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鎮天王頭痛的是,佛道劍三家折了寂空和尚,剩下的兩人也真氣耗盡,蕭銘倒是戰意旺盛,隻可惜到了現在,他也是強弩之末。
鎮天王對這一戰已經有了明悟,到了煉虛境,生死早已看淡。
然而在他準備出手時,忽然發現淹沒整個祭台的黑氣中有一處在不規律的震動,像是其中有什麽東西在掙紮,不願被三屍氣吞噬,鎮天王首先想到的是寂空和尚,佛門從西方而來,雖然沒有經過上古大戰,但在中土信眾最多,其底蘊亦不可小視,比起劍宗還要強上幾分。
天殃居高臨下,表麵上看好像並未受到影響,但鎮天王已經看出它在全力對付身體內的事物。
“凡人,你將為你狂妄付出代價!”天殃張開嘴,一團黑光在它碩大的嘴裏匯聚。
鎮天王臉色一變,“退開!”剩下的三人急忙躲避。
一團黑光從天殃嘴中噴出,但它的目標既不是鎮天王也不是韋一物等人,而是王家別院外的漠州城。
沒有火光,沒有巨響,仿佛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水中,刹那間,被黑光命中的區域,無論是房屋還是樹木,瞬間枯萎,起初還有人的慘叫傳來,之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那是一些沒有能力逃出城的平民,整個漠州城彌漫著一股屍體腐爛的死亡氣息。
天殃狂笑起來。
柯道衝和蕭銘一臉的憤怒,隻是他們也隻能憤怒而已,韋一物沒了遊龍劍,整個人都失去了銳氣。
鎮天王一臉平靜,暗想幸虧是在這邊鄙之城,若是在中土腹心之地,這一擊死傷絕對慘重,平民死再多,在他眼中也隻是一個數字而已,大殷幅員十萬裏,子民萬萬,整個漠州城的人死絕了,都傷不了大殷的筋骨!身為王者和煉虛境天命強者,絕不會在乎這個小城的損失,更不會在意城中平民的傷亡,當年上古大戰,人類屍骨如山,十不存一,隻要消滅這個皇級凶獸,一切都是值得的,甚至就連他犧牲在此,也是值得的!這樣或許還能為大殷保留一份氣運。
想到此處,鎮天王不再猶豫,整個忽然化作點點金光,如螢火蟲般當空飛舞,恍如一條流動的金光河流,飛入籠蓋祭壇的黑氣中。
“狂妄!”天殃對鎮天王的舉動大感憤怒,萬年前的大戰它依舊記憶猶新,正是人族強者這樣前仆後繼的犧牲,才打敗了它們!
螢火在黑氣中往來馳騁一圈,引開天殃的調集過來的黑光,然後直奔那股震動的源頭而去。
黑氣的籠罩的祭台上倒著一具屍體,螢火在上麵飛舞著,其中傳來鎮天王的歎息,寂空和尚整個人死的不能再死了,血肉萎縮凹陷進去,並且已經腐爛。
居然不是寂空和尚,難道是他?鎮天王心中一震,那個年輕的刀客?
漫天黑氣中,梁溯寒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他應該早已化成一具枯骨的,但他的確還活著,他感覺到四魂珠在拚命抵抗侵入他身體裏的三屍氣,但凡人的軀體終有極限,三屍氣並非尋常之物,本就是從無數強者的屍體中淬煉而來,對人體的破壞尤為深重,就在他感覺整個身體漸漸失去知覺時,懷中另外一物忽然發出一陣清光,直接從印堂衝入身體中,在很短的時間裏驅散了體內沉積的三屍氣。
梁溯寒的神智也為之一清,他想不起自己身上還有這樣的寶物,從衣服中掏出一個黃色的小物件,居然是一個平安符。
他這時才想起天狼關裏的那個破舊的酒館,酒館老板給他這個平安符時,他完全沒當一回事,沒想到這個小物件居然如此強大。
一個普通酒館老板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天殃也感覺到了身體中的異常存在,黑氣中不斷有亡魂冒出,衝著梁溯寒尖嘯,聲音宛如一把利刃刺向腦海,但印堂中又升起一道清氣驅散了這尖嘯聲。
梁溯寒哈哈大笑,既然沒死,不做點什麽豈不是太對不起酒館老板的美意?
還沒有行動起來,腦海裏忽然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小子,不要亂動,這是一個好機會!”
梁溯寒愕然,才想起是四魂珠裏的聲音,時隔這麽久,差點沒聽出來,“機會?”
另一個高傲的聲音道:“現在的天殃隻是借屍還魂而已,它還沒有自己的肉身,否則你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凶獸真正強大之處在它們的肉身。
第三個和藹而溫柔的女聲道:“天殃的魂魄對我們大有好處,一萬年了,我們的精魂隻能寄居在這四魂珠裏,吸收了天殃的魂魄。我們就能恢複一些力量!”
梁溯寒點點頭道:“我該怎麽做?”
