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大軍閥(十)
自寧熹和和寧熹陽四人去了傅家后,寧熹光就回了房間小憩。
她本沒有多少睡意,誰知躺在床上后不多長時間,便睡得噴香。
對此齊媽的解釋是,「小姐前段時間滿心孤苦,精神弦兒都繃緊了,如今大少爺和二少爺他們過來幫襯您,您心裡一鬆懈,過去的那些瞌睡蟲可不都跑出來了。」
寧熹光對此不以為然,她又不是原來的寧熹光,又不是對傅恩銘還心存奢望不想離婚,那裡還得魂不守舍、夜裡難寢?
對於她這麼嗜睡的表現,寧熹光覺得很大可能是從上一世帶來的後遺症。
畢竟她上一世可是活到八、九十歲,即便精神力再旺盛,畢竟比不得年輕人了。快要離開那個世界的某一段時間,她尤其嗜睡,恨不能一天睡上十二個時辰那種,這可能就是從那個世界帶來的毛病?
想來現在就是過渡期,等過幾日適應了這具年輕的軀體,這毛病就好消失了。
她睡了一上午,神清氣爽的用了午飯,還沒見兄姐回來,就又上了樓。
齊媽對她這副懶散的狀態不太滿意,開口說,「好好地人都悶出毛病來了。您也別整天悶在屋裡,多出去走走。今個外邊天好的,太陽暖洋洋的,出去散散步最好不過。」說完就招手胖丫過來,要讓胖丫隨她出去散步消食。
寧熹光果斷拒絕了,眼珠子咕嚕嚕轉兩圈,就給了齊媽一個義正言辭的拒絕借口,「大哥他們現在都在為我的事兒奔波勞碌,費盡心思。他們都沒時間歇息呢,我倒好,還悠閑的散步消食,這要是讓大姐知道了……」
齊媽也想到了寧熹陽「不肯吃虧」「見不得人好」的性子,皺著臉妥協,讓寧熹光上樓歇著了。
寧熹光這次卻沒繼續睡覺,而是去了卧室旁的書房,坐在畫架前畫起畫來。
原主寧熹光從小接受正統的封建教育養成,這其中包括所謂的規矩儀態,自然也包括了琴棋書畫詩酒茶。
也正是因此,寧熹光的書房中,不僅有古琴,棋,各種書籍,筆墨紙硯,還包括各種畫軸,以及其餘作畫用的工具。
寧熹光看了原主的畫,是很規矩的山水風景。其中畫上風景寫意風流,頗有幾分造化,畫中卻透出滿滿的壓抑與急需要解脫的渴望。然而,興許基於原主性格內斂羞澀等原因,她的那些呼喊與掙扎,最後仍舊沒有得到宣洩,她整個人也如同籠中鳥一樣,始終不能掙脫束縛住她的那個牢籠。
早先的寧家於她來說是牢籠,現在的傅家,於她來說亦然。
寧熹光拿起毛筆,不緊不慢的畫起來,她畫的也是風景圖,青山含黛,江水東流,紅日噴薄而出,江畔炊煙裊裊。
畫上風景不出彩,然畫中卻流露出滿滿的恣意與愜意,好似她就是那股穿梭上江畔河山間的清風,自由自在。
寧熹光看著畫沉默片刻,隨即在江山畫了一葉扁舟,添上一個穿著黑衣的男子,又在他身側畫上依偎著她的嬌妻。
良辰美景,神仙眷侶,她與元帥大人。
寧熹光正顧自笑的歡樂,齊媽就來敲門了。聽到寧熹光喊「進」,齊媽進來就忙不迭的絮叨說,「我的好小姐,怎麼還畫著呢?快下去吧,大少爺和大小姐他們回來了。」
「這麼快就回來了?」她以為最少也到後半晌,或是乾脆在傅家用過晚膳后他們才會回來。
「可不是。剛才車子都鳴笛了,小姐您就是畫的太入神了,才沒聽見。大小姐還說您呢,還是老奴替您辯駁了兩句。您啊,這一畫畫就不受外界打擾的毛病可真要不得,這要是以後房塌地陷了……」
寧熹光頭痛的制止齊媽,問她,「哪來的汽車鳴笛,傅家的人開車送他們回來的?」
「哎呦,瞧我這記性。」齊媽一拍額頭,懊惱說,「那是傅家送他們來的,是六少爺的一位學長,沒錯,大少爺他們回來的時候碰巧遇見六少爺在國外求學時的學長了,還是他那位學長另外叫了車,送他們回來的。」
這話里藏的意思就多了,只是寧熹光也沒來得及深入思考,便被齊媽拉著出了門,「您快些回房收拾收拾,六少爺的學長也來家裡了,您是主人家,也要下去待客呢。」
寧熹光渾渾噩噩的換了衣服下樓,走到樓梯口時,還弄出清楚,所謂的寧熹塵的學長究竟是哪個?
