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府採買
李惠寧與朱贏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告辭離開。回到自己出嫁前住的德音居,三個孩子還在睡午覺,貼身丫鬟雲夏奉了茶來,道:「夫人,奴婢瞧著今天王妃娘娘是真不開心,您為何拼著讓王妃不痛快,也要對世子妃示好呢?」
李惠寧抿了口茶,道:「我娘家是琅琊王府,和琅琊王是我親弟弟,你說哪個說出去更有分量?」
雲夏想了想道:「當然是琅琊王是您的親弟弟說出去更有分量。」
李惠寧道:「所以說,如今我最想要的,是三弟能順順噹噹地坐穩這琅琊王世子位,誰能讓他這個位置坐得更穩固,誰便是我該護著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不知那朱贏公主能否理解您的一番好意。」雲夏道。
李惠寧似笑非笑,道:「你別看她小,這可是個明白人。雖是接觸時間不長,我倒覺著這個人挺有趣的,她給我的感覺,跟別人都不太一樣。怎麼說呢,和她相交,你會覺著她不比你低,但她也不比你高,兩個人似是平等的。這感覺真是新奇。」
雲夏蹙著眉,不解道:「可是夫人,她明明比你低啊,低半個頭呢。」
李惠寧:「……」所以說,與蠢人說話,和與聰明人說話,那感覺是絕對不一樣的。
李惠寧走了之後,朱贏繼續翻那方紫檀盒子,發現身契之下卻是六本書,略翻了翻,內容涉及緬州方方面面,包括法令法規,經濟文化,風土人情,農田水利等,都是她急於了解的。
「二姑奶奶送了什麼好東西給您,看您高興的。」凌霄不解地湊過臉來看了一眼,「不就是書嗎?」
朱贏將書收起,道:「你還別小看這幾本書,二姑奶奶的這幾本書,實是送到我心坎里了。」她腦中有些思路,吩咐凌霄替她磨了一硯墨,然後打發幾人去做娃娃。
今天沈維楨來問她要娃娃,倒讓她想到了一個主意。她何不開個店,專門賣娃娃呢?
李惠寧是琅琊王唯一的嫡女,所配人家定非凡俗之輩,連這樣家族的嫡出小姐都喜歡她做的娃娃衣裳,那是否可以以此判定,她做的娃娃在貴族小女孩中有市場?
娃娃還是其次,主要是衣裳。賣娃娃時,每隻娃娃只穿裡衣,而外衣可以由客人自行挑選,如此,便可大概知曉這個時代的人對於衣飾的顏色,花紋,式樣等有哪些喜好,這便等同於一次市場調查。而了解這些之後,她可以試著設計童裝,進而設計大人的衣服。
而這樣做最大的好處便是,先期不需要太多投入,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只不過,她設計衣服喜歡用自己定製的面料,包括顏色花紋肌理都要符合自己的心意才行,不知這個朝代的織染行業成熟度怎麼樣?
念頭一起,她忽想起自己的嫁妝清單里好似有許多綾羅綢緞,當即便喚了鳶尾和三七陪自己去看。
和光居東邊不遠便是庫房,那庫房分上下兩層,下層大約兩百來個平方,箱子柜子桌椅板凳各色屏風等足堆了百分之八十的地方,上面都還系著紅綢,顯見都是她的嫁妝。
「這庫里原先沒有東西嗎?」朱贏問。
「沒有。」鳶尾答。
看來李延齡真的是常年不回家。
布匹擺設等小件的物品都放在二樓,朱贏留下三七看著門,自己與鳶尾兩人上了樓,鳶尾找到那幾個存放布匹的箱子,朱贏挨個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朝代的織染行業應該已經高度發達,光是緞和紗的種類已經非常之多,而且花紋方面可以看出織金、捻金、妝花、妝金等工藝已十分成熟,而錦之華美,基本上也達到了蜀錦宋錦的高度。
