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刀法
說話之人卻是沉默已久的韋一物。
別人不敢得罪蕭丞相的公子,他敢!劍宗之人外出行事,何曾吃過昨日那樣的大虧?本來韋一物並不是一個斤斤計較之人,但胸口一直壓著一口氣,不吐不快,別人為這兩個蠻人求情他都可以當作沒看到,唯獨蕭銘不行!
蕭銘盡量心平氣和道:“這兩人無關大局,還請少劍主不要阻攔。”
韋一物冷笑道:“我沒有阻攔,隻是就事論事,你我現在都是天命強者,當知道欺天者必為天所欺。”
這並不全是韋一物的意氣之爭,自從成為天命強者,蕭銘就隱隱約約感受到天意的存在,就好像一個人氣運般玄妙。
“阿彌陀佛,蕭公子,行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兩個蠻人若真是你朋友,老衲定為他們做一場往生極樂的法事!”寂空和尚也站出來說道,劍宗也是蕭家爭取的對象,現如今蕭家的絕大部分力量都放在南境蒼梧關防禦炎人,和劍宗鬧得太僵也不是明智之舉,隻是這個韋一物初次見麵就和蕭銘不睦,彷佛天生冤家。
蠻人兄弟滿臉血汙,也認出了蕭銘,嘴裏呢喃著什麽,眼中卻是流著眼淚。
蕭銘忍無可忍,“放了他們!”
紫心柔好奇的看著他,歸塵卻搖搖頭道:“少劍主說的很對,王家為了找到這兩個蠻人祭天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現在若是更改,的確是欺天之舉,不止是對蕭公子你將來的進境大有影響,對王家的福祉也有害處,蕭公子當好生思量。”
天意和天機在凡人心中也許是虛無縹緲的存在,但對天命強者而言,天意絕不可違逆,有道是順天者生逆天者亡!
薛一凡隻不過是化境高手,沒想到兩個祭品還會牽涉道這麽多的忌諱,而這些世家門閥,最是看重這些忌諱。
王家的族人在看台上大聲反對,台下的幾百雙眼睛也緊緊的盯著他,蕭銘深吸一口氣,他忽然發現自己雖然有顯赫的身世,卻被一條看不見得繩索束縛著,這讓他感到無比壓抑,看著蠻人兄弟期待的眼光,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寂空和尚道:“阿彌陀佛,生老病死,前塵舊夢,一啜一飲,早已天定!”
蕭銘眼中不知不覺便流下眼淚。
薛一凡揚聲道:“祭天!”
王家仆人們按下了蠻人兄弟的頭,兩個紅衣大漢舉起了刀。
“住手!”一聲厲喝在人群中響起。
兩個紅衣大漢刀舉在半空,也不知該斬下,還是真該如來人所說的“住手”。
喊出這一聲的正是梁溯寒,事情已然像最壞的方向發展,在他喊出這一聲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但要他眼睜睜看著生死兄弟被人當作畜牲一樣砍頭,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不是每個人活著都斤斤計較利益得失,至少梁溯寒更看重兄弟的情分!
劊子手的目光轉向薛一凡,薛一凡先是一愣,以為又是某個愛多管閑事的世家公子,但看到他腰間的長刀後,心中也就釋然了,這年頭,一個有身份的人絕不會佩刀。
歸塵目光一閃,看了看身邊的紫心柔,卻見她兩眼也是驚訝神色。
蕭銘有些驚喜道:“梁兄弟!”
而梁溯寒並不願理會他,大聲道:“諸位都是名門正派,為何草菅人命?”
玄機子和柯道衝眼裏隻有歸塵與紫心柔,也沒心思理會這個冒失的年輕人。
滿座皆是天命強者,卻被一個化境中人如此質問,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寂空和尚道:“施主,你且下去,萬不可自尋煩惱!”
然而韋一物已經注意到他腰間的長刀,冷聲道:“他走不了!”
從上來的那一刻起,梁溯寒就沒想過要下去。
薛一凡攔在梁溯寒身前,“閣下何人?”他很佩服這個剛堂而皇之上台的刀客,台下的人也望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刀客,也有人興奮的等著看熱鬧。
梁溯寒不在意台下那些幸災樂禍的目光,盯著薛一凡道:“走開!”
如今的薛一凡不再是西北地麵上的劍客,而是王家的主事者,犯不著為了這小子動肝火,一個穿鞋的人不會跟一個光著腳的人較勁,他也很想看看這個刀客究竟像做什麽,於是真如梁溯寒所言,讓開了路。
蠻人兄弟見了梁溯寒,如山般的漢子,居然嚎啕大哭起來,梁溯寒解開他們的繩索,又扶著他們站起來,心中一陣淒然。
台下卻是一陣大笑,覺得這兩個蠻人看著人高馬大,居然如此膽小。
紫心柔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趁現在沒人理你,下去吧。”
成熟女人的體香幽幽飄進梁溯寒的鼻孔中,令梁溯寒腦中一陣眩乎,但他很快便清醒過來,無論這個女人處於何種目的,這都是一個善意的提醒,這場遊戲不是梁溯寒這種化境中人能參與的。
梁溯寒擋在蠻人兄弟麵前,望著薛一凡道:“今日你們王家若是要斬這兩人,就先殺了我!”
