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何止不是好事兒那麼簡單?」傅恩銘面色陰鬱的說,「寧家那幾個今天在咱們家吃足了憋,心裡肯定存著氣呢,如果他們不知道小堂叔的身份還好,若是知道了,恐怕我和寧熹光離婚的事情,呵,能不能離得成還真不好說。」


  「是啊,是啊,娘就是擔心這個。」傅章氏恨恨的絞著手絹,「若是那幾個安分些還罷了,若是敢胡說八道……」


  「行了,收收你臉上的表情,像什麼樣子。」傅文濤點燃一支雪茄,邊抽邊說,「你還指望寧家人不忘開尊口,呵,你想得美。換你是寧家那家人,你會不趁機告狀?行了,這個妄想成不了真,如今還是想些實際的吧。」


  「想什麼實際的?」傅恩銘立即坐直身子,期望的說,「父親您有辦法?」


  「辦法倒不是沒有,只是能不能成,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仔細說說。」傅章氏在他身側的玫瑰椅上落座。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許之以利益,如果連這都無法打動斯言那小子,恩銘你也只能繼續和寧家小姐過下去了……」


  傅家幾人的憤恨、怨懟和不甘寧熹光不知曉,她此刻正忙著和兄姐一道送客。


  傅斯言此行目的只為送寧家四兄妹回來,如今人已到達,且他已經在湖月小築停留了一會兒,便提出告辭。


  寧家幾人自然熱情挽留,非要讓傅斯言在此用過晚膳再離開,卻都被傅斯言一一推辭了。


  這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寧熹光說了一句「來日方長」,便拿著禮帽起身往外走去。


  寧家幾人自然惋惜的去送他離開,寧熹塵尤其捨不得這位學長,傅斯言見狀便開口說,「我就居住在距離此處不遠的青閬別墅,你若閑來無事,可過去尋我。」


  寧熹塵喜不自禁的應了。


  傅斯言坐上車,才又看向寧熹光說,「舍妹與寧小姐一見如故,意趣相投。自錦繡坊一別後,每每念及寧小姐,語中多喜愛。寧小姐若在家中無事,也可與熹塵一道來青閬,舍妹必歡喜非常。」


  「榮幸之至。」寧熹光說,「只恐日後去的太勤,萱萱要煩我了。」


  「她高興且來不及。」


  寧熹塵也連忙應和,「可不是,本來寧小姐知曉我是你的龍鳳胎弟弟后,又聽說傅兄要送我們來湖月小築,她就也想跟著過來。無奈身體突然不適,只能先且回去了。」


  寧熹光只能說句,「那台遺憾了。」


  「無妨,左右以後多的是機會見面。」說完最後一句話,傅斯言深深的看了寧熹光兩眼,便讓司機開車離開了。


  大boss一走,整個湖月小築的氣氛似乎陡然就鬆快下來,寧熹平忍不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再次將整齊的衣著扯的歪歪扭扭。


  他們遇到傅斯言時,每個人都很狼狽,尤其是他,弔兒郎當的模樣和軍痞小混混沒個兩樣。連西裝、領帶都扯下來了,襯衫的扣子更是全部解開,就這那位傅家少主竟然沒嫌棄他,更美冷眼相待,只衝他這一點,寧熹平就高看他好幾眼,恨不能將他當生死兄弟、知己好友相待。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那人的氣場太強大了,以至於寧熹平在看見他后隨即就規規矩矩的將衣衫穿整齊了,只等人離開后,才敢再次恢復弔兒郎當的模樣。


  一行人邁步回屋,期間寧熹陽忍不住埋怨說,「大哥,剛才你幹麼阻止我?」


  寧熹陽說的是他們剛才到傅斯言的身份時,她條件反射就想將妹妹和傅恩銘的事情說給傅斯言聽,好讓他這個少主來主持公道。可話都滾到舌尖了,大哥猛地扯了下她的衣襟,她得到暗示,只能不甘不願的將那些話又咽回到肚子里。


  「不阻止你,難道還讓你口無遮攔說出去?」


  寧熹和坐在沙發上,捧著熱茶不緊不慢的給弟弟妹妹們上課,「傅家是規矩森嚴的大世家,背後不議人是非是三歲小孩兒都該懂的規矩。咱們家雖然沒那麼多教條約束你們,可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對著什麼人該說什麼話,能說什麼話,想來你也不用我再教。」


  寧熹和胸有成竹道:「再來,你也萬不要小看了傅斯言。他能掌控住幾乎長江以北所有軍事力量,還能壓制北方所有的虎蛇,這麼多年來一家獨大,那根本不是尋常人。小五和傅恩銘的事情,你能說他一點都不知道?他們這些手握諾大權勢的大軍閥,那個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的消息渠道廣得很,別說是東北了,放眼整個全國,想來哪怕是那個軍閥手下的高官什麼時候臨幸了一個小歌女,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掌握這消息。且他又來了瀋陽,你敢說如今瀋陽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他不知道的?怕是連傅文濤這個盤踞瀋陽多年的地頭蛇,都不一定有他手中掌握的有關瀋陽的信息多。小五和傅恩銘的事情,他肯定早就知曉了,又那裡需要你再嘮叨一遍?先不說你這做法落了下成,即便從最基礎的為人處世上,你這背後議人是非也過了。」


