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表妹啊表妹
朱贏吃完點心,便讓鄭嬤扶著去了花廳。
彼時凌霄正在收拾做好的筆錄,鳶尾的桌前還站著兩三個人,其餘人在一旁站得倒還整齊,就是都有些垂頭搭腦的模樣。
見朱贏來了,眾人紛紛行禮,朱贏朝鳶尾擺擺手,示意她繼續,然後在北牆下的主座上坐下,尚嬤嬤來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張單子,道:「62個人基本情況都在這兒了。」
朱贏接過一看:庄頭兩戶,11人,漿洗,8人,針線,2人,大夫,1人,司葯,1人,廚子,2人,採買,2人,廚工,4人,司茶2人,司衣2人,司寢,2人,司燈,2人,司儀,2人,花農,2人,洒掃,2人,器管,2人,倒夜香的,1人,丫鬟,10人,太監4人。
其中,兩戶庄頭,大夫和司葯,廚子,器管都是福陽公主送的。漿洗,針線,司茶,司儀,司衣,司寢,司燈,都是宮裡的,但都是入宮不足半年的菜鳥。採買,廚工,花農,洒掃,倒夜香是婚前福陽公主從人牙子手裡買的。而丫鬟裡面,鳶尾和凌霄是朱贏自帶,其餘冰糖,雪梨,銀耳,枸杞也都是婚前福陽公主從人牙子手裡買的。鄭嬤是朱贏自帶,尚嬤是皇後送的,外加王妃送的芳美芳滿,正好10人。4名太監中,三七是朱贏自帶的,其餘陳皮,大薊和當歸都是皇后從宮裡挑的。
看到這份名單,朱贏就知道,自己嫁給琅琊王世子李延齡這件事,怕就是皇后和福陽公主一手促成的。
傅攸寧傅公子,您到底何方神聖啊?老娘被你坑慘了知道不?
朱贏彈了彈名單,笑道:「皇後娘娘和福陽公主替我考慮得挺周全,看看,人配的挺全。」
尚嬤嬤瞥她一眼,冷冰冰來一句:「公主下嫁,陪嫁眾丫鬟奴僕只負責伺候公主一人,月錢也都從公主手裡領取。」
朱贏:「……」尼瑪,待會兒趕緊問問一個丫頭一個月工資多少?
這麼一會兒,鳶尾那邊已經全部登記完畢,凌霄捧著厚厚一疊紙往朱贏面前一遞,一臉邀功地大聲道:「公主,都做完了。」
朱贏點點頭,示意她放下,然後看著眾人道:「今天小廚房走水之事,大家都知曉了吧?」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作答。
尚嬤厲聲道:「公主問話敢不應聲者,杖二十!」
眾人一個激靈,忙道:「回公主,都知曉了,知曉了。」
朱贏掃一眼眾人,道:「別覺著我年小便來欺我,你們是跟著我來這兒的,管你們生的只有我,但管你們死的卻不止是我,通過今日之教訓,你們應當明白這一點。一家有一家的規矩,你們中有些人已經在宮裡或者公主府里學過規矩,但來了琅琊王府,都別託大,老老實實重新學琅琊王府的規矩。王府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列出來的規矩,你還去犯,沒人會去保你。從今天開始,所有人每天這個時辰都到這裡來學規矩,三天後本公主要根據府規條例進行抽查,抽到之人,一個問題回答不上來,罰10個錢,兩個問題,20個錢,三個問題40個錢,以此類推。所罰之錢都從你們這個月的月錢中扣。都聽明白了嗎?」
「回公主,聽明白了。」聽說有打奴才板子的,也有餓奴才肚子的,但罰奴才的銅錢,這公主真是……眾人更垂頭搭腦了。
「公、公主殿下……」有個女人的聲音低低怯怯地響起。
朱贏目光穿過人群看去,只見說話的是個黃瘦黃瘦的女人,一個五六歲的女孩抱著她的腿,母女二人都似兔子一般看著她。
「你想說什麼?」朱贏放柔了語氣。
許是她態度溫和,那女人也就猶豫了兩秒,又看了一旁的丈夫兩眼,被丈夫推了一下之後,就鼓起勇氣道:「公主殿下,奴婢的孩子還小,怕、怕是記不住。」
嫁妝中沒有田莊,卻有庄頭……
朱贏無奈之餘,道:「十歲以下的孩子我不會問,但父母要嚴加管教,若犯錯,父母代其受過。」
見無人再有異議,朱贏便把手邊那本王府家訓遞給凌霄,道:「你識字,聲音又大,就由你負責每天讀府規給他們聽。讀下人篇就可以了。」
凌霄這丫頭禁不住誇,當即欣然領命,接過冊子大聲讀了起來。
朱贏對鳶尾和尚嬤道:「你們兩個陪我去見王妃。」
方才起床時朱贏只簡單挽了個纂兒,要去見王妃自然又得重新裝扮一番。
戴手鐲時,朱贏套了兩隻龍鳳金鐲,又翻出皇后賞的那串紅麝香珠手串,一起套上了。
來到敦睦院正房萱寧居,穆王妃正與其妹穆元禧及穆元禧之女,也就是表姑娘文靜姝在東廂房內一起喝茶閑聊。
朱贏依舊是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穆王妃不咸不淡地賜座。
朱贏站著沒坐,先就小廚房走水之事向穆王妃賠罪。