她可沒聽說過寧熹塵還有瀋陽的學長啊,這事兒不管怎樣想,都覺得蹊蹺的很。
很快,寧熹光就不覺得蹊蹺了,因為她見到了傳說中的寧熹塵的學長——沒錯,這人絕逼就是英明神武騷到爆炸的元帥大人啊。
此時樓下氣氛正好,不管是寧熹和還是寧熹平,都談興正濃。
而一貫傲嬌喜歡炸毛的寧熹塵,一臉敬仰崇拜的看著傅斯言,眼睛都捨不得眨一嚇。
寧熹陽……
寧熹光倒是第一次在寧熹陽眸中看到諸如敬畏強者的神色。
敬畏強者?
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寧熹陽竟然安安分分的坐在沙發上,沒有插話,也沒有出言諷刺,或是顯示自己的學識,這才寧熹光看來,就是最大的不對勁。
不過,誰管她對勁不對勁,有元帥大人在的地方,她哪裡還有閑心關心其他人。
寧熹光率先看見寧熹光,連忙站起來沖她招手,「小五快過來,快過來,我介紹個學長給你認識。」
他滿臉振奮,甚至因為嫌棄寧熹光下樓太慢,乾脆大走幾步上來,快速拉著寧熹光的手下樓。
這一瞬間,寧熹光敏銳的注意到,元帥大人的臉似乎……黑了。
她心裡好笑元帥大人還是這麼愛吃醋,行動上卻很給力的,不著痕迹的,將手從寧熹塵手掌中抽了回來。
雖然看元帥大人氣悶的樣子有些可愛,可她根本不忍心他自個兒生悶氣好伐?
寧熹塵這個神經線粗比水管的,絲毫沒察覺到哪裡不對,他見寧熹光又落後了,連忙伸手握住她手腕,隨後一臉興奮的給傅斯言介紹,「這是我五姐,叫寧熹光。」
又亢奮的和寧熹光介紹傅斯言,「這是我在英國留學時的學長。學長比我高几屆,可是我們學校的傳奇人物,他在我們華人留學生的圈子裡名聲特別大,我早就想見學長一面。可惜,我入學晚,當時學長已經畢業回國了。」
寧熹光眸子彎彎的笑著和眼前人說,「你好。」
傅斯言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說了句「幸會」。
他說話的功夫握著寧熹光手的力道倏然加大一些,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只會讓人懵逼的想,「發生了什麼事兒?」
寧熹光沒有懵逼,她只是心裡不住的笑。看吧,她男人又開始撩她了。
她看向寧熹塵,問他,「既然你之前沒有見過傅……學長,這次怎麼認識的?」
通過寧熹塵亢奮的言辭,寧熹光才知曉了這兩人「重逢」的始末。
原來,寧熹塵在京都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那朋友是他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因為兩人年齡、身份相當,且趣味相投,就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當時來瀋陽前,寧熹塵本是要去京都的,他那好友家裡門路挺廣,說是可以介紹幾個人給他認識,說不定暫時可以幫襯他,讓寧家多些掙扎的機會,不至於一下被拍到泥坑裡。
沒想到寧熹光這裡臨時出了大事,寧熹塵不得不先來了瀋陽。
他那朋友知曉了寧熹光一事的始末,與他同仇敵愾的同時,忍不住囑咐他辦完了瀋陽的事兒,別忘了轉道去京都。
而傅斯言,就是他那好友的堂兄。
雖然兩人的關係比較疏遠了,已經出了五服。但寧熹塵的朋友能力本事都有,心性也不差,後來入了傅斯言的眼,目前正在傅斯言門下做事兒。
寧熹塵話及此,就感嘆的道,「我那朋友擔心我在瀋陽行事不變,特意委託傅兄見到我時多關照我。倒是沒想到,我們竟然還真的碰著了。」
寧熹光朝傅斯言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可以的元帥大人,這件事兒若不是你自個兒操縱的,若不是你自己給自己加戲,她把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然而此時寧熹光卻沒有拆穿傅斯言,只是非常感謝的對他一再道謝。
