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寒.權宜之計
「一個道士說的」擺弄著陸珈的衣領,普蘭馨聊天一般的開口「我一出生我娘就走了,後來我爹爹就一直說,我娘常常來爹爹的夢裡哭,不放心我,魂魄難安,所以,我小的時候,就請來了一個道士。
那個道士啊,來了以後,就讓我院子里找最亮的星星,讓我每天都對著那顆心,說,我說的話我娘聽到了,放心了,那顆星星就落了,魂魄也就安心了,我呢,就在心裡說話,我連著說了好幾天,後來真的有一天我說完話,我就看到我看到的那顆星星,真的落了,那道士說,我娘的魂魄安了,以後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全身抖著激靈,陸珈幾乎撐不住臉色抬頭看著天空,覺得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樣,天空中一遍遍的閃現著綠珠那張,哭著,笑著的小臉。
「小姐——」身邊響了一聲綠珠帶著笑的歡快叫聲,陸珈瞬間起身,轉身往四周看,四周一片淡淡的白色,空無一人的院子。
獃獃的站著很久,很久之後,陸珈失了魂魄一樣轉頭看坐在石階上驚訝的普蘭馨,好半晌,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看著普蘭馨開口「你……還記得,那個道士在哪裡嗎?」
「記得啊」普蘭馨睜著清澈的大眼睛「就在我們城口西山的廟裡,我爹前一段還請了那個道士過來呢」
「明天帶我去一趟」陸珈開口,看著普蘭馨「我,有件事請教他」
「好吧」看著陸珈認真的神色,普蘭馨嘟嘴「明天我帶你去,不過很遠的,你確定你要去嗎?那這裡怎麼辦?!」
「明天一早我來找你」是在撐不住,陸珈轉身快步的走向出口,身後普蘭馨背著手蹦跳著,門內,幾個隨侍宮女走了出來,開心的對著普蘭馨福身「公主,北界王是邀請您出去玩呢」
「是啊公主」另一個公主開口「北界王是不好意思,拿個借口找託詞呢」
「對啊對啊,你看北界王很愛您呢」
「哎呀討厭」普蘭馨雙手捂著臉,蹦跳著害羞的喊「討厭討厭討厭你們,討厭——」
普蘭馨捂著臉往院子里跑,幾個宮女在後面追趕,笑鬧著,聲音傳出很遠,很遠……
另外一個院子里,吳大夫為首趴在院門口的牆上,陰影處,暗暗地觀察著院子里的動靜,寒風中,幾個人就那麼趴在,約莫二更過,三更時分,在幾個人眼都不敢眨的視線里,一個身影從主位的房間里走了出來,房間里的燈依然沒有亮起,只是從屋裡走出來的人,匆匆的離去,順著西牆的方向,那個身影騰空出了院子。
只是雖然動作迅速,幾個人還是看清了那個身影,不是別人,很能確定,就是東界王。
趴在牆頭上,相較於其他四個大夫的平靜,仲大夫的眼睛幾乎要瞪出來,趴在牆頭迎著冷風呼呼喘氣,腳下不穩,『咚』的一聲掉了下來,被幾個大夫爬下牆頭,拉起來,躲在一邊花木叢里,五個人對著頭蹲著,四個人圍著仲大夫一個在裡面,看著仲大夫瑟瑟發抖。
「什麼時候的事兒」蹲在幾個人中間,花木叢的陰影中,仲大夫抖著開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什麼時候的事兒」
