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公主
密道裏鋪著青石地板,地板上的青苔昭示著此地年代久遠,一行人走在裏麵,隻感覺潮濕陰冷,可以聽見潺潺水聲,那是經過這片綠洲的地下河。
“這是我們的母親河。”出奇的,蝶若首先開口,她為自己起了一個很好聽的中土名字。
寧道融還是老樣子,對一切都興趣缺缺,但蝶若這句話更像是說給梁溯寒聽的,梁溯寒點頭,知道她的話沒說完,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懂得沉默,卻不輕易表態。
“兩百年前,從西方躲避戰亂的霍特人,以及草原遷徙而來厥奴人,還有中土人,共同組成了我們的祖先,他們發現了這裏,並在這裏定居,兩百年來,依靠這條地下河,成為連接沙漠、草原、中土的貿易樞紐,人們享受著繁榮和富足,這樣美麗的地方不應該成為妖物肆虐的樂園。”
準確來說,蝶若的臉和阿齊茲那張標準霍特人長相有很大的區別,似乎揉和了中土的秀美,厥奴人的堅毅,以及霍特人的圓潤。
梁溯寒看著她藍寶石一樣的眼睛道:“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的身份。”他感受的到麵前的女子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麽。
蝶若眼中迅速湧起一抹驚訝之色,“大祭司推薦的人,果然非同凡響,不錯,我的父親是整個國家的王,而我是公主。”說這些的時候,她的下頷微微揚起,帶著少許的優越感。
這跟梁溯寒想象的差不多,因此他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前方傳來的異響打斷了兩個人繼續聊下去的興致,接著便是雅琴戰士驚恐的叫聲,梁溯寒很快衝到前麵去,隻見前方的密道,都被密密麻麻的根莖擋住了,這些根莖像活物一樣扭動著,有幾個雅琴戰士拔出劍,想要砍過去,卻被梁溯寒製止,那樣隻會打草驚蛇。
“還有其他的路嗎?”梁溯寒問道。
蝶若指了指腳下,“地下河連接著王宮的水池。”
眾人隻能退回去,從另一條岔路進入地下河,在中土,梁溯寒隻見過地上河,從未見過眼前這條洶湧流淌的暗河,河邊的石壁上用木板鋪了一條小徑,年久失修,木板已被腐蝕,看起來破破爛爛,通往洞穴更幽深處,而它的下麵是奔騰的河水,蝶若先讓一個戰士試著通過,那人走到一半,忽然喀嚓一聲,腳下的木板破碎,人掉進暗河裏,眾人廢了好大勁才將他撈起。
很明顯這條木道不可能讓這麽多人通過。
梁溯寒道:“我們三人過去,其他的人守在這裏。”
寧道融沉默不語,蝶若卻表示反對,“你沒有見過那怪物,憑我們三人之力不可能鏟除它!”
梁溯寒望著身前一百多雅琴戰士,這些人比起蕭銘的部下,簡直就是烏合之眾,他很好奇雅琴國居然沒有被沙漠上其他部族吞並,但他沒有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而是委婉道:“如果我們三人不行,他們去了也沒什麽用!”
蝶若聽得出梁溯寒的意思,但她顯然還有其他顧慮,略沉呤一陣,還是接受了梁溯寒的安排。
以梁溯寒的修為通過這樣的木道,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就連寧道融也能在木道上從容走過,反而是蝶若走的小心翼翼跟在兩人身後,木板破碎了好幾次,她都憑借靈巧的身法避過。
木道的盡頭是一截向上的木梯,上麵有隱約的亮光,但木梯腐爛的更厲害,梁溯寒伸手一摸,木頭在他手中成了碎末,但這樣的地方顯然難不
倒一個一流的刀客,他縱身一躍,人已像壁虎般在石壁上攀爬起來,寧道融在腳背上各貼一張黃符,整個人如履平地一般在石壁上垂直行走。
梁溯寒伏在石壁上,望著下麵的蝶若道:“上來啊。”
蝶若卻紅著臉道:“我不會。”
原本以為她至少是個二流高手,沒有到隻不過虛有其表,不過這也難怪,中土人傑地靈,各方麵都遠遠超出周邊諸國,梁溯寒伸出手道:“我背你。”
如果是中土女子,一定會扭捏一陣,但蝶若很坦然的抓住梁溯寒的手,爬上他背,溫軟豐滿的身體在後背摩擦,反倒讓梁溯寒一陣麵紅耳赤,他竭力拋開心中亂七八糟的東西,專心攀爬,沒想到這個充滿異域風情的雅琴國公主忽然貼近他的耳邊,吐氣如蘭道:“你喜歡我嗎?”
“什麽?”梁溯寒差點抓不住石壁,身體一陣搖晃。
早就聽說西域女子大膽火辣,沒想到這麽直接。
“你若是喜歡我,就留在這個美麗的國家幫我。”她的聲音裏有著難得的柔情。
這令梁溯寒更措手不及,不可否認,這樣一位異族美人兒對每個中土男人都充滿致命的誘惑力,而梁溯寒對她更多的是欣賞,就像每個遊人都會為旅途中熱烈盛開的花兒流連。
梁溯寒故意手腳一滑,兩個人都從石壁上跌落,慌亂中,梁溯寒的手抓住一塊突起的岩石,才沒有掉下去。
驚險之後,蝶若終於沒有再挑逗梁溯寒。
寧道融定在上方,回過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兩人。
有驚無險的爬上石壁,上麵是一處幹涸的池子,頭頂巨大的藤蔓遮蔽了天空,蝶若麵如寒霜,“它就在王宮裏!”
