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歸塵
兩人都求助似的望著鎮天王,但鎮天王一直閉目養神。
神霄門和柏泉宮的分道揚鑣正是因為這本無欲仙籙,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但最終這本書在神霄門神秘消失,天下已經有四五十年沒有此書蹤跡,今日卻被這個妖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其心可誅!
那台下的賓客,很少有人聽過這本書,但能求仙問道,無不欣然,“那本書在哪裏?我出五千兩紋銀買了。”
另一個人道:“五千兩銀子就想成仙,做你的白日夢吧,我出一萬兩!”
整個廣場變成了菜市場一般,不停的有人抬價問價,而紫心柔在台上笑而不語。
鎮天王神目一睜,朗聲道:“無欲仙籙,本王出十萬兩黃金買了。”
霎時間,台上台下都愣住了,十萬兩黃金差不多是大殷一個中等世家的全部家當,折算成白銀差不多是一百萬兩,就算是五大世家,也不可能一下拿出這麽多錢來。
柯道衝急聲道:“鎮天王不可!這本書絕不是什麽修仙奇書,而是一本魔書,當年刀魔淩天仇正是看了這本書獸性大發,才入了魔道。”
玄機子也在旁幫襯道:“鎮天王,這妖女形跡可疑,不如先將他拿下!”
然而鎮天王看都沒有看兩人,他的目光像錐子一樣釘在紫心柔身上。
紫心柔嬌聲道:“王爺是要強買強賣嗎?”
如果鎮天王真有這個意思,自然無人敢攔,在台下幾百道眼光中,鎮天王長笑起來,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祭壇,“這本書不能流傳出去,我們皇家將代為保管!”
柯道衝眼中閃過一道深深的憂慮。
紫心柔在台上緩緩踱了幾步,似乎是在思考這筆買賣是否劃算。
梁溯寒卻在台下低聲道:“她就是黑蓮?”那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中,梁溯寒根本看不清那個全身包裹在鬥篷中的女人,但聲音卻絕不會錯的,很多時候他耳朵比眼睛還要靈敏。
雷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事實上,他也不確信台上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會是他的上司,每次見麵,雷虎也從未見過黑蓮的真容。
但這種猶豫的神色,已經說明了問題。
梁溯寒卻是倒吸一口涼氣,如果紫心柔就是黑蓮,那麽她的目的就絕不是賣書這麽簡單。
果然,台上再次響起紫心柔無限嬌媚的語音,“請鎮天王恕罪,這本書不賣。”
所有人一陣大嘩,“不賣你說什麽?倒人胃口。”更有一些粗魯之輩破口大罵起來。
鎮天王眉頭皺起,似乎也感覺這個女人捉摸不定。
紫心柔任由台下沸反盈天,仍舊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樣,等下麵的人罵夠了,她才繼續說道,“這本無上的仙書,我們不賣,卻會無償贈送給在座的每一位!”
一語石破天驚!
玄機子癱坐在椅子上,這本書真若流傳出去,必將荼毒天下。
柯道衝眼中厲芒一閃,大喝一聲:“妖女!”兩指間夾著一道黃符,如劍一般直刺向紫心柔的額頭。
而紫心柔像是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一樣,人畜無害的站在那裏,台下中人不乏一些高手,早有人英雄救美,八道身影翻飛而起,後發先至,擋在紫心柔麵前,柯道衝厲聲道:“滾開!”如同一道天雷在台上炸響,手中的黃符隱隱生出電光,那八把長劍直接被彈開,柯道衝去勢不竭,眼中也浮起電光。
眼看一朵美麗的花兒就要隕落在柯道衝的指下,忽然從台下飛出一道流星,尖銳的破空聲嗤
嗤作響,正巧擊中柯道衝的指尖,隻聽得一聲爆響,柯道衝全身電光大作,硬是被這顆“流星”推的偏離了原本目標。
“什麽人!”柯道衝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穩腿腳,細看時,發現那顆“流星”般的東西居然是一顆石子,心中不禁駭然。
柯道衝可不是什麽二流貨色,而是柏泉宮精英弟子,實力早已進入明氣境,就算正麵硬撼韋一物也不在話下,現在居然被一顆石子推走。
“堂堂天命強者,欺負一個弱女子,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柏泉宮?”人群中,一人緩緩走出,也是穿著一身黑色鬥篷,他低著頭,因此看不清他的臉。
柯道衝冷冷道:“裝神弄鬼!”
那人緩緩走上祭台,摘下帽子,一張精致而完美的臉出現在陽光之下,他的眼神像星辰一樣明亮,如果此時他穿一件女服,絕對是從天而降的仙女,唯一可惜的是他頭頂沒有一根頭發。
所有人仿佛都在為這張完美的臉而震驚,隻有寂空和尚“騰”一聲站起來,嘴唇不停的顫抖,“歸塵!”
男人看著須發皆白的寂空和尚微微一笑,“寂空師弟,別來無恙!”
這一笑簡直要顛倒眾生,不僅女人們目眩神迷,就連男人也心驚肉跳。
寂空和尚已然是個七八十歲的老者,而這個名叫歸塵的男人看起來絕不超過三十歲,兩人居然是師兄弟關係。
鎮天王冷聲道:“沒想到王家居然與你勾結在一起,真實罪不可恕。”
歸塵哈哈大笑,樣子說不出的灑脫,玲瓏公主一門心思撲在蕭銘身上,見了此人,心裏像小鹿一樣亂跳,暗想,天底下怎麽會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鎮天王,昔日天都一別,我們可是好久不見。”
鎮天王冷哼一聲,“沒想到你這禍害居然還活著!”
