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雲螭
“哈哈哈……”巨蛇大笑起來。
雅琴王望著自己的女兒陰陽怪氣道:“看來我的女兒魅力不夠,沙漠之花居然吸引不到中土的一個刀客。”
蝶若眼中的淚水更加迷離了,有那麽一瞬間,梁溯寒看著這雙眼睛,心中出現了短暫的猶豫,蝶若失魂落魄的向他走來,顫聲道:“為什麽,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男女之事,梁溯寒向來外行,他覺得自己對蝶若更多的是欣賞,他不知道怎樣跟麵前的女子解釋,所以低下頭,但在他低頭的瞬間,兩道銳芒閃電般的刺向他的腹部,如毒蛇般凶猛,危險降臨,梁溯寒身形急退,這個時候的蝶若眼中已沒有淚花,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銘心的仇恨,她就像換了一個人般,下手狠辣,一擊不中,決不後退,兩把細劍不依不饒。
後退中,青狼刀應聲出鞘,劈向蝶若的雙劍,潛意識中,他並不想傷害這個欺騙自己的女子,畢竟隻要是正常男人,難免有憐花惜玉的心思。
蝶若身形一晃,詭異避過,以梁溯寒對她實力的判斷,這一刀必定能令她抓不住雙劍,但他失算了,晃神中,蝶若繞到他背後,細長的雙劍向毒牙一樣刺向他的後頸,梁溯寒轉身一刀,蝶若身影卻變成一道虛影,接著便是腹部的一陣劇痛,兩把細劍刺進了他的腹中。
“你——”梁溯寒大驚失色,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麽可怕,原來她一直在自己麵前隱藏實力,其實從看到寧道融刺破心口的那一劍,他就應該有所警惕的,能從劫獸身上偷走本命元珠,其修為怎麽可能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麽低劣?
蝶若冷冷拔出雙劍,梁溯寒腹部血流如注,兩人的修為在伯仲之間,隻是梁溯寒太過大意了,忘記了寧道融的警告。
嬌豔的花朵往往生著毒刺。
“那麽,來自中土的強者,我有一個更好的提議,交出你那顆保命的寶珠,我就放你活著離開,怎樣?”雅琴王帶著勝利而貪婪的笑容道。
雅琴國畢竟是個沙漠小國,得罪神廟的代價太大,作為國王,他不得不慎重一點。
這也是蝶若的雙劍沒有刺入梁溯寒心口的原因。
“你們真是太卑鄙了。”巨蛇盤旋在石柱上,不過誰都看得出,它就像一頭待宰的羔羊。
雅琴王大笑起來,聲音如同冬日裏躁鳴的烏鴉,“這是對我最好的讚美。”
蝶若的嘴角又高傲翹起,她再也不用偽裝,“如果你不是這麽直接的拒絕我,也許我會讓你死的晚一些,畢竟你是神廟派來的,又為我們解決了凶獸的大麻煩,你死了,我會為你立一個上乘的墓碑,然後告訴神廟,我們雅琴人會永遠銘記你的恩德。”這些話既是說給梁溯寒聽的,也是說給他父親聽的。
雅琴王看著自己的女兒道:“好吧,我聰明的女兒,如你所願,殺了這個辜負你的男人吧。”
然而,梁溯寒大笑起來,身處絕境,他本不應該這麽笑的。
蝶若怨毒道:“你笑什麽?”她聽出這笑聲中的嘲諷之意。
“我笑你們父女倆機關算盡,卻還是白費心機!”梁溯寒的眼睛中充滿怒火,他不像雷虎和鬼狼,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殺人,他不喜歡背負罪惡感,心底潛藏的光明讓他一直抗拒著殺戮的誘惑,作為組
織裏的一個殺手,這一點顯得可笑,就像一個屠夫喜歡吃齋念佛,就像一個青樓姑娘喜歡貞節牌坊。
人生於世,有多少身不由己?
現在,梁溯寒有了殺人的理由,大地撫愈了他的傷口。
然後蝶若驚訝的看見梁溯寒腹部的血沒有繼續流下去,手中的雙劍又刺了出去,青狼刀擋下,她人影不斷變化,細劍從四麵八方各個想象不到的角度刺來,但一一被梁溯寒擋下,一個刀客若是心穩了,刀也就穩了,仍由蝶若狀若瘋狂的攻擊,梁溯寒如磐石般沉穩。
巨蛇在一旁道:“好刀法!”作為一個活了六七百年的存在,巨蛇自然是見識過刀法的,它的讚歎並不是恭維,梁溯寒的刀法雖然威力不足,火候不夠,但刀法中滲透出的氣象令巨蛇眼前一亮。
雅琴王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妙,在一旁蠱惑道:“年輕人,你要想清楚,你現在幫助的是一頭凶獸!隻要你放下刀,我之前的承諾依然有效!”
青狼刀猛然爆出一道青光,斬向虛空中,那裏本來什麽都沒有,但在刀光下卻發出一聲悶哼,接著便是雙劍掉在地上的聲音,蝶若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梁溯寒,“你居然破了我的蝶影劍法?”當初她正是靠著這套神奇的劍法偷走了巨蛇的本命元珠。
梁溯寒卻不再看她,而是盯著雅琴王道:“交出本命元珠,一切都結束了。”
雅琴王臉上浮現病態的笑容,“我美豔如花的女兒真是沒用啊,但真的結束了嗎?”他攤開雙手,無數藤蔓破土而出,包裹住他,令他成為一個青綠色的怪物。
邪惡的氣息席卷而來,就連巨蛇也歎息道:“你這樣做隻會令這個國家所有凡人為你陪葬。”
“那又如何?”雅琴王的臉上也爬滿了藤蔓,“雅琴人為他們的王付出生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
“你真是無可救藥。”巨蛇冷冷道。
雅琴王瘋狂笑了起來,大地振動起來,梁溯寒聽到地下有什麽東西在飛快生長著,巨蛇臉色一變,“他瘋了!”
