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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陰謀一

  朱贏看著那根又長又尖的鐵刺,倒吸一口冷氣,問:「這麼長一根東西,她怎麼帶進來的?」非王府中人也非王府客人,進出可都是要搜身的。


  穆小峰提起地上用來裝絹花的籃子,指著底部道:「鐵刺是藏在這裡夾帶進來的。」


  朱贏定睛一看,籃子雖為藤編,但底部用於固定的卻是兩根細細竹管,用來藏這鐵刺正好,一般人也不會注意。


  朱贏面色沉了下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瘦弱女子,問:「你想刺殺我?」


  女子咬唇不語。


  穆小峰在一旁道:「她不是想刺殺您,她是想刺殺二奶奶。這女子行經花園時借口要如廁,趁冰糖不注意,直奔攏翠亭而去,而當時二奶奶正在亭中休息。」


  朱贏問:「那二奶奶發現了么?」


  穆小峰遲疑了一下,道:「當是察覺了,但有沒有反應過來屬下不知道。」


  朱贏伸手拿過籃中一支珠花,那是按她的要求做的一朵大麗花,紅色的花瓣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做得精巧無倫。


  「若是我沒有暗中派人盯著,擺脫我的侍女之後,你直奔攏翠亭。琅琊王府的二奶奶自然也不是好隨意接近的,你可假裝迷路,借著打聽我崇善院位置的名頭靠近攏翠亭。而聽聞你籃中這些絹花是我要的東西,二奶奶很有可能也會感興趣,你便可伺機接近,行刺殺之舉,對嗎?」朱贏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近乎溫柔。


  女子兀自咬著唇低著頭,一副打死不開口的模樣。


  穆小峰正要給她點顏色,朱贏忙阻止道:「穆隊長,這不是我們院里的丫鬟,你一動手,我們可就成了濫用私刑了。不忙,她企圖刺殺二奶奶,大不了,我們就將她交給二奶奶去處置好了。」


  女子仍是無動於衷。


  朱贏神色鄭重起來,她站起身,在書桌邊踱了兩步,用斟酌的語氣道:「不行,二奶奶有孕在身,萬一氣出個好歹來,倒還要怪我。這樣吧,穆隊長,連人帶鐵刺都送到龍台府去,我們沒法子叫她開口,龍台府總……」


  朱贏話還沒說完,卻見那女子突然躥起,一頭狠狠向朱贏的桌角撞去。


  朱贏就防她這一招,電光火石間慌忙伸手一拉,不料那女子一心求死,這一下估計祭出了平生之力,以至於朱贏被她一拖之下摔倒在地,磕到了手肘。


  鳶尾與穆小峰等人大驚,忙上來分開兩人。


  「放開我!放開我!」那女子求死不成,情緒忽然崩潰,掙扎著嘶叫不已。


  朱贏手肘都磕出血來了,鳶尾見狀,忙吩咐小丫鬟去拿葯來。


  待朱贏傷處包紮好,那女子才終於精疲力竭地安靜下來,被兩名侍衛押著跪在地上,一雙充血的眸子怨恨地瞪著朱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朱贏抬眸接觸到她的目光,十分無奈:「這樣瞪我做什麼?我與你是近日有冤還是往日有仇?」


  女子道:「無需多言!今日進了王府,我便沒想活著出去!」


  「你不想活不要緊,可為什麼一定要死到我面前來?我招你惹你了?我好心買你絹花,反惹一身麻煩,這年頭果然好人做不得么?」朱贏鬱悶了。


  「呸!這琅琊王府里還有好人?真有臉說!哪個不是欺男霸女仗勢欺人?你以為我不知那仙客來是怎麼到你手中的?都是一丘之貉!」女子罵起人來那潑辣勁兒,倒是頗有幾分凌霄的樣子。


  朱贏:「……」特么的這是要遺臭萬年的節奏么?


  擺了擺手,她有些不耐道:「我懶得聽那些有的沒的,只問你一句話,誰指使你的?」


  「你們這些披著錦繡皮囊的惡人,人人得而誅之,需要什麼指使?」女子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朱贏:「……」


  啪啪啪,朱贏拍了拍手,贊道:「好氣節!攜帶兇器入府,企圖行刺王府二奶奶,陷害三奶奶,雖是未遂,量刑估計也夠流放了。穆隊長,你派人去一下古月庵,把裡面那個雙目失明的老太太帶來。」


  女子聽到「古月庵」三個字時已是渾身一顫,再聽到「雙目失明的老太太」,忍不住霍然抬頭,驚愕萬分地看著朱贏。


  朱贏淺笑,道:「許你利用我,就不許我派人跟蹤你?」張正給她的教訓太慘痛,縱然非她所願,但為了自保,為了保住身邊親近之人,她也不得不學著多長几個心眼了。


  事實證明,處在她這個位置這個境地,心眼再多也不為過。


  「你、你想怎樣?」女子咬著牙問,氣勢已大不如前。


  「不想如何。你們母女相依為命,如今你朝不保夕,我不過想讓你們母女見上最後一面罷了。如何,難道你不想見自己母親最後一面?」朱贏問。


  女子狠狠咬著唇,眸中淚光盈然,眼神卻又冷銳似刀,鮮艷的血絲沿著她的貝齒在毫無血色的唇上蔓延。


  朱贏也不逼她,慢條斯理地喝了盞花茶,這才道:「說實話,我與你萍水相逢,是送你去龍台府,還是放你回去,於我影響都不大。看你的模樣,充其量不過是別人手裡的一把刀,還是把砍不死人的鈍刀。我無意與一把刀過不去,我感興趣的只是那個握著刀的人。你也並非無牽無掛,何必為了個拿你當刀使的人,讓你母親老無所依呢?」