穆王妃沒什麼表情道:「大婚第二日就走水,本就不吉,若再殺人,便更不吉了。這次是念你剛剛過府,一應規矩都不知曉,才不予追究。但你記著下不為例。送你的那本王府家訓傳了幾代,所有人都得按府規辦事,即便你是公主,也不可能為了你一再破例。」
朱贏低著頭道:「謝王妃提點,朱贏謹記於心。」
穆王妃掃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珠串上,淡淡開口:「你腕子上戴的什麼,怪好看的。」
朱贏看了看手腕,抬頭便似孩子受到誇獎般沒心沒肺地笑了,道:「這是皇后賞的,說是叫紅麝香珠,我瞧著它顏色好看,還有香味,就戴著了。若王妃喜歡,我房裡還有一副掛珠,待會兒給您送來。」
穆王妃擺擺手道:「這珠子顏色鮮艷,也就合你們這些年輕人戴,我們這個年紀戴著未免有些不莊重。」
朱贏想了想,目光轉至一旁的文靜姝身上,道:「那,那串掛珠便送給表姑娘吧,晨間認親時未料到姨母和表姑娘在,失禮了,朱贏正不知該補什麼見面禮給姨母和表姑娘呢。」
穆元禧道:「此珠串既是皇后所賜,公主理當診視才是,我等草民,也不敢擅受皇家之物,公主心意,臣婦心領了。」
朱贏聞言,便也作罷。
「延齡他自幼好武成痴,十二歲便在驍騎營里磨鍊,一年到頭也沒幾天著家,否則也不會拖到現在……他今日便丟下你回兵營,乃性格使然,實非故意冷落你,你要體諒。」穆王妃忽然道。
朱贏垂眉順目:「世子是做大事之人,自然不會被兒女之情牽絆,朱贏都省得。」
穆王妃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又說了些場面上的話,朱贏便告退離開了。
見她消失在門外,穆王妃轉頭問自己的姐姐:「你覺著怎樣?」
穆元禧道:「觀她晨間在院外言行,實不像個沒城府的,這俯首帖耳逆來順受,怕也是裝出來的居多。」
「不管她是真是假,如今進了琅琊王府,便由不得她翻浪。」穆王妃輕輕抿了口茶。
「那你的意思,還是暫時不動她?」穆元禧皺眉問。
穆王妃放下茶盞,修長的指拈起帕子掖了掖唇角,道:「她雖有公主之名,但無權無勢好拿捏,她若願意做低伏小更好,也省得我們麻煩。若弄死了她,難保皇帝再嫁個有權有勢或者脾氣不好的來,反而更難對付。」
「那,靜姝怎麼辦?」穆元禧轉頭看向自己眼眶發紅的女兒,說實話她覺著李延齡雖為王子,但好武粗魯實非良配,偏這女兒對他情根深種,覺得他英武不凡,非一般男人可比。連脾氣不好性子耿直都能說出好來,說什麼脾氣不好一般女人不敢往上貼,性子耿直不好女色,將來不必擔心側室小妾作祟。
李延齡那個武夫經年呆在兵營里,於是文靜姝便一等再等,一直等到十八歲,眼看著再等不得了,於是穆王妃逼著李延齡回來成親,誰知就在這當口,那缺德皇帝一道聖旨,賜下個公主來。
「我又沒說不動她,只不過此時不動她而已。動了她,就得讓靜姝能順順利利地嫁給延齡,否則便是白動。眼下來看,只有一個契機,動她之後,能讓靜姝嫁給延齡。」穆王妃道。
「什麼契機?」穆元禧急忙問。
「猋族向旻朝宣戰之時。皇帝賜婚不過就是為了拉攏琅琊王府,讓王府在猋族入侵之時能幫著他旻朝將領一起保衛邊關而已。只有雙方正在交戰,皇帝才不會在意一個公主之死,也不會冒著得罪琅琊王府的危險來干涉延齡再娶。」
「那誰知道猋族什麼時候向旻朝宣戰啊?靜姝已經十八了,這過了年可就十九了。」穆元禧急道。
穆王妃看了看文靜姝,沉吟片刻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要委屈靜姝。」
穆元禧猜測:「你是說,讓靜姝先做妾?」
穆王妃點頭,道:「不管那丫頭是真傻還是假呆,戴著那串紅麝香珠,延齡又長期不著府,一年內該是難有身孕。一年不孕,王府便有理由給延齡納妾。到時弄死那丫頭,直接將靜姝扶正便是。」
穆元禧轉頭看自己的女兒,文靜姝拭著淚,微微搖頭,道:「我願意等。」她與李延齡自幼相識,八歲那年便與他定了婚約,到如今等了整整十年,不是為了以妾的身份悄無聲息地被抬到他身邊。她要的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穆元禧愁眉不展,道:「這也不知要等幾年,若是延齡在這期間喜歡上了那公主,你又該當如何?」
文靜姝猛然睜大淚眼,似嚇著一般,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表哥他的心思,從來就不在兒女之情上,否則他也不會……」不會遲遲不娶我。
「傻丫頭,那哪有準數的?」穆元禧心疼地拭著文靜姝淚濕的臉頰。
文靜姝猛然想起昨夜她心心念念的表哥便和朱贏睡了,以後每次回府,說不定都會和那女子睡覺,忍不住心中大慟,伏在穆元禧懷中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