雅琴國的王宮其實還比不上天狼關李家的宅邸,更像是一個中土大戶人家的院子,不過在沙漠中的國度,能有這副氣象也算難得,梁溯寒推開緊閉的大門,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隱藏了,通過地聽術,他聽到王宮裏麵的輕微而密集的聲響。
大門打開,裏麵傳來腐朽的氣息,還有一種令人心驚的威壓,梁溯寒心中一動,他太熟悉這種氣息了,是凶獸!
王宮的大殿裏,一條綠色的雙尾巨蛇盤繞在王宮的橫梁上,頭上生著四對猩紅色的眸子,正冷冷的看著闖入者,蛇頭正中有一道黑色的繁複紋象,站在最前麵的梁溯寒一動不動,寧道融身體搖晃著,而蝶若直接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歡迎來到我的王宮,莽撞的客人們。”巨蛇吐著黑色的信子口吐人言。
凶獸百年成禍,身有白色紋象,五百年成災,身有黑色紋象,千年成劫,身有赤紅紋象,傳言中,災獸能口吐人言,劫獸更能隨意變化成人類樣子。
這是一頭五百年的災獸!
難怪整個雅琴國被折騰成這副樣子,梁溯寒甚至相信假以時日,這個國家將在沙漠裏消失,而這片綠洲成為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地,不過他並沒有像以前那般心生無邊的恐懼,懷中的四魂珠傳來溫熱的觸感,令他無視災獸的威壓。
“這座王宮好像並不屬於你,而我們也不是你的客人。”梁溯寒上前兩步,緩解身後兩人的壓力。
巨蛇四對猩紅眸子中明顯有不可思議的神色,“一個卑微的人類,居然不受我的影響。”
梁溯寒拔出腰間青狼刀,“我是個很講道理
的人類,隻要你從這裏滾出去,我們就饒你一命怎麽樣?”
整座王宮都在巨蛇的笑聲中震動起來,“既然你是個講道理的人類,那就更好辦了,在人類沒有踏足此地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裏沉睡了三百年,本來我可以繼續沉睡下去,直到千年以後,可這些貪婪的人類吵醒了我,更可笑的是,他們居然把我的本命元珠當作寶物進獻給他們的國王,而他們的王以為吞下我的元珠就可以長生不死,你說這樣的國家還有生存下去的必要嗎?”
梁溯寒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願意廢話的凶獸,這讓他不知道如何舉起自己的刀,從道理上講,似乎這頭凶獸沒有任何不妥之處,他回頭望望蝶若,但蝶若卻在逃避他的眼神,看她的樣子,這頭凶獸說的應該不差了。
“這個國家已經瀕臨毀滅,這片土地上人已經受到足夠的懲罰,閣下是不是可以考慮放過他們?”梁溯寒隻能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客氣一些,畢竟他現在確定自己不是這頭災獸的對手。
大概這頭凶獸沉睡了幾百年,很享受說話的樂趣,“為什麽要放過他們?上千年來,你們人類才是這片土地上的毒瘤,我做的隻是在為大地療傷。”巨蛇在大殿的柱子間挪動著龐大的身軀。
梁溯寒無言以對,但他身後的寧道融手中電光閃動,怒聲道:“巧舌如簧,你們這些邪惡的東西才是天地間真正的毒瘤,今日我一定要鏟除你這禍患!”
巨蛇黑色的蛇信子輕輕的晃動著,“人類中永遠都少不了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蠢貨。”
它話剛說完,寧道融的符籙已經帶著電光激射而出,“雷法,辟邪!”
巨蛇不閃不避,打在它額頭上,電光閃閃,“你這人真是粗魯,如果碰到恨天澤的那些怪物,你早就死了幾百次,不過我們的風雷崖的神獸一向很講道理,看你們的樣子不是本地人,那麽快走吧,不然不要怪我手下無情!”
這真是頭凶獸?梁溯寒有些難以置信,中土所有的傳說中,凶獸永遠都充滿無盡的毀滅與殺戮欲望,還有恨天澤和風雷崖又是什麽地方?
寧道融冷聲道:“自古正邪勢不兩立,今日若不能除掉你這邪祟,貧道誓不生離此地!”說完又掏出兩張黃符。
蝶若也怒吼一聲,衝了上去。
看他們斬妖除魔的氣勢,梁溯寒頓時感到頭痛,因為他隱隱覺得事情似乎可以和平解決,但在寧道融的偏見中,一切都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果然,就是野獸也不會容忍一再的挑釁,更何況麵前的是一頭災獸,它忽然昂起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整個王宮都在瑟瑟發抖,梁溯寒身體一僵,腦海裏一陣刺疼,但這個時候,他猛然看到巨蛇的血盆大口朝著無足無措的蝶若公主撲去。
任何一個人男人都不會眼睜睜看著這麽漂亮的女子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殞。
“嗡”的一聲,青狼刀發出清脆的顫音,一道青光迎著蛇頭而去。
巨蛇似乎也知道三人之中梁溯寒威脅較大,兩條青綠蛇尾橫掃而來,刮起了一道腥風。
梁溯寒連人帶刀被擊飛,重重撞在梁柱上,整個大殿都晃動了一下,既然動起手來,就無需留手,梁溯寒的刀上也沾著幾滴墨綠色液體,那是凶獸的血。
巨蛇徹底被激怒了,幾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受傷,而且還傷在一個凡人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