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呀
鬼谷山位於中原和南夷交界處,這裡有著綿延數里的大峽谷,谷內遍布著一排排傘頂形的木屋,其內居住著信奉鬼神的遠古族人。
天空湛藍,風舜和辰夜走在鄉野小道上,雪獒和青獒就跟在二人身後。路上偶爾遇見淳樸的族人,兩人便會上去打探鬼堯的消息。
原來這裡曾住著一位鬼姓的老大夫,他在幾年前救了一個少年回來,並把少年收為了自家弟子。而這名少年就是鬼堯,老大夫已經在一年前去世,如今鬼堯獨自一人靠賣葯為生。
在族人的指引下,兩人來到了一家青藤小院前,此刻鬼堯正在院子里打理藥草。
「哥——」風舜欣喜地喊了一聲,拉著辰夜快步走了過去。
「舜!」鬼堯看見自己弟弟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但一看見辰夜就跟在旁邊,他的臉色又立即陰沉了下來。
風舜上前握住哥哥的雙臂,「你果真逃出來了,楚決沒把你怎麼樣吧,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說著就在哥哥身上各處摸了摸,生怕他在獄中受到了什麼刑罰。
鬼堯忙捉住弟弟的手道:「哥沒事,你一路趕過來辛苦了,想吃什麼跟哥說,哥這就去給你做。」說著便拉風舜往一間木屋去,完全把辰夜當成了透明人。
辰夜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就知道會這樣,這時風舜回頭沖他招了下手,他這才厚著臉皮跟了過去。
鬼堯將風舜拉進廚房裡,然後迅速把門閂插上,故意把辰夜關在了外面。風舜不禁皺起眉頭,顯然對哥哥的行為很不滿。辰夜只得抱著手臂靠在門外,心裡道:「我咋有種醜媳婦見公婆卻不受待見的感覺呢?」
桌案上擺滿了冬葵蠶豆等蔬菜,鬼堯穿上一件耐髒的罩衣,信手拿起刀切起菜來,「哥這些年除了學醫術外,還學了一手好廚藝,想著哪天咱們能重逢,就好好做一頓飯給你吃。」
「原來哥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風舜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哥哥每次吃飯總是嫌東嫌西,嚷嚷著要親自下廚,想到這裡他不經意笑了出來。
「哥逃出來后想了許多,家裡的事不該瞞著你,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哥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不過話說你這次去長安,應該拿到珠之心了吧?」
風舜點了點頭,「拿到了,不過我把東西送給辰夜了。」
鬼堯切菜的手明顯抖了一下,抬頭瞪著弟弟質問道:「我不是說了那顆珠子至關重要,你為什麼要送給他?」
「定情信物。」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風舜認真地看著自己哥哥道:「我喜歡他,並打算和他成親,這次來鬼谷山找哥哥,也是想哥哥能成為我們的證婚人。」
鬼堯的手臂又是一抖,一不小心就把手指切破了。他忙把手指縮進掌心裡,強裝鎮定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是不是中了他的幻術啊?你要為我們衛家傳宗接代,又怎麼能喜歡一個男人呢?」
「我不是喜歡男人,我只是喜歡他,希望哥哥能成全我們。至於為家裡延續香火的事,不是還有哥哥嗎?」
鬼堯無奈地看著弟弟,想起自己曾給辰夜下過那種葯,想著他那狐狸精似的嘴臉,很是窩火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以弟弟你的樣貌你的身手,不知有多少美人投懷送抱,為什麼偏偏要去喜歡一個下賤的巫族人呢?」
「你不了解他,就不要妄加定論一個人。」
鬼堯氣得將菜刀砍在了砧板上,「你說我不了解他?十年前來我家那個巫女你還記得嗎?她弟弟就是巫少主,也就是你口中那個辰夜啊!」
「這個我知道。」風舜依舊冷靜,若不是因為尋找巫天寵,他也不會遇到辰夜吧。
「那你可知道,當年滅我衛家的賊人就是巫天寵引來的!!」
風舜難以置信地瞪著哥哥,只聽哥哥狠絕道:「那個女人為了隨侯珠,借作法為由潛入我家,她表面上裝作疼愛你,背地裡卻帶人屠我滿門!我親眼看見她將匕首刺入咱爹胸口……如今你卻跟我說你喜歡她弟弟,你還要和她弟弟成親,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說到後面,鬼堯的聲音飆得很高,門外的辰夜也聽到了。
風舜不禁擰住眉頭,連呼吸都開始錯亂了。他知道哥哥不會瞎說的,但他不敢相信,那個總是甜美微笑的姐姐竟會如此蛇蠍心腸,枉自己還曾對她一往情深!
錯愕糾結了好一陣,風舜才緩緩開口道:「那時辰夜年紀還小,他姐姐做的事他也不知道,請哥哥不要將仇恨遷怒到無辜的人身上。」
鬼堯忽然冷笑了兩聲,「你竟然說他無辜?那我衛家幾十口人命就不無辜了?就為了區區一顆珠子她滅我滿門,難道我就不能遷怒於她弟弟嗎?哪怕我要她弟弟來血債血償也一點都不過分吧!」
門外的辰夜聽到這話,心底也是一顫,他為了找他老姐四處偷盜,機緣巧合之中與風舜相遇。他們一個神偷一個名捕,好不容易拋開立場走到一起,結果兩人又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
「這事真是越來越狗血了……」辰夜皺眉沉思,他怎麼偏偏就穿成了巫少主,難道跟舜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嗎?那他要不要告訴舜,自己不是巫少主呢?但這種事要怎麼開口,像舜那樣思維縝密的人,會信他這種天馬行空的鬼話嗎?