那人則矜持的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寧小姐不必介懷。」
「還是應該感謝傅兄。若不是因為你,我們幾兄妹今日怕是……」寧熹塵未盡的話沒有說出口,可面上卻全是懊惱與憤恨。
這是顯然在傅家受了挫折了。
寧熹光想,八成他們回來時,傅家也不曾派車送他們,所以才鬧得讓傅斯言碰上的結局。
這事情顯然不適合現在問,還是等之後「客人」走了,再仔細詢問是好。
當下寧熹光在寧熹塵旁邊落座,耐心聽兄長們和傅斯言寒暄起來。
話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麼就扯上了傅家,說到了傅恩銘。
傅斯言蹙眉問道,「今日遇到幾位的地方,恰離東北督軍府較近。不知幾位……」
此時寧熹塵幾人尚且不知道傅斯言的身份,只是聽他這麼一問,他們深感尷尬的同時,腦中倏地靈光一現,想到點什麼。
寧熹陽忍不住就試探的開口說,「傅先生姓傅,可是和東北督軍府的傅家,有什麼關係?」
傅斯言頷首,並不藏著掖著,徑直道:「傅文濤乃我堂兄。」
寧熹和神色一震,當即看向傅斯言的神情就鄭重了,他也說,「我聽傅先生的口氣,應該是京城人士?」
這個問題不用傅斯言回答,寧熹塵就已經回了,「傅兄肯定是京城人士,他和我那好友是堂兄弟,我那好友和我說過,他們家就居住在京城,和傅兄家只隔了兩條街的距離。」
傅斯言輕頷首,「不錯。」
寧熹和幾人瞬間都不發言了。
他們從小生活在權力中心,任性妄為肆無忌憚的同時,他們該知道該銘記該學會的東西,也從沒有懈怠過。
而對於國內各個勢力範圍內的掌權人,未來掌權人,以及他們的家眷,家族歷史等,這些更是他們從小就開始背的東西,他們已經深刻記憶到骨子裡。
而京城,姓傅,與傅文濤乃是堂兄弟關係……這所有的所有,都指向一點——傅斯言所在的傅家,乃是如今控制了整個華北地區,甚至是以長江為界的整個北方所有軍事力量,以道德傳家,歷經數個王朝而不倒,家族歷史長達千年的……那個傅家?
而傅家的家主,比傅文濤大一輩,肯定不會稱呼傅文濤堂兄,且傅家主年近六旬,已很少在外露面。倒是傅家主的獨子,如今傅家的少主……
想到了某個可能,不,已經不能說是想到,而是這個可能已經被證實,寧家幾兄妹的面色,立刻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
他們似乎,好像,可能,抱住了某個粗大腿?!!!
寧家幾兄妹的呼吸當即就紊亂了,他們無意識得挺直了脊背,甚至忍不住想要去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想伸手將頭髮理的更順滑些,這樣似乎就能顯得他們不那麼狼狽,和這位天子驕子坐在一起,不會拉低他的檔次一樣。
同時,他們也不約而同的想起,既然眼前這位傅家名副其實的少主,那麼豈不是說……他們可以通過他,向傅家索要更多的賠償?
這個計劃似乎可行。
然而,擺在檯面上另一個問題就是,傅家以道德傳家,將仁義禮智信的教條看得很重。這位傅少主若是知曉了傅文濤背信棄義、落井下石的行為,會不會將傅文濤一番訓斥,從而讓傅文濤改變想法?
這似乎才是傅家少主有可能做的事情,然而,這樣一來,他們似乎就拿不到大筆的金錢了。
金錢與一個背景強大的姻親相比,似乎後者更重要些。
然而,東北和南京的距離太遠了。東北是遠水,即便有心,也救不了南京的火,所以,對比一下,似乎讓妹妹離婚,他們能拿到手的利益更多。
畢竟,有了錢他們就可以招兵買馬,可以重頭再來。
只要有了錢,其餘都可以慢慢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