歸塵笑而不答,而是將臉轉向台下的眾人,初夏的陽光鋪在他臉上,令他的臉多了幾分神性,“自古以來,人間有三大修仙神書,洞玄經、無極寶典,以及無欲仙籙,如今神書麵世,這位姑娘修百世功德,助諸位一起往登極樂仙境,神霄門和柏泉宮為何阻撓?莫不是不願見大家一起成仙成聖?”
玄機子怒聲道:“妖言惑眾,世上哪有什麽神仙?你知道神仙是什麽嗎?”
此言一出不僅台下眾人怒目而視,就連鎮天王也陰沉的看著他,令他生生將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歸塵故作疑惑道:“怎會沒有神仙?貴派遠有呂祖、彭祖,千年前有逍遙子,五百年前有何聞道,隻是近百年來,道門人才凋敝,才沒有這種藝業通天之人,但你道門沒有,不見得整個天下沒有福緣深厚之人,兩人如此阻攔,豈非小肚雞腸,令天下人恥笑?”
“噗嗤”一聲,玄機子口吐鮮血,心中道心失守,話都說不出來,恨恨的指著歸塵。
歸塵卻望著朗朗晴天,負手站在祭台上。
“阿彌陀佛,諸位切不可聽信此人之言,此人乃欺師滅祖之輩,是我佛門中的敗類!”寂空和尚見台下之人已經偏向歸塵,不禁心中大急。
歸塵仰著頭,目光卻轉向了寂空,“當著天下豪傑的麵,師弟可以好生說說我是怎麽欺師滅祖,又如何成了佛門中的敗類?”
大多數的人隻相信眼睛看到的,歸塵相貌絕美,氣質出眾,又談吐不凡,因此人群更願意相信他說的話,饒是寂空和尚辯才無雙,但在如此境地之下,就算他說的天花亂墜,也無人肯信,他自己也深知這一點,隻得閉上雙眼,口中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
“我明白了,你們是想借王家這次祭天宣揚你們的歪理?”鎮天王道。
這次祭天,匯集了中土各地的大小門閥世家,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在天下興起滔天巨浪!
紫心柔淡淡一笑,“鎮天王可不要信口雌黃,什麽是正理,什麽是歪理?我們隻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佛道劍三門幾十年來自詡正道作威作福,天下人心惶惶,深受其害,鎮天王為大殷皇族,不替天行道也就罷了,何必同流合汙?”她與歸塵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一般,羨煞了多少年輕男女。
隨著大殷的衰落,佛道劍三門掌握了越來越多的話語權,從皇族密探得知,東境的亂賊與劍宗脫不了幹係,這還是暗地裏的,明麵上,若是那天三家齊聚,公開反對大殷皇族,那麽皇族將會陷入極大的被動,事實上,這種趨勢已經出現,佛門與蕭家同氣連枝,已經深為皇族戒備。
鎮天王歎息一聲,皇權不盛,才會有這麽多牛鬼蛇神群魔亂舞,更讓他頭痛的是,明知佛道劍三門暗中生事,皇族也不得不裝作沒看見。
眼見歸塵和紫心柔各憑一張嘴就壓服了佛道兩門和鎮天王,薛一凡站出來,朗聲道:“諸位,祭天吉時已到!”
八個王家的仆人壓著兩個身材魁梧的蠻人上台。
梁溯寒見了這兩個蠻人,心都跳出來了,木頭和石頭!兩人身體上布滿了傷口和淤血,奄奄一息的被幾個王家仆人半推半扶上台,又有兩個穿著紅衣的儈子手拿著大刀站在他們身後。
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王家是要用他們的人頭祭天!他不再理會雷虎和鬼狼,回到七少爺身邊,七少爺也是全身顫抖,梁溯寒從心底裏不願意卷入這場組織和佛道劍三門的陰謀中,以他化境高手的境界也沒有這個實力,但這兩個蠻人是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王家當作祭天的畜牲?
台上之人心神都係在無欲仙籙上,沒人想到要被宰殺的是兩個活生生的人,梁溯寒忽然有些認同紫心柔的話,所謂的正道都是道貌岸然。
正當他準備衝上去救人的時候,台上一人站起身道:“住手,這兩個蠻人是我的朋友!”
蠻人深居在雪境中,與冰雪為伍,心思單純,因此常被各族抓來當作奴隸,大殷因為開化,禁止蓄奴,但中土之人並未因此而消除對他們的偏見,多將他們視為野人,和畜生高不了多少,特別是現在,廣場上的人多是大殷世家豪門,在他們眼中,大殷的平民百姓都算不得是人,更何況這兩個蠻人,見蕭銘堂堂大殷丞相之子,居然視兩個蠻人為朋友,不禁哄笑起來。
薛一凡忍著笑意問道:“蕭公子怎會與兩個蠻人是朋友?”
蕭銘很認真的點點頭,“他們不禁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
台下之人笑得更大聲了,仿佛這才是這次盛會最精彩的地方。
玲瓏公主不願蕭銘被嘲笑,“你們這些人怎麽如此殘忍!蠻人怎麽了,難道不是人?”她深居皇宮,天性爛漫,何曾想過會有如此血腥的場麵。
其實祭天不一定要用蠻人人頭,隻不過前些時日,組織特意將兩人送來,大殷軍中曆來救有用異族的人頭祭旗的傳統,今次王家祭天,對組織而言更有深意,因此這兩各蠻人正當其用,但若是這位蕭丞相之子阻攔,殺人祭天已是不可。
薛一凡也不在乎在這種小事上退讓一步,“既然是蕭公子的朋友,那就是個誤會!”
隻是這話一說出口,便有人沉聲道:“這不是個誤會,今日祭天,必須用這個兩個蠻人的頭顱!否則便是欺天,你們王家就是個笑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