「事情遠了」吳大夫低聲開口「這關係到這次北楚罷免新后的事」
「啊——」仲大夫聞言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吳大夫「你說,什麼,慢慢說慢慢說」
「我們回去說吧」孟大夫弓著身子提議,拉著仲大夫起身「這裡冷,我們回去說」
「回去幹什麼?」仲大夫有些生氣的蹲下,低聲的怒斥「回去怎麼見大王,大王為了西漠建設,為了西秦,為了我們,你們走的這些時日都是徹夜不眠的想方案,為的就是東界王不在,沒有阻擾,好好地把事情做成。
你們倒好,你們帶著大王的夫人出去,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們讓我怎麼去見大王,用什麼臉去見大王」
「仲大夫息怒」吳大夫拉開孟大夫,再次蹲下來,決定把事情說清楚。
「這件事還得從沈蝶舞被抓走開始」吳大夫開口,無奈的,低低的嘆息著「到了那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一天,北楚皇後來請沈蝶舞,沈蝶舞去了以後,一天都沒有回來,後來傍晚的時候,東界王來了,跟南界王說了什麼,南界王就去楚宮接沈蝶舞,我們收到通報趕過來時候,南界王已經回來了。
我們看著南界王的人壓著沈蝶舞回到房間,後面又有人端了什麼過去,據說是……葯,讓沈蝶舞動情的葯,後來,房間里就傳出呼救聲,我們就在外面站著,也沒有辦法進去……」
「你們沒有去救嗎?」仲大夫氣的握緊雙拳怒視四人「你們幹什麼去了,你們怎麼不去阻攔」
「談何容易」閆大夫跟著開口「那一天裡面站的全部是南界的人馬?南界王就在外面堵著呢,我們怎麼進得去……」
「所以你們就沒有管」仲大夫的聲音在顫抖「就這樣了嗎?」
「事情遠不止」吳大夫羞愧的開口「當天夜裡沈蝶舞就自殺了,人已經不行了,後來不是盧督衛也去了嗎?拿了大王給的玉佩,沈蝶舞就,就活過來了,可是當天夜裡,我們發現,南界王跟東界王在沈蝶舞門口謀算著,後來,這一路,東界王都在沈蝶舞的馬車裡」
「混賬東西——」仲大夫怒斥,抬手打了吳大夫一巴掌,吳大夫被打的蹲坐在地上,趕快起身請罪「仲大夫,息怒」
「你,你們……」仲大夫氣的抖著,抬手指著四位大夫「你們,你們,要你們何用,養你們何用,你們,你們居然,居然讓東界王一直在馬車裡,這事你們知道,南界王不知道嗎?隨行的人不知道嗎?你們讓大王丟了多大的人你們知道嗎?你們真是該死,該死……」
「仲大夫恕罪」四個人跪在冰冷的地上,叩首自責。
「並非我們不想救」跪在地上,江大夫開口「但是後來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控制,沈蝶舞自殺這件事怎麼算都是一樁禍事,沈蝶舞自殺明擺著就是蕭氏毆打所致,但是如果糾察起來,就不單單是毆打了,很可能就是兩國的外交,而且,後來楚君發現了這件事的證據,明顯不願意背這個鍋。
楚君派了大批的人馬來,圍住了沈蝶舞的屋子,這個盧督衛也是知道的,後來楚君就過來商量想要了了這件事,這個時候,我們能怎麼辦?!揪住這件事不放嗎?硬要把東界王跟南界王揪出來嗎?