當然,朱贏也明白這些能夠上供朝廷的綾羅綢緞應該是各地的精品,有些也許是皇家專用。但,只要這朝代已經出現了這些工藝,就不怕找不到會這些工藝的匠人。
她挑了幾匹錦緞、絹綢和紗,讓鳶尾和三七每匹各裁了二尺。
回到和光居,桌上放著張大夫送來的體檢報告,朱贏看了看,一個雜役昨日扭傷了腳踝,一個丫鬟月事不調,兩個孩子得了傷風之症,而那個叫當歸的小太監魄門有痔。
「魄門是什麼?」朱贏問。
「就是屁-股,大夫稱之為魄門。」三七很溜地介面,他家原是開藥店的,後來他爹因涉嫌賣假藥被抓,他娘為了救他爹出來,東拼西湊還差一些,就把最小的孩子,也就是三七,給賣了。
屁-股有痔,難道是指得了痔瘡?朱贏囧,難怪檢查個身體用了這許久,原來張大夫挨個看魄門了。不知丫鬟的有沒有看……
咳!朱贏發現原來自己思想也挺污的,慌忙打住,大筆一揮,在單子上寫了個「治」,然後遞給三七送去給張大夫。
接下來朱贏便帶著凌霄鳶尾等丫鬟開始剪布做衣裳,芳美芳滿在一旁打下手,芳滿一臉好奇,芳美卻撫摸著那些華美的緞子十分可惜道:「這麼好的緞子,人尚且穿不起,卻給娃娃做了衣裳。」
沒人搭理她,她便也訕訕地住了嘴。
朱贏在宮中閑來無事時畫了許多設計圖,隨意挑出幾幅來打了樣板紙,交予鳶尾等人去裁布。
酉時正,她便讓眾人下去洗洗睡覺,獨留了鳶尾守夜。
芳美芳滿還奇怪,怎麼那麼早讓她們睡覺?
結果第二天早上五點,她們就知道了原因。
滿園奴僕,除了被關起來的那三十幾人,生病的幾人,鄭嬤等年紀大的,庄頭那兩戶不滿十歲的孩子還有孕婦,其餘人眾都被叫了起來。
幹嘛?跑步。
朱贏讓鳶尾去挑的兩個能跑的男僕,一個在前面領隊,一個在後面押后,沿著崇善院四通八達的青石路跑了起來。跑得慢不要緊,哪怕走也沒事,但你要是偷懶不跑,那個押后就要問你的名字了。問名字幹嘛?通過這兩天的教訓,眾僕役心中門兒清,問名字,那就是要罰錢!為了不罰錢,爬也要跟著爬到終點。
好在是第一天,只要繞著崇善院跑一圈便可以了,小半個時辰后,一群人回到西花廳前,喘氣吐舌,擦汗扇風,各種行狀都有,但沒人掉隊不跑,也沒人傷筋動骨。
凌霄趁機宣布以後每日寅卯交接之時,便都到此地集合跑步,雨雪天除外。
無人敢有異議。
朱贏知曉后,十分滿意。
用過早點后,朱贏便去萱寧居向穆王妃請安。雖然成親第二天穆王妃曾叫她不必去請安,但經朱贏和尚嬤商議,一致認為每三天去請安一次,既不失禮也不煩人,便是外人知曉了,也說不著什麼。
請安時李惠寧恰好也在,朱贏為昨天之事賠了禮,李惠寧又在一旁幫著說話,穆王妃也就借坡下驢了。
回到崇善院后,朱贏打發人去向府里掌事處遞條子,說她明日要出府採買。
那本王府家訓等同於一本王府生活指南,除了有下人的,還有主人的,倒是省了朱贏打聽的麻煩。
王府家訓規定府中女眷只要遞了條子得到准許,可以出府,但必須戴帷帽遮掩面容,還必須在王府內衛的跟隨下才能成行。
凌霄三七聽說要出府採買,興奮至極,算起來還是三年前的元宵,他們和朱贏一起出宮看了回花燈,這麼多年,他們可都一直兢兢業業地陪著朱贏坐牢。
晚上朱贏從往年畫下的花樣中挑了幾個,又列了一張採買清單。
次日一早,朱贏留下鄭嬤尚嬤看家,自己帶著凌霄鳶尾,三七大薊出了門,王府派了十二內衛隨車護衛。
