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幫助
幽森的大殿裏,香爐裏的青煙嫋嫋升起,縈繞在寧道融身邊,因此梁溯寒看不太清他的臉。
“大祭司!”寧道融恭敬的行了一個道家禮。
青雲笑得越發溫和,但他的聲音在大殷裏顯得更加幽深,“蝶若,這是中土道門的高人,能除一切邪祟,我想他能幫上你,解除降臨在你故鄉的詛咒。”
蝶若古怪的撇了一眼梁溯寒,“多謝大祭司。”
梁溯寒卻道:“等一下。”他走到寧道融麵前,穿過漂浮的青煙,看著他的臉,“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柏泉宮的道人,都有著極高正義感和使命感,向來嫉惡如仇,眼裏揉不得沙子,梁溯寒不相信寧道融會臣服在他們眼中的邪魔腳下。
青雲道:“很簡單,他的身體不如你強壯,為了救他,我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寧道長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選擇跟隨我。”
寧道融又恭敬的行了一個道士稽首禮,“若非大祭司救命之恩,貧道早就身死多時,這些時日受大祭司教誨,貧道深覺自身之淺薄,隻有留在神廟,才能找到天地之真義。”
他神情非常認真,認真到梁溯寒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蝶若皺眉道:“兩位,我的時間很緊迫。”
青雲道:“那就去吧,無需多問,你會明白的。”
就這樣梁溯寒跟著這個霍特女子離開了神廟。
三匹烈馬在草原上飛奔,蝶若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樣,即使在飛奔的馬上,她翹起的嘴角也不曾放下,這讓梁溯寒認為她的嘴角是不是天生存在某種缺陷,接連兩日的趕路,除了必要的交接,三人都沉默不語,但寧道融畢竟生在中土繁華之地,受不了草原的風吹日曬,更受不了戰馬的顛簸,他整個人都病怏怏的。
永遠在前麵的蝶若依舊風姿颯爽,連日的風塵也不曾黯淡她臉上的神采,每當她用那種挑釁而冷漠的眼神看著梁溯寒,梁溯寒就感覺自己受到了某種侮辱。
畢竟他還是一個年輕人。
第五日的時候,他們已經穿過了大草原,來到沙漠的邊緣,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隔開生命的痕跡,雖是陽光明媚的春日,沙漠裏已湧起了熱浪,遠遠的望一眼,便覺得一股燥意撲麵而來。
“必須在太陽落山前趕到柴爾達綠洲。”蝶若望著滾滾黃沙道,在不太強烈的陽光下,這朵沙漠上的花朵越發嬌豔。
梁溯寒不知道什麽柴爾達綠洲,但他知道如果再不休息,身後這位來自中土錦繡之地的道人,將會因為疲憊而倒下。
蝶若顯然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她是一個很好的向導,能在風聲彌漫的沙漠中找到路徑,由於在沙漠中,健馬不得不放慢了前行的速度,在第一抹夕陽灑在沙漠上時,他們終於看到遠方沙丘下的一片綠洲,方圓不過兩三裏,綠洲中有幾幢石頭搭建的簡易建築,一支迎風飄展的黑旗昭示著此處不是無主之地。
當蝶若帶領兩人緩緩進入綠洲時,裏麵湧出的男人們貪婪的望著她,不過懾於她腰間的兩把細劍,讓他們沒有衝昏頭腦。
一個滿臉刀疤的中年霍特人帶著扭曲的微笑高聲道:“歡迎來到我柴爾達綠洲,我是這裏的主人,阿布奇。”梁溯
寒很好奇他說的居然是中土話,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
蝶若幹練的從馬上一躍而下,“我要三間上好的客房。”
幾個髒兮兮的小孩過來牽住三人的馬疆,牽著他們的馬下去了。
一個美麗的女人和兩個中土人,這樣的組合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梁溯寒剛進入石屋中,一股臭氣就熏了過來,裏麵淩亂的不像樣子,男人們東倒西歪拿著酒壺醉倒在地,蒼蠅歡快的飛舞,地上殘留著骨頭殘渣,還有一些很長時間沒有清理過的雜物隨意堆積在一起,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男人們的目光齊齊定在蝶若身上,但看著她細長的雙劍,眼神中有著明顯的敬畏。
阿布奇非常恭敬的引著三人上了二樓,這裏倒是經常收拾,幹淨多了,蝶若蹙起的眉角也平緩了一些。
三人各選了一間,梁溯寒本以為夜裏會發生一些事情,但除了男人們的鼾聲和外麵野狼的嚎叫,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翌日天色微明,蝶若就穿戴整齊,又或許她整夜未曾脫甲,經過一夜的休眠,寧道融的臉色好多了,阿布奇很體貼的為他們補充了幹糧和清水,三匹馬也被照料的很好,精神抖擻,三人跨上戰馬,阿布奇的神態謙恭的對蝶若說著什麽,那樣子就像忠誠的老仆人在和主人道別。
接下來的幾日非常平淡,沙漠上又數不清的危險,饑餓的狼群、凶猛的禿鷲、來去如風的馬匪,但在蝶若的帶領下,他們完美的避過所有危險,當他們的幹糧和水將要耗盡時,梁溯寒看到黃沙滾滾的邊緣,一條綠線漫延到天邊。
“綠洲!”梁溯寒欣喜道,在沙漠中行走了將近半個月,任何人都會為這片巨大的綠洲而欣喜。
蝶若駐馬望著綠洲,眼中居然升起憂慮的神色,一路上雖然三人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的,但這幾天的相處,也讓蝶若對梁溯寒的態度有所轉變,她看著梁溯寒滿眼憂傷道:“這裏就是我的故鄉,沙漠三顆明珠之一的雅琴綠洲,這裏孕育了霍特人最美麗的雅琴國,原本人們載歌載舞,歡笑終日,直到有一天,有個人打井的時候,從地下挖出一個東西,進獻給國王,邪惡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的國家便徹底墮落了,人們不再舞蹈,也不再歡笑,也不祭祀偉大的月神,他們沉迷在那個東西帶來的虛幻感之中,直到臨死的那一天。”
梁溯寒從未想過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子會有這般憂傷的樣子。
寧道融道:“好強的邪氣。”
梁溯寒望著綠洲道:“我們究竟該怎麽做?”