如果是這樣,那理就在北楚那邊了,北楚直接說我們嫁禍,我們還是一樁禍事,後來沈蝶舞願意瞞住這件事,楚君罷免了蕭氏的皇后大位,削了蕭家的爵位,算是給這件事交待,當然,我們不管別人家朝堂的政治手段,起碼,我們的面上名聲保住了啊,這件事說出去,是給我們西秦,給我們大王交待了啊。
這個時候,我們還能怎麼做,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還能怎麼做,我們除了啞忍,還能怎麼做,當然這件事,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現在只希望這件事,由我們承擔,讓大王少些難受」
「那你們今天回來就打算跟大王說——」仲大夫怒斥「你們回來叫大王上車,是不是就打算跟大王說,是不是?」
「是」閆大夫自責難抑「我們這一路上堵得實在是難受,卻也不知道找誰去說」
「所以你們去找大王」提了一個聲調,仲大夫用手指著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你們啊,你們啊,你們啊——你們的腦子都幹嘛去了,虧我看著不對勁,來攔了一下,你們要是這麼直直的跟大王說了,大王能受得了嗎,哎,也是我等無能啊,無能啊」
「仲大夫」江大夫開口,聲音裡帶著哽咽「現在,現在我們要怎麼做,該怎麼辦,怎麼辦,才能消除,減免大王心裡的難受」
「嗯~」蹲在地上,迎著寒風,仲大夫冷靜了下來,沉吟了很久之後,抬頭看四個人「這件事由沈蝶舞起,也由沈蝶舞落吧,沈蝶舞說到底兒也只是個夫人,而且還是東界王送的,我們想想辦法,讓東界王怎麼送的,怎麼要回去」
「可是,這件事怕是不容易」吳大夫為難的開口「我們怎麼去說這件事呢,大王會同意嗎?」
「我看大王會」仲大夫強迫自己開口「我看大王對這個蝶舞夫人,沒有多少感情,你看,大王這次回來,心心念念的還是南界公主,根本就沒把這個沈蝶舞放在心上」
「仲大夫說的對」吳大夫硬氣心腸,看著幾個人開口「這個夫人,大王是萬萬不能要了,再說,本來就是東界王的,讓東界王帶走,有什麼關係」
「對對對」幾個人同時點頭,一致贊同。
「絕不能讓大王為了沈蝶舞頂上這個帽子」江大夫開口,拱手對著上面,自己給自己壯聲勢一樣的開口「我大王是一代英豪,怎麼能留這樣的女人在身邊,絕不能留,反正也就是一個夫人,天下女人多得是,想必大王一定不會介懷」
「哎」仲大夫在花叢的黑暗中蹲著,深深地嘆了口氣,雙手捂住了頭「都是我等無能,我等無能啊」
「仲大夫」吳大夫也狠下了心,對著仲大夫拱手「接下來,我們去找東界王攤牌吧,讓東界王過來要人,我們也跟著勸勸大王,不管用什麼辦法,儘快的把這個女人弄走」
「嗯」仲大人蹲在花叢的黑暗中硬氣心腸點著頭。
「那我們走吧」江大夫起身,伸手扶著站不來的仲大夫,安慰般的開口「好在大王對這個女人不甚上心,走了大王也不會太難過,她走了以後,我們就求南界王,吧公主嫁過來,這樣大王也不會太難過,是不是」
「對」幾個人落寞的點著頭,相互攙扶著往外走,院門口,仲大夫站住了腳步,轉頭看著沈蝶舞的門口,鬆開幾個人的手,對著沈蝶舞的院門口,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跟著,幾個大夫同樣跟著對著沈蝶舞的門口,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後,幾個人決絕的轉身,走出了院門。
月從雲層里露出了臉,照的大地一片斑白。
黑暗的房間里,沈蝶舞握著鋒利的刀子坐在梳妝台前,映襯著外面皎潔的月光看著鏡子里披頭散髮的女子。
鋒利的刀子映襯著月色,緩緩地對上了自己脖子上的脈搏,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就解脫了。
仰著頭,沈蝶舞閉上眼睛,兩行熱淚緩緩落下,在月光里晶瑩透亮。
她沒有活路了,東界王根本就不打算放過她,今天甚至威脅她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北界王,要把她要走。
她不想走,她不要走。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主,說話怎麼能這樣的不算話,說好的只要解決了北楚的事兒,她就可以回到大王身邊。
說好的,只要她委身與他一路,就能留在大王身邊,但是一切,一切卻又被他們親手推翻。
她要的不多,她要的緊緊地是想留在大王身邊,怎麼了,怎麼就這麼難?!
為什麼會這麼難?!