  寧熹陽先還有些不服氣,後來聽著聽著就面紅耳赤起來。直至寧熹和話落,寧熹陽面上露出誠服的神色,「還是大哥想的周到。」


  「周到又如何,關鍵是這事兒接下來要怎麼辦?」寧熹平不陰不陽的接了一句。


  「什麼都不用做,靜觀其變就是。」寧熹和大局在握道,「現在咱們不用急,該急的是傅文濤才對。咱們今天見了傅斯言,且相談甚歡,想來這消息傅文濤早就知曉了。他想讓小五和傅恩銘離婚,娶吳家小姐過們,最起碼要先得到傅斯言首肯。那人……依照他光風霽月的為人品性,肯定會過來詢問咱們的意見,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就可。」


  寧熹陽點頭,「這樣一來,傅文濤就被動了,反倒是咱們,就成了主動的一方。大局對有利於咱們啊。」


  「是。」寧熹和眸含笑意,「關鍵是時機趕得巧,咱們又遇上了貴人。」


  兩人相視而笑,寧熹平也哼哼了兩聲,聲音中也有些得意。


  寧熹塵看著胸有成竹的三個兄姐,腦子裡一團漿糊。他總覺得他們的話他都聽清楚了,也很明白,可是……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有股莫名的維和感,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因為一直想不通不對勁的地方,寧熹塵的臉就一直綳著,不見絲毫笑意,寧熹光見狀忍不住逗他,「怎麼耷拉個臉,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寧熹塵挫敗的搖頭,將煩惱說給寧熹光聽,「小五,你說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寧熹光揉揉男孩兒的頭髮,語氣溫柔的和他說,「熹塵你記著,你是咱們家最清醒的人,也是最明白的人。大哥他們的話,你現在不明白沒關係,以後總有機會明白的。……只希望你那時冷靜些,想想你自己,想想我,想想寧家,不要氣惱,不要暴躁……」


  「小五你在說什麼?」寧熹塵心中總有股不好的預感,這股預感隨著寧熹光的訴說,更明顯了。這讓他非常不舒服,心裡非常排斥,忍不住就逃避似得站起身往樓上跑去,「我累死了,回房間休息去,跑了幾天了,都沒好好休息過,我困死了。」


  寧熹光哭笑不得,「這臭小子。」


  *

  寧家幾人在寧熹和的安撫下,情緒都變得穩定了。反倒是傅文濤一家人,看到寧家幾人如今這麼鎮定的樣子,心裡愈發不確定,愈發有種焦灼感。


  這一天,傅文濤將傅章氏和傅恩銘都叫到跟前,說,「不能再拖了,這婚事得立馬弄出個結果來。」


  傅章氏當即覺得不對,憂心的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么?」


  傅文濤頷首,「老吳打電話過來了,詢問什麼時候給兩個小的辦婚禮?」


  「啊?這怎麼還逼上門了?」傅章氏不高興道,「這也太急了,恩銘這還沒離婚呢。」


  「不急也不行,等離了婚還得給恩銘和吳小姐辦婚禮,這又得一段時間忙活。老吳的意思,怕到時候吳小姐顯懷了,面上不好看。」


  傅章氏忍不住嘟囔,「知道不好看還不檢點點……」


  「媽,你說什麼呢?」傅恩銘不滿了,他媽說吳小姐不知檢點,那他成啥了,這話說的他面上也不好看啊。


  「行了行了,媽不說還不行么。」傅章氏嘀咕,「可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如今這媳婦還沒娶進門呢,當娘的都這麼不受待見了,以後還能指望享兒子什麼福?」


  儘管現在吳小姐肚裡懷著她孫子,傅章氏對吳小姐看重得不得了的樣子,但那都是看在她未出世的孫子的面子上。


  而對吳小姐這個人,說實話,傅章氏是不喜的,她真正喜歡的,就是寧熹光這種不爭不搶好拿捏的媳婦,吳小姐那樣的,看著就不是能受得了氣的,也不是會讓人揉搓的,這樣的人當媳婦,她真箇不喜歡。


  但是不喜歡又如何,吳小姐肚裡都揣上了,還能退貨不成?

  傅章氏一臉愁苦,「那如今可怎麼辦?去找斯言談談?」她試探的建議說。


  「也只能如此了。」傅文濤說,「我約了斯言明日一聚,你今日若是無事,就再去一趟湖月小築。總歸讓寧熹光先鬆了口,事情應該好辦些。」


  「也只能如此了。」傅章氏應下。


  出了傅文濤的書房后,傅恩銘晃晃悠悠的甩著車鑰匙,就要出門。


  「你去那裡?」傅章氏怒其不爭道;「整天就知道和你那幾個狐朋狗友鬼混,你是能學會怎麼領軍,還是能學會打仗御下?你啊,和斯言年紀差不多,行事作為比他差到天邊去了,等你爹百年之後,你讓他怎麼放下把諾大的攤子留給你。」


  傅恩銘最討厭傅章氏拿他和傅斯言對比,他更不耐煩聽傅章氏說教,當下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我這是去看你孫子他媽,你不是惦記你孫子么,我去替你看看他今天在他媽肚子里老實不老實。」說著話一陣風似得溜沒影了,惹得傅章氏氣的胸口不平,怒罵了兩句,「這個孽障!!」


  傅章氏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既然從傅文濤手裡接了活兒,她立即就開始行動了。


  原本礙於面子,不想再次去湖月小築——媳婦不登門看她這個婆婆也罷了,卻讓她這個婆婆幾次三番去看她,這世間可沒有這個道理。


  可又想到他們如今最需要做的,是要哄著寧熹光同意離婚,所以,她去拜訪寧熹光就去吧,總歸只要她答應離婚,她就再忍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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