門內風舜怔怔看著鬼堯,即便他再怎麼想袒護辰夜,但在那血淋淋的罪證面前,一切說辭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舜,你再這樣執迷不悟,哥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兒來。你也知道哥擅長用毒,沒準哪天我就會下毒,把他毒死了一了百了!」
「你不可以動他,絕對不可以。我知道哥急了什麼都幹得出來,所以他吃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會先嘗一口,你要毒死他就得先毒死我。還有,我希望哥哥不要對他發脾氣,有什麼火沖我來就好了。」
鬼堯氣得全身發抖,幾乎是質問道:「那如果我說,我和他之間你只能選一個,你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的選他?」
「哥,你都快二十二了,已經老大不小了,就不要問這種無理取鬧的問題了。讓我靜一靜,不如我們先做菜吧,我幫你生火。」風舜說著便去撿木柴,在小灶內搗鼓起來。
鬼堯平息了一會兒,又回到灶台前切菜,但動作幅度非常大,就像在拿那些菜出氣似的。
紅霞滿天,雪獒和青獒正在小院里休憩,而辰夜則靠在一旁的籬笆上發獃,他在想自己要不要跟風舜坦白呢?這時風舜從門口探出腦袋,他喊了辰夜兩遍,辰夜才恍然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呢,吃飯了!」
風舜招呼辰夜進屋,桌上擺著五道香噴噴的小菜,看起來就超有食慾。沒想到鬼堯做菜還不賴,但辰夜一看鬼堯那張恐怖的臉,只好把口水給咽了下去。
「這些都是你堯哥哥做的,還不快謝謝他的心意。」風舜沖辰夜微微一笑,辰夜真不知道風舜此刻是何種心情,才能這樣笑著招呼自己這個仇人的弟弟。
「謝謝堯哥哥……」辰夜彆扭得不敢看鬼堯,只是用餘光瞅了瞅風舜。風舜像以前一樣寵溺地看著他,給他夾了許多菜,隨後也給鬼堯夾了一些菜。
鬼堯悶不吭聲地吃著東西,風舜偶爾會說一兩句,氣氛似乎有點尷尬。明明是非常可口的菜肴,但辰夜卻吃得非常艱難,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飯後天都黑了,鬼堯匆匆收拾好碗筷,出門時他瞥了辰夜一眼,那眼神鋒利得就像一把刀,恨不得把辰夜切成無數片!
古樸的廂房內,燈火朦朧閃爍。
辰夜盤腿坐在床上,看著身旁的風舜遲疑道:「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其實……我不是巫少主……我是個冒牌貨。」
風舜不解地壓低眉頭,「我聽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借用了巫少主的身份,其實我不是巫天寵的弟弟,而是……」
「可你分明跟她長得那麼像。」風舜撫摸著辰夜的臉頰,若不是因為辰夜跟她長得相似,他從一開始就不會注意到辰夜了。
辰夜一邊想一邊用手比劃道:「天下那麼大,總有些人長得像啊,比如你和你哥不就長得一樣嗎?其實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因為某種巧合假冒了巫少主,為了生存學了點三腳貓的幻術,但跟巫少主本人差得遠了。而我和巫天寵並沒有關係……也許有那麼一絲關係,這個我還沒確認清楚……要怎麼說才好呢?」
風舜伸手摸了摸辰夜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了,在胡說些什麼呢?」
辰夜一把拿開風舜的手道:「我沒發燒,我說正經的!總之我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巫少主,你們陰安侯家的血案跟我……」
「別說了。」風舜用拇指按住了辰夜的唇,「你怕我怪罪你,所以想跟你姐撇清關係?你沒必要那樣的,我不會把仇恨遷怒於你,你也不要在意我哥說的話,別往心裡去了好嗎?」
辰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心想還是算了吧,反正風舜也不信,省得越說越誤會。
於是兩人便不再說話了,辰夜低頭悄然嘆了一聲,這時他看見了腰間那顆隨侯珠,便把它扯下來把玩。它正散發著細膩的淺綠光澤,裡面布滿了奇異的細絲,透過燭光看去,還在地上投射出一層繁複的紋路來。
「咦,地上這些是什麼?」辰夜忽然注意到了那些紋路,看似曲折迴旋的迷宮一般,周邊還隱隱有山脈的輪廓,但二者相連的通道都是殘缺的。
風舜解釋道:「這些影子我十年前就發現了,我覺得像是某個地宮的構造圖,但因為珠玉不完整,所以這塊地圖也喪失了外邊的輪廓。」
辰夜不禁一愣,傳說隨侯珠背後隱藏著寶藏,所以從這顆珠子里投射出來的,該不會就是藏寶地圖吧?此刻他總算是明白,陰安侯家為什麼會因為這顆珠子滅門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確定要把它送給我?」辰夜托著那顆珠子想還給風舜,但風舜卻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掌合上。
「送都送了,它就是你的,你可以利用它來找你姐姐。」
一提起姐姐辰夜心頭就一陣悸動,他不知道原主姐姐究竟是個什麼人,但想著風舜因為她家破人亡,就覺得非常對不起風舜。
風舜同樣是神色黯然,如果自己去找巫天寵復仇,那他和辰夜之間又會變成怎樣呢?
這時房門外有人「砰砰」砸門,風舜便起身去把門打開了,只見哥哥鐵青著臉站在門外,二話不說就把他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