刀子緩緩的落下,握著的玉佩手疼了一下,沈蝶舞閉著眼嗚咽出聲,握著刀子的手中抖著,哭的萬分傷心。
她回來還沒有跟大王說一句話,只是遠遠地,匆匆的看了大王一眼,過了這一夜,她明天跟大王告別後,就獨自上路。
好像有太多太多的事兒沒有做。
所有人都看過她跳舞,她會跳很多很多的舞,給很多人跳過,唯獨沒有跟大王跳過,她想跟大王跳一支舞,跳一支只給大王看的舞,給她這個願望,這個願望完了,她的心也好受些了。
老天,她就這些願望,就讓她實現了吧。
刀子落地,沈蝶舞抱著玉佩無聲的痛哭,最後趴在梳妝台上哭的嗚咽不止,在黑暗中讓天地動容。
一夜不平靜的過去,第二天一早,陸珈帶著普蘭馨早早的出去了,南界王醒來,聽到消息后也沒有太震驚,只是簡單的安排后,帶著人往都城走,路上的人不同了,行動自然也就快了,天黑時分,他們在路上的一個城池停了下來,下車人來來往往的忙活。
還是黑漆漆的夜晚,東界王從沈蝶舞房間里出來后,碰到了牆頭外,一直在等著他的幾個北界大臣。
站在月色里,東界王顯得更加的理直氣壯,卡著要跟他們五個對視,仲大夫為主,站在最中間,冷著臉看著東界王,後面是個站成兩排,同樣冷著臉看著東界王。
「你們想幹什麼吧」索性的,現在東界王也豁出去了「你說,你是叫人吧,還是打架吧,我都奉陪」
「我們來找你是商量的」卡著腰,仲大夫開口,仰著臉強硬的看著東界王「這件事由不得你怎樣,你既然把人這樣了,你就帶人,反正人也是你送的,乾淨不幹凈你自己知道,以前不說了,現在,你跟沈蝶舞偷偷摸摸的,北界絕不容許這樣的女人,你最好想辦法弄走」
「弄走」東界王聞言,哼哼著笑了出來「你想的跟我一樣,我的女人當然我弄走,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給你們北界王留下啊,這個你們放心好了」
「你不用讓我們放心,我們說的是儘快弄走,越快越好」吳大夫在後面接著開口,聲音決絕。
「當然」東界王不屑的哼笑「你們也別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大,沈蝶舞有今天的遭遇,跟你們也有躲不掉的關係,北界王戴今天的帽子,跟你們也有躲不掉的關係,你們不是我的臣子,如果是,你們絕對活不到明天」
「這個不用你提醒」仲大夫厲聲制止住東界王「再者,誰做的事兒,誰知道就好,其他的我們也不想辯論了,至於誰對誰錯,誰善誰惡,天在上頭看著的,現在我們想要的,就是你趕緊把沈蝶舞弄走,你弄走,但是有個條件,你藏起來,讓人永遠不要知道」
「你什麼意思」東界王聞言,臉色掉了下來「仲長繁,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仲大夫無聲的仰起頭,眼睛里出現了一抹殘忍「我們也是發了善心的,是想著給沈蝶舞留一條命的,你也知道,通姦是個什麼罪行,是沈蝶舞絕對承受不住的,我說的夠明白了嗎?不妨再告訴你一句,讓沈蝶舞永遠不說話的方法太多太多,只是我們不願意使用而已,當然,如果東界王做不到,我們一定會用的」
「你……」東界王氣得陡聲,怒視著他們。
孟大夫接著開口「再告訴你,我們也不是沈蝶舞,會給你反口的機會,只希望你說到就做到,弄走後不要再讓她出來,否則,我們同樣有辦法,你得知道,我們弄不到你東界王,但是弄到沈蝶舞對我們來說,還是一件簡單的事兒,東界王可以跟我賭賭看,要是您說話不算話,我們有的是辦法弄死她」
「你們敢」東界王厲聲「誰敢動我的女人,我讓你們死的好看,別說是你們,就是你們的北界王,我也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