  女子怔了怔,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串串滾落,繃緊的脊背也坍塌了下去,整個人如一枝缺水萎頹的花般癱軟下來。


  朱贏示意那兩個侍衛鬆開她。


  女子伏在地上痛哭許久,才漸漸冷靜下來,用嘶啞的嗓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這女子姓許名琳琅,是新城近郊素清縣人,家裡原本有屋有田,更兼有門家傳的打首飾的手藝,在縣城中開了間首飾鋪子,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是呼奴引婢家境殷實。


  她父母只生她兄長與她這一雙子女,前兩年父親歿了之後,首飾鋪子便交由她兄嫂打理。有一日,兄嫂來新城為一大戶送定做的首飾,因外男不得進后宅,她兄長便讓她嫂子自己拿著首飾進去了。


  結果這一進去,左等也不出來,右等也不出來,直到天黑,她兄長急了,向那大戶家的丫鬟打聽她嫂子的消息。誰料那丫鬟說她嫂子與這家夫人相談甚歡,今夜便不回去了,給了他兄長几百兩銀子,讓他兄長自行回去。


  她兄長一看給這麼多銀子,又是這般說辭,心知她嫂子必是出了什麼事,心中一急便要硬闖進去。結果被那戶人家護院一頓好打,最後被隨行的小廝背了回去。


  第二天家中便來了人,說她嫂子被一達官貴人相中了,要他哥趕緊出具休書一封,做個了結。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凡是有點血性的男子,都難忍其一。她兄長便是個有血性的男子,死也不肯寫休書,直言要上龍台府去告他們這些強搶民婦的惡霸。


  傷愈后,她兄長無心生計,一門心思想著打官司懲惡霸,家中錢財耗之七八仍是四處碰壁。后經多方打聽,才知那所吞了她嫂子的大宅,原是琅琊王府二爺的私宅。


  得知奪了自己妻子的惡霸竟是緬州之主琅琊王的兒子,她兄長自知這個仇,這輩子怕是報不了了,心情抑鬱之下得了急症,不到一個月便撒手人寰。


  她父親這一脈就他這麼一根獨苗,他一死,香火徹底斷絕,她母親悲痛萬分,生生哭瞎了雙眼。


  自此,家中只剩她與母親二人。因她正值豆蔻,又頗有幾分顏色,有些地痞無賴見她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便欺上門來。


  許琳琅雖外表柔弱,卻也是個烈性女子,當即將家中田產賤賣了,帶著母親來了新城。將母親安頓在古月庵中后,她將身上所有銀錢都給了庵中女尼,央她們照料母親,自己則帶了一紙訴狀,準備到龍台府前死告。


  就在她敲完龍台府前鳴冤鼓,準備一頭磕死在台階前時,不知哪裡突然竄出來兩個人,拖了她便走。


  她被他們帶到一間宅院里,見到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對她說,撞死在龍台府前,跟死條貓狗根本沒什麼區別,想報仇,就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李延年害得她許家家破人亡,她就應該也害得李延年家破人亡,那才叫報仇。


  是那女人將羅氏的作息時間,以及王府花園的地圖交給她,並告訴她只有接近王府三奶奶才有進入王府的可能,因為比起旁人,三奶奶是最愛往外面跑、給下人自由最多、戒備心最不重、又最有可能帶她入府的人。(朱贏:……。不得不說,這人對她還挺了解。)

  許琳琅雖一心報仇,卻也不想連累無辜。結果那人又告訴她,說三奶奶也不是什麼好鳥,仙客來就是她仗勢欺人從別人手裡搶來的。(朱贏:……!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接下來的事情朱贏便都知道了。


  拉拉雜雜地聽了半天,朱贏揉了揉額角,看著許琳琅問:「所以你便依計而行了,成功便罷了,若是失敗呢?」


  許琳琅直勾勾地看著朱贏,道:「若是失敗了,我便一口咬定,是三奶奶指使我這樣做的。」


  朱贏:「……」


  許琳琅也不用她問,兀自道:「那人說了,三奶奶深得王世子寵愛,只要將三奶奶牽扯進來,李延年與王世子兄弟相爭必有一傷。王世子常年習武體格健壯,勝算較大。」


  朱贏:「……」好想問:姑娘,其實你不是來刺殺的,而是猴子派來逗逼的吧?

  撫了撫額頭,朱贏正想著如何處置她,凌霄來報,說是二奶奶羅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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