四魂珠裏忽然湧起四道精光,在梁溯寒麵前流轉,黑色化成龜首蛇尾的玄武,青色變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白色變成凶猛矯健的白虎,紅色化為振翅飛舞的朱雀,雖然都隻有手掌大小,但梁溯寒已經感受到它們蘊藏的赫赫威嚴,那是絕不同於凶獸的殘暴與瘋狂,反而有種溫和和安寧。
“一萬年了,我們又重見天日!”玄武威嚴的說道。
其他三神獸俱是興奮異常。
天殃也覺察到身體裏的湧起的熟悉氣息,再也管不了外麵的人,將神識收回體內,漫天的黑氣中,一顆似人非人的頭顱出現在梁溯寒頭頂上,“你們居然還沒有死!”天殃的語氣中帶著無比的怨毒。
青龍高傲無比的昂起頭,發出一聲龍鳴,黑氣頓時消退了很多,“十二凶獸皇者,滄溟居首,天殃居尾,沒想到最弱的你還敢再出來興風作浪!”
天殃咆哮道:“那也比你們這幾個半死不活的老東西強!”言罷,化作一道黑光直接轟向梁溯寒的胸口,它已然看出四神獸是依附梁溯寒這個凡人而生,隻要擊殺這個凡人,四神獸就成無根之萍,到時候任它吞噬,就可以擺脫那個人的束縛!
凶猛的白虎最是好戰,不顧自己身小力弱,率先撲了上去。
三屍氣是天殃為滅絕人族而煉化,對神獸根本沒什麽影響,白虎化作一道流光,和黑光碰撞在一起,黑白交織在一起,很快,白光就支持不住,被撞飛出來,飛回梁溯寒麵前,對著半空中的黑光咆哮。
與此同時,如螢火蟲般飛舞的一簇光衝入黑光中,黑光滯留在半空中,與體內的光點激烈的絞殺著,不斷傳出如厲鬼般的尖嘯聲。
玄武眼中神光一閃,“時機已到!”四神獸的驚魂聚合在一起,四種顏色盤旋其中,衝天而起。
一個光怪
陸離的世界在梁溯寒的眼前展開,光彩奪目,鎮天王四神獸還有天殃不停的相互絞殺,金色螢光最先退出戰場,聚在梁溯寒麵前,化成一個人形。
“鎮天王前輩。”梁溯寒對這個來自大殷皇族的強者非常恭敬。
鎮天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真的隻是一個刀客?”一個化境刀客,居然能在這場災禍中活下來,並且成為勝負的關鍵,不得不讓鎮天王感慨梁溯寒氣運之強大。
古往今來人族有無數天賦橫絕之輩,要麽天妒英才早早夭折,要麽在激烈的競爭中毀於一旦,更有甚者自甘墮落,而眼前的這個刀客,在劍宗的無情扼殺下,居然還能有如此氣候,當真是天道無常,也許這個年輕人會像當年百裏長青一般震爍古今。
隻是這般想著,又搖搖頭,自笑自己想多了,百裏長青是何等人物?麵前這個年輕人資質差了太多,到現在也隻是一個化境而已。
梁溯寒哪知道鎮天王在想什麽?見他眼神不斷閃爍,還以為他受了什麽暗傷。
“小子,我且問你,今日你若不死,將有何為?”鎮天王忽然抬起頭,望著他。
這眼神太過深邃,令梁溯寒不敢對視,他絕沒想到此情此景,鎮天王居然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自從脫離師父雷虎後,他整日東奔西走,哪想過今後之事?但既然鎮天王問起,他又不能不答,他想起幼年時父親一直掛在嘴邊的話,抬頭望著鎮天王的眼睛道:“男兒當以安天下蒼生為已任!”
毫無疑問,父親是個有抱負之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隱居在鄉下田園,最終為亂兵所殺,這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傷痛和夢魘。
鎮天王哈哈大笑,“好,好,好!”這樣的問題,他問過很多人,但得到的回答無不令他失望,天都的王孫公子崇尚“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佛道劍三家的年輕翹楚忙於求仙問道,隻求渡化自己,何曾顧念過天下蒼生?
旋即鎮天王又歎息起來,“自古衣冠無英雄,草莽多豪傑!希望你以後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
兩人說話之間,半空中角逐也到了最後關頭,天殃的黑光已經完全被壓製下去,玄、青、白、赤四色光芒大盛,不斷吞噬著黑光,無數厲鬼從黑光中分離出來,圍繞著祭台旋轉。
“為什麽?我們都是大地之子,你們為什麽要站在人族那邊?”天殃瘋狂吼叫著,但無論是氣勢還是威壓都弱了不少,黑氣也暗淡了許多。
玄武悠然歎息,聲音不減威嚴,“他們代表未來!”
天殃怒道:“他們不過是一群被拋棄的傀儡,能代表什麽未來?”隻是這憤怒也漸漸變得無力。
黑光在半空中終於漸漸消散,隻留下天殃若有若無的聲音,“你們……最終……也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梁溯寒聽著它們的對話,心中隻有震撼!人族是被拋棄的傀儡?那麽又是誰拋棄了人族?九天之上,到底是一群什麽樣的存在?種種疑問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記。
四神獸似乎情緒也變得不高,吞噬完天殃的驚魂,直接回到四魂珠內。
鎮天王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直到黑氣散盡,天空又恢複一片清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