從王府出來,拐過兩個街口便是新城最繁榮的街道興盛街。朱贏從窗口向外看,見街道兩旁店鋪雖是林林總總,但建築式樣卻是統一的。路面乾淨整潔,路兩邊還植著各種花樹,若不是知道自己的確穿越了,她不定還以為自己到了哪座影視城呢。
「公主,這新城的大街,比起帝都,好似也不差什麼。帝都的街兩旁還沒有花樹呢。」鳶尾在一旁道。
「若沒點實力,能讓皇上都忌憚?」凌霄道。
「凌霄,從今日起你改名叫謹言。」朱贏道。
凌霄做個鬼臉,趴在窗口不說話了。
第一站是間名為「錦和庄」的布鋪。
門口夥計見來了琅琊王府的車,早點頭哈腰地迎了上來。
朱贏下了車,十二內衛八個分列店鋪兩旁,還有四個跟著朱贏進了店鋪。
布鋪里原本還有兩三個客人,一見這陣勢,推推搡搡地都溜了。
朱贏:「……」
這錦和庄既然能開在這裡,店裡的東西自然不會太次。朱贏看了一會兒后,指著一匹紅底白花的棉布,問那掌柜:「掌柜的,這布怎麼賣?」
掌柜道:「七十五個銅錢一尺。」
「那這一匹有多少尺?」
「一匹是四十尺,也就是三兩銀子。」掌柜道。
朱贏回身看大薊,大薊摸著腦袋道:「夫人,我家扯的布,是沒有花的。」
朱贏對那掌柜道:「我家這夥計在他家鄉扯布才十五個銅錢一尺,您這布這般貴,是貴在印花么?」
掌柜問:「您這夥計,是南方人吧?」
大薊道:「我祖籍甘州。」
掌柜道:「這就難怪了。緬州布貴,是因為緬州地處北方,天兒太冷,不適宜種植棉花,所有的坯布都需要到大旻去買,離這最近的就是青州玉溪一帶。他們呢也知道緬州不出產棉花,所以坯布價格要的就高,這些染色布和印花布就更高了,再加上水陸運費,這布比起南方,自然就貴了。」
「那您這兒有便宜些的布嗎?」朱贏問。
掌柜指著櫃檯尾端的七八匹布,道:「緬州就渭南一帶還能種些棉花,不過產量很少,這是本地棉本地染坊染的,價格便宜些,三十個銅錢一尺,不過質量比不上這些外來的。」
朱贏仔細比較一番,果然如此。
「掌柜的,您對青州玉溪那一帶的織染行業了解嗎?比如說,他們能否根據客人要求來織布染色印花?」朱贏問。
掌柜仔細想了想,道:「能不能根據客人的要求來染布印花我不清楚,不過如果您去的話,最好找個外面的人幫您出面,否則價格您就談不下來。我們是因為量大,對方派人隨船押運,瞞不了。量少的話,您吶,能瞞則瞞。」
從布莊出來,朱贏心情有些壓抑。
沒想到緬州的布料價格這般貴,普通染色布二兩銀子一匹,印花棉布三兩,素織的綢緞一匹要六兩,這還是本地產的,外地的要八兩,提花綢緞一匹十兩,外地的要十二兩。
一匹布寬度差不多是六十公分,長度十二米左右。
而且剛才聽掌柜的意思,定製的話應該更貴。
雖然她的目標人群是上層貴族,但這樣的價格,對她而言還是很有壓力。因為她現在只能掙不能賠,不管是夫家還是娘家,她都沒有助力。她沒有退路。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第二站去書樓,朱贏雜七雜八地買了一大摞。
去雜貨鋪的時候發現一家茶館門前放著兩盆辣椒,問了下才知他們管辣椒叫番椒,是作為觀賞盆栽養的。
朱贏是重慶人,吃飯那是無辣不香,穿過來后還是第一次看到辣椒,於是花了一兩銀子買了下來。
因經茶館小二指點,雜貨鋪離得並不甚遠,朱贏便準備走過去。
街上人來人往,不時也能見著頭戴帷帽的女子,但朱贏身後跟著十二內衛,就顯得比較顯眼。
剛走沒兩步,朱贏忽覺帷帽垂下的紗似被什麼一撩,然後胸口忽然一涼,耳邊「叮」的一聲金屬相撞聲,緊接著響起鳶尾和三七的驚呼聲:「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