蝶若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咬牙道:“鏟除它!”說完,她吹了個響指,綠洲的邊緣響起同樣的聲音,蝶若催動戰馬向聲音的來源處走去,兩人跟在身後。
綠洲的灌木中躥出兩個年輕男子,看樣子像是侍衛一類的人,拜倒在地,滿眼熱淚,用霍特語說著什麽。
蝶若的聲音也在發顫,不過她的臉越發的堅毅,三人都下馬跟著兩個侍衛進入綠洲,各種中土從未見過的植物茂盛生長著,掩蓋住了他們的身型,一些靈巧的小動物在他們身邊蹦來蹦去,並不怕人,樹叢的盡頭是一個小村莊,小動物們在見到村莊後,立即四散而去,村莊裏一片死寂。
梁溯寒以為這是個被人拋棄的荒村,走近才發現每一家房屋的裏麵都有的幽靈般的目光在窺視著他們。
蝶若習以為常的走在前麵,直到一個“孩子”擋在她的麵前,她整個人如石化一般看著這個孩子。
梁溯寒也好不到哪去,他幾乎無法確認自己麵前站著的是個人,“孩子”身上爬滿了如藤蔓一樣的東西,一些細小如針的東西刺進了他的皮膚裏,開始隻是很細小的一根嫩芽,當陽光越過屋簷灑在他身上時,嫩芽迅速生長壯大,爬滿他的全身,然後,“孩子”整個人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枯萎下去,在他被綠藤漸漸淹沒的臉上沒有絲毫痛苦,反而,他漸漸渙散的眼睛裏湧起了詭異的歡愉之色。
最後他變成一棵向天生長的藤狀植物。
陽光也灑在梁溯寒身上,但他感受不到半點溫暖之意。
一處房屋裏發出淒慘的叫聲,應該是孩子的父母。
蝶若麵如寒冰道“現在你知道我的故鄉在遭受多麽可怕的事情?”
梁溯寒鄭重的點頭。
幾人沉默的穿過小村莊,巨大的王城出現在他們麵前,隻是這座王城已經被巨大的綠色藤蔓淹沒了,綠色的城牆,綠色的塔樓,還有城牆上站立的綠色人形藤蔓。
兩個侍衛輕聲在蝶若耳邊用霍特語說著什麽,蝶若的眼睛裏忽然升起一些生氣,“我們還有機會,怪物在吞噬王城前,我的父親帶領大部分人逃了出來,他們現在躲在西邊山丘下的洞穴中。”
梁溯寒的看著這座被藤蔓纏繞的城,放在中土,它隻能算是一座小鎮,大地輕微的震動告訴梁溯寒這座城並不像表麵這般死寂,它似乎在發生著什麽,就這麽闖進去明顯是個不明智的決定,於是他隻能跟隨蝶若去找她的族人。
山丘下的洞穴擠滿了人,上千人擁擠在這樣狹窄的地方,生存狀況可想而知,每個人眼中都有揮之不去的絕望,就算見到蝶若進來,他們還是那樣無動於衷,蝶若焦急在洞穴中呼喊著父親的名字,直到洞穴深處響起了一個疲憊聲音,幾人循聲走到閃動的最裏層,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窩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睛也渾濁不堪,見到自己的女兒,這雙眼睛才稍稍清明起來,他全身顫抖著想要起身,卻掙紮不起來。
梁溯寒赫然見到他手臂上爬滿的像蜈蚣一樣的綠色藤蔓,他一把拉住想要靠近的蝶若,“你看清楚!”
瞬間,蝶若臉上的寒冰加重了幾分,即使麵對自己的父親,她也沒有流露出絲毫軟弱,“我的父親被感染了,不過,他告訴我,這裏有一條密道直通王宮,怪物就在那裏,隻要殺了它,降臨到我們國家的詛咒就會被解除!”
梁溯寒很好奇她的身份,但眼下顯然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蝶若在洞穴中慷慨激昂的說著什麽,看的出來,她在這個綠洲國度有很高的聲望,年輕力壯的男人們被鼓舞著拿起彎刀。
蝶若望著梁溯寒道:“我有一百三十二名戰士,進入王宮後,他們將會為我們清除掉所有危險,我們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裏除掉那怪物,不能讓它再次回到地下,否則等待我們的隻有死亡!”
梁溯寒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寧道融,但寧道融臉上什麽也沒有,似乎在他被青雲救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