整個雅琴國的綠洲都在顫動著,無數飛鳥不顧頭頂的烈日,倉惶飛向天空,無數走獸驚恐的跑向沙漠,無數被感染的人痛苦的地上翻滾著,本就破碎不堪的王城開始成片的倒塌,在仿佛末日般的場景中,巨大的藤蔓像蛇一樣扭動起來,開始向天空伸展,如同從地獄裏伸向天空的魔爪。
“有了這麽強大的力量,我就是神!”雅琴王癲狂的笑著。
“你什麽都不是!”一道青色刀光在昏暗的地穴中一閃而逝。
雅琴王的笑停滯在他臉上,但他怪物般的身體被一分為二。
有些人看起來很強,卻隻是虛有其表,有些人看起來很弱,卻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別人的力量終究是別人的,隻有來自自己的力量才是真實強大的。
地下生長的東西沉寂下去,地麵上,那些巨大的藤蔓很快枯萎,而那些被感染的人,驚訝的發現自己皮膚下的綠色在漸漸消褪,天空中的飛鳥一直盤桓著,並未飛離,沙漠上的野獸回望著自己的家園,像是在等待一個奇跡的發生。
雅琴王的身體裏升起一顆綠色如鴿卵大小的珠子,漂浮在半空中。
梁溯寒身邊人影一動,本
命元珠落入一雙光華如玉的女人手中,蝶若目光複雜的看著梁溯寒道:“你居然可以斬殺我的父親!”她的眼中沒有絲毫失去親人的哀傷,隻有貪婪。
梁溯寒冷冷道:“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吞下本命元珠,就不要怪我刀下無情!”
蝶若盯著本命元珠,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幻著,終於,她將這顆綠色的珠子扔給梁溯寒,“現在是你要想清楚,一旦這怪物拿會本命元珠,我們所有人都會死!但隻要你殺了它,你就是這個國家的新王,而我也會全心全意做你的王後!”她現在隻剩下這麽一絲希望。
梁溯寒接過本命元珠,想也沒想直接扔給石柱上的巨蛇,“別人的東西終究是別人的。”
巨蛇一口吞下本命元珠,它的身體不可遏製的顫抖起來,整個身體都這這種顫抖中膨脹,沒過多久,巨蛇身體上長出墨綠色的鱗片,八隻邪眼中彷佛烈火一樣在燃燒,良久之後,它忽然昂起頭,發出一聲洪亮的龍鳴,“謝謝你,凡人,我名雲螭,若你以後前往風雷崖,我族必以貴客相待!”巨大的聲音中除了凶獸的威嚴,還有一絲神性的莊嚴,雖然它收斂了許多,但還是令梁溯寒感到排山倒海的壓力。
這便是與天命強者同等的存在!
雲螭巨大的身體衝破地穴,所有散落的巨石在半空中就被無形的力量絞碎,昂揚的龍鳴響徹在這個沙漠上的小小國家,飛鳥驚慌的飛回灌木中躲藏起來,野獸們匍匐在地不敢抬頭,雅琴人也虔誠的跪倒在地,雲螭沒有理會生靈對他的敬畏,飛向雲端。
蝶若跌坐在地,麵如死灰,現在的她失去了一切,這絕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梁溯寒走近她,狠狠在她臉上打了一耳光,這還是他第一次打女人的臉,“你還有這個國家,還有這片土地上的人!”
和大殷一樣,沙漠也不是世外桃源,霍特人沒有中土禮教道德的約束,他們的殺戮更加殘酷,雅琴國若是沒有一個堅強而狡詐的領導者,他們的命運將會很淒慘,不可否認,這片綠洲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它不應該被鮮血浸透。
女人的眼中升起迷茫和軟弱,“那、你願意留下來幫我嗎?”
直到這個時候,梁溯寒才感受到一絲真正的溫情,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梁溯寒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裏,所以他沉默了。
女人眼中的迷茫和軟弱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便又堅韌起來,她撿起自己的劍罵道:“滾回你自己的土地上去吧,卑賤的刀客!下次見麵,本女王不會手下留情的!”丟下這句話之後,便跳入水中。
梁溯寒怔怔的望著頭頂傾瀉下來的天光。
“怎麽,你是在後悔嗎?”身後傳來寧道融的聲音。
梁溯寒沒有覺得意外,“我在想,青雲為什麽會派我前來,他是在考驗我嗎?”
寧道融胸口的傷已經完全愈合,他整個人完全看不出在一個時辰前受了致命的一劍,“大祭司代表大地的意誌,選中你也是大地的旨意。”他一臉的虔誠。
梁溯寒轉過身,盯著他的眼睛,“現在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告訴我青雲對你做了什麽?”
但這樣開誠布公的交談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寧道融反而更加狂熱道:“隻有大祭司能拯救天下蒼生,我將誓死追隨大祭司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