薛一凡沒有回答,韋一物手持遊龍劍信步走出,“好大的口氣,西北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一個刀客居然成了氣候。”
蕭銘剛要上前去與梁溯寒站在一起,但衣袖卻被玲瓏公主抓住了,“蕭銘哥哥,你的傷還沒有好。”
受了三道紫霄神雷,此刻的蕭銘能站在這裏已是一個奇跡。
韋一物瞥了一眼蕭銘笑道:“怎麽?蕭公子難道是要告訴我這個刀客也是你的朋友?”台下的人也跟著一起哄笑起來,身為蕭摩訶之子,結交的朋友居然是這樣一群上不了台麵的低賤之輩。
蕭銘沒有回答。
鎮天王卻道:“少劍主,你堂堂天命強者不會欺負一個化境凡人吧?”
韋一物此時感覺非常好,說真的,他想好好謝謝這個刀客,給了他重振旗鼓揚眉吐氣的機會,別的事,鎮天王可以以身份壓他,但刀劍之爭,是劍宗的內部之事,就算是鎮天王也不好直接幹涉,而且堂堂大殷鎮天王怎會為一個刀客出頭?
這些站在巔峰之上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會思考利弊得失!
“我們劍宗絕不是蠻不講理之輩,也不會違背玄武令,但是,糾正每一個誤入歧途的刀客是我們的責任!”韋一物大義凜然道。
梁溯寒手按刀柄,昨日他也見過此人的身手,以自己化境修為,絕不是對手。
蕭銘聽見梁溯寒沒有生命危險,心中鬆了一口氣。
韋一物甚至都沒什麽興趣知道這個刀客的名字,他緩緩拔出劍,雖然他的內傷並未痊愈,但想來對付一個化境刀客,絕不在話下。
這個時候,梁溯寒隻能握緊手中的刀,天命強者在世人心中已經是神靈一般的存在,而梁溯寒身為一介凡人,居然挑戰神靈,這是何等的自不量力,但他沒有選擇!沒有一句廢話,梁溯寒人已經衝了上去,經過在書海樓裏係
統的練習,他的刀法和之前大部相同,出手間並未因為敵人是天命強者而畏首畏尾,他更願意在這個少劍主麵前展示自己的百式刀法!
一刀揮出,後招有百般變化,每一種變化都是為克製劍法而生,長遠處,大開大闔,近身處,綿密如雨,這便是他的百式刀法!
一套刀法的成型必須要經過實戰的檢驗,而這位劍宗的少劍主就是最好的對象。
韋一物年少成名,在劍法上的造詣也絕非浪得虛名,劍法靈動飄逸,在台上施展開來,隻見得劍光陣陣,瀟灑至極,引得台下眾人一陣歡呼,紛紛讚歎韋一物劍法如神。
但台上之人卻是完全不同得想法,要知道經過幾十年得打壓,上乘刀法早已散佚,而這個年輕得刀客展現出來得刀法雖然還有一些不完美之處,卻已有大法大家之氣象,和韋一物刀來劍去得鬥了幾十個回合,居然沒有落到下風。
本來還在思考王家究竟想幹什麽的鎮天王漸漸被台上的戰鬥吸引。
歸塵淡淡道:“這個年輕人有意思,你手下有這樣的人才居然不知道?”
紫心柔輕咬著嘴唇,白了歸塵一眼,“你是在怪罪我?”
歸塵笑道:“怎敢怎敢。”
台下的鬼狼也吃驚道:“半年不見,他刀法居然增長了這麽多?”
雷虎眼中閃爍著異彩,他從未具體教授過梁溯寒刀法,如今看來自己的苦心沒有白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個人也應該擁有自己的刀法!
梁溯寒不會想到眾人心中所想,現在的他眼裏隻有刀,每一刀揮出,就像自己的熱血在燃燒,無比熾烈,他鑽了一個月的書堆,今日看來小國不錯,隻可惜時間尚短,沒有進一步修改,其中的破綻不少,但盡管如此,也和韋一物鬥的旗鼓相當。
反觀韋一物,越是戰下去,越是覺得心驚膽跳,這小子是怎麽回事,明明是化境中人,刀法居然如此難纏,他固然可以憑借天命強者的勁氣硬碰硬,直接震斷梁溯寒的經脈,但那樣的話,豈不是告訴明眼之人,自己的劍法不如此人的刀法?他年紀不大,成為劍宗少劍主,心中也是存著幾分傲氣,暗想今日若不能以劍法戰勝此人,還有什麽顏麵在劍宗立足?
想到此處,韋一物沉下心神,全力迎戰。
刀光盛,劍光亦開始熾烈,兩人都全神貫注的投入戰鬥。
對梁溯寒而言,韋一物的劍法自然是精妙的,但萬變不離其宗,再精妙的劍法都是從基本劍法演變過來,配合完美的身法,才會有如此吉光片羽般的劍法,梁溯寒不管他的劍怎麽變,隻盯著他起手處,刀法便已有了克製之法,這就像臨堂策論,一個出題,一個解題。
兩人戰了百來回合,梁溯寒興致不減,戰意越發高昂,百式刀法初成,能有這樣一位對手試招,簡直是上天恩賜。
而韋一物終究是有些心煩氣躁了,想他劍宗少劍主,居然戰不過一個岌岌無名的刀客,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想到此處,遊龍劍忽然一個收招,脫開青狼刀的糾纏,全身忽然暴起一陣氣旋。
“危險!”蕭銘提醒道。
梁溯寒愣了一下,感覺自己全身都升起一股寒意!
勁氣到了天命之境就會升華為真氣或者罡氣,真氣者由內而外,罡氣者由外而內。
韋一物身上聚起的正是最精純的真氣,和遊龍劍的劍氣混合在一起,整個劍身都升起耀眼的白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