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祭天
眨眼之間，“王萬全”全身籠罩在黑色煙霧中，旁人已經看不清煙霧中發生著什麽。
而那股遠古的恐怖氣息依舊在增長著，柯道衝射出一道黃符，飛入煙霧中什麽也沒有發生。
煙霧在地上緩緩移動著，一點一點向祭台頂部移動，已經沒有人敢靠近它，鎮天王也隻是在一旁靜觀其變。
而寂空和尚還擋在它前麵的木階上，接觸到黑氣的木階很快也被染成了黑色，然後肉眼可見的萎縮，微風吹過，變成飛灰。
“寂空大師，退開！”這個時候還關心寂空和尚的人隻有蕭銘。
寂空和尚在木階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後之事，還請蕭公子以天下蒼生為重！”言罷，全身金光大盛，在著一片灰暗中增添了一抹亮色，三屍氣不急不緩的向上推進著，慢慢觸碰到寂空和尚的金光，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縮回，逐漸縮成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形輪廓，其中冒出兩點猩紅，應該是“王萬全”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先是疑惑，然後是憤怒，黑氣卷地而起，鋪天蓋地的撲向寂空和尚。
一股屍體燒焦的臭味頓時彌漫開來。
“愚蠢！”玄機子在一旁冷笑道，然而話剛出口，就麵對三雙憤怒的眼睛，柯道衝、蕭銘，以及鎮天王。
韋一物敬佩道：“佛門中人果然大慈大悲。”
寂空和尚的真氣早就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一空，現在的他是在消耗自己的性命，而佛法最高精義便是舍生赴難，故而金光大盛，宛如一顆太陽降臨在祭台上，所有撲上去的三屍氣都铩羽而歸，從中傳來淒厲的嚎叫，像是百鬼慟哭，很快，寂空和尚臉上像敷上了一層金紙，本來略顯富態的軀體現在也漸漸萎縮下去。
所有被金光照到的人，都從心中升起一股溫暖之意。
這是真正的舍己為人。
人形輪廓越發的憤怒，它忽然躍起，黑氣籠罩當空，遮蔽了整個廣場，而“王萬全”的身體終於顯露出來。
那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扭曲的怪物，無數黑氣從他身體裏冒出來，整個身體膨脹了至少兩倍，然後黑氣忽然從天垂下，完全包裹住那團金光，“王萬全”的頭顱張著嘴繼續憤怒的咆哮，一瞬間，所有的金光全都消散，天地又變成了晦澀的灰暗。
“趁現在！”鎮天王大喊一聲，人影一閃，如一隻利箭隻取“王萬全”的額頭。
韋一物也跟著衝了上去，柯道衝隨手飛出三道黃符，每張符上電光閃閃。
蕭銘揮舞著拳頭跟了上去。
凶獸是他們共同的敵人，梁溯寒不知道怪物想做什麽，卻知道一旦它達成所願，整個漠州將變成人間地獄！青狼刀感受著主人的心意，自動彈出刀鞘。
梁溯寒有種感覺，經曆的戰鬥越多，他和這把刀的聯係就越親密，甚至他已經感覺自己快要馴服這邊刀的刀靈，靈器中多有靈物，與使用者心意相通，會提升數倍的戰力。
鎮天王虛空一指，像一道電光般穿過“王萬全”的額頭，三道黃符接連在黑氣中爆裂，電光閃閃，最後一把劍一隻拳頭一把刀同時落在黑氣中。
一聲微不可察的聲音在黑氣中傳出，像是骨頭寸寸斷裂的聲音。
韋一物見梁溯寒也來幫忙，當時臉色就沉了下去，礙著這麽多人，沒有發作。
梁溯寒的刀插在黑氣中，忽然感覺那黑氣沿著刀身向自己的身體漫延過來，梁溯寒一陣惶恐，在場六人，隻有他還是化境，也不知當時為何腦子一熱衝了上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黑氣很快衝過了他的手臂、肩膀，卻最終沒入胸口的四魂珠中。
沒有人發現梁溯寒的變化，因為此時黑氣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瘋狂的洶湧起來。
“王萬全”的額頭上被破開了一個小洞，但並不致命。
黑氣繼續翻騰著，並且逐漸擴散，本是生機盎然的初夏，但花草樹木在黑氣中開始枯萎下去。
“退！”鎮天王提醒幾人。
韋一物抽劍離開，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遊龍劍上生了一層鐵鏽，再不複之前精光流轉之象，蕭銘的拳頭也被染成了黑色。
三人都退開，唯有梁溯寒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保持著揮刀的動作，韋一物冷笑一聲：“不知死活！”一個化境刀客也敢趟渾水。
蕭銘急道：“梁兄弟！”他剛準備去拉扯梁溯寒，卻被柯道衝擋住，“看看你的手！”
黑色漫延到他的手臂上，而且蕭銘很快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
“哐當”一聲，韋一物扔掉了遊龍劍，隻要他回到靈浮山，隨時可以再挑選一把靈器。
短短的一瞬間，梁溯寒整個人都被黑氣覆蓋了，整個祭台上再無站著的人，黑氣升騰而起，將整個祭台都淹沒了，“王萬全”的頭顱隨之升到祭台之頂，眼中猩紅掃視在場所有人，忽然，他的臉上浮起扭曲的笑容。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柯道衝有些灰心喪氣，人力終有盡時，天命強者雖然脫離凡人的範疇，卻仍受製於天地規則。
但這個怪物卻像殺不死一般。
鎮天王一臉的肅然，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看著怪物的氣焰，整個漠州城怕是保不住了，更可怕的是，整個西北都有可能變成地獄，皇族中秘藏的文書中記載著上古大戰中凶獸的強大，無數人族強者前仆後繼才將他們的十二皇級凶獸打敗，並且誅殺了其中五位，剩下的凶獸並沒有被消滅，而是潛伏在深山大澤或者深海中，等待著複仇的機會。
難道是它們要卷土重來？
這一萬年來，天命強者的視線早就從它們身上挪開，齊齊仰望著蒼穹之上。
就連當世最強者百裏長青也渺無音信，四大守護已經整整一百年沒有在凡間現身。
越是深思，鎮天王越覺得憂慮重重，總感覺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推動整個人間向地獄靠攏。
蕭銘心中一陣失落，他的朋友也不多，梁溯寒算得上是一個，但現在，他的朋友已經已經死了，和寂空和尚的下場一樣。
升到祭台之巔，“王萬全”仰頭向天，天空已被陰雲籠蓋，它張開嘴，咆哮聲響徹雲霄，整個漠州城的人都驚恐的望著天空，那些從王家別院逃出來的賓客，紛紛搶奪城中的快馬，頭也不回的離城而去，無依無靠
的平明百姓則關緊自家的門院，似乎這樣就可以躲避即將到來的災禍。
整個漠州城亂作一團，不少地痞無賴更是興風作浪，王家之外很快就起來大火，往常官府還有一些衙役官差，現在全都沒了人影。
甚至連貓狗老鼠都在驚慌的亂竄。
陰雲翻卷的天空，忽然露出一抹天光，穿過重重黑暗，直接照射在“王萬全”的額頭上。
瘋狂的笑聲響徹天地，這才是真正的祭天！
到了這一步，祭台上的佛道劍全都束手無策。
“天不佑我大殷！”鎮天王一聲哀歎。
“一萬年，我回來了！”“王萬全”臉上全是瘋狂之色，一直沉默不言的它現在忽然開口說話了。
那抹天光源源不斷的射入“王萬全”的頭顱中。
蕭銘見此情形，驚訝道：“蒼天為何要幫助凶獸？”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怪物從這一抹天光獲取了神智和力量。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一直以來，人族無比敬仰著上天，甚至整個人類的曆史中處處尊崇的上天，崇尚天人合一，但現在，這頭怪物也與天合！無數個疑問在蕭銘心中湧起，柯道衝也目瞪口呆，道門是三家中最崇尚天道的，就算蒼天不庇護凡人，也不應該與凡人為敵啊。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韋一物身上真氣全無，卻依舊不失劍道的鋒銳之氣。
怪物猩紅色眼睛轉向韋一物，“吾名——天殃！凡人，你們可以成為我的第一批奴仆！”
被天光照耀的怪物，此時像個神靈一樣俯視著諸人，伴隨著它的目光，恐怖的威嚴壓在每一個人的肩膀上，就連鎮天王的臉也黑沉下來。
“怎麽，你們在猶豫？”天殃的聲音帶著莫可名狀的威嚴。
玄機子最先受不住這股威亞，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柯道衝雖然與他不和，但畢竟兩人同處一源，見他如此不濟，心頭怒起，“蠢貨，道門萬年以來，從未向任何強敵屈膝投降，你這是再給道門抹黑！”
麵對他的怒斥，玄機子的頭機會要埋進土裏，卻依然沒有勇氣站起來。
韋一物眉頭一瞥，“軟骨頭。”
神霄門這幾十年來和天都權貴來往甚密，沉迷在俗世繁華中，門中有本事的人越來越少，剩下的人不知反省，反而更加一種權勢，早已沒有了道門的清修之心。
天殃懶得理會這些人，將猩紅色的目光轉向鎮天王。
沉默許久之後，鎮天王忽然仰天長笑，他笑得極為開心，彷佛聽到一個最好笑的笑話。
天殃身上黑氣翻卷，“你在笑什麽？”
鎮天王眼中射出灼灼光芒，“如果你真恢複凶獸皇者實力，何須跟我們饒舌？”
此言一出，眾人眼中立刻閃過光彩。
凶獸皇者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在一萬年前，七八個煉虛境的天命強者才能勉強匹敵一位皇級凶獸，而且凶獸向來極端仇視人族，何曾會這麽好脾氣留人類一條活路？
幾人能成為天命強者，都是人類中佼佼者，很快便明白了天殃隻是在虛張聲勢，也就是說，它同樣在忌憚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