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神靈
石頭上的笑臉依舊在,與周圍的黑暗完美契合。
驚魂甫定的梁溯寒坐在地上,等待著身體裏的疼痛消退,人和石像都在黑暗中靜默著。
但這個時候,梁溯寒胸前的靈骨卻漸漸灼熱起來,它散發著奇異的光輝,在濃重的黑暗裏,反而顯得越發詭異。
“嘻嘻……”石像發出笑聲,雖然聽過兩次,但這尖銳的笑聲依舊令梁溯寒心驚肉跳。
胸前的靈骨越來越熱,燙的他胸口一陣疼痛,梁溯寒隻能摘下來,一脫離他的身體,靈骨居然漂浮起來,熾熱的感覺令他無法靠近,係在上麵的細繩燃燒起來,火焰瞬間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石像上詭異的臉,在梁溯寒不明所以時,靈骨忽然飛向石像中的人臉!
青狼刀都不能斬斷的石像,卻在這小小靈骨前融化,靈骨穿過表層的石頭,直接鑽入那張人臉的額頭正中!
“蓬”,整個石像變成暗紅的顏色,白色靈骨也在一點一點變紅,不到片刻,就成了那種令梁溯寒心驚的暗紅色,石像表層的石頭漸漸脫落,如同毒蛇褪去的皮,一個全身暗紅的人形緩緩從石頭裏走出來,它的臉很模糊,但嘴角的詭笑異常鮮明,額頭上嵌著靈骨,如同一塊寶石,散發著妖異的光彩。
這究竟是什麽?梁溯寒呆呆的望著麵前的詭異場景,他的身體在顫抖,來自遠古的恐怖凶獸氣息如山海一樣向他壓過來。
燈火在寒夜中搖曳著,青雲輕輕敲擊著夔牛的頭骨,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一萬年前,凶獸皇者滄溟進犯人間,血流成海,人間的一切灰飛煙滅,凡人的強者無一合之敵,眼看人間就要毀滅,彼時,北方玄武之主、東方青龍之主、西方白虎之主、南方朱雀之主,四人四獸合力,以犧牲四位神獸的代價消滅了滄溟,從此人間再也沒有四大神獸,隻有四方守護之主,一萬年過去,曾經的戰場變成了現在的天狼關,很多人以為天狼關是為了防衛我們厥奴人,卻忘記了它存在的真實目的是為了鎮壓滄溟的遺體,滄溟雖然死了,但它的力量卻還活著!我們可以用這種力量對付壓在我們頭上的敵人!反抗永遠比逃避好,而我們的宿命遲早會到來。”昏黃的燈火下,青雲的臉顯得滄桑起來,講述著一個漸漸被人遺忘的遠古傳說。
鏡先生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我真是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的野心如此之大。”
青雲糾正道:“這不是野心。”
鏡先生道:“他們不會同意你這麽做的。”
青雲道:“他們已經腐朽,隻想這樣坐井觀天,從來不願意爬上去看一眼,整個人間隻有百裏長青有這樣的魄力,但他失敗了,所以我站出來,完成他的未竟之誌!”
鏡先生呆呆的望著青雲,自從百裏長青隱退,這二十年來,沒有一個人狂妄到與他相提並論,但眼前的這人連天命強者的境界都沒達到。
青雲笑道:“我原本以為你能了解我的用心。”
鏡先生搖搖頭道:“不管你說什麽,一旦你解除了滄溟之血的封印,你就是所有人的敵人!”
青雲歎口氣道:“老朋友,我終於明白像你這樣五百年一出的強者為什麽會屈服在蕭摩訶的座下,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站在巔峰看到的風景,因為你失去了攀登巔峰的鬥誌!”
鏡先生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如果你以為用這樣低劣的言語就能的激怒我,還是省點功夫吧,蕭兄的心誌豈是你能明了的,我再說一次,收手,否則,就休怪我無情!”
青雲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老朋友,現在收手已經晚了。”
伴隨著他的話,營帳外響起兀烈驚天動地的吼聲,九陰誅魔陣已經完全失效,
兀烈的身體合二為一,狂暴的氣息掃蕩著營地裏的每一個人,龍秋一臉的不可置信,寧道融麵如金紙,無憂眼中透著疲憊,但很快,這疲憊變成了決然,“龍劍師你拖住他,絕不能讓他離開九陰誅魔陣的範圍。”
龍秋剛要說兩句漂亮話好扭轉佳人的心意,但無憂根本沒給他插嘴的機會,轉頭對寧道融道:“事已至此,道長無需留手!”
寧道融眼中閃過一抹神采,他終於確定這位英姿颯爽的少女一定跟道門脫不了關係,否則,怎會知道自己的底細?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道門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當下也不客套,“我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龍秋望著氣焰滔天的兀烈,心裏有些猶豫,他沒說話,無憂直接代替他做了決定,“好!”說罷,也不管龍秋的臉色,手掌一翻,兩把精光閃閃的短劍已然出鞘,率先衝了過去。
兀烈的身體膨脹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幾十條黑色觸手像黑蛇一樣激射而出,碰到石頭,石頭化成粉末,碰到人,人化成一灘黑水,碰到刀劍,刀劍變成黑色鐵鏽,黑色在地麵上觸目驚心的漫延著,充斥著死亡的腐臭,大地似乎都在腐爛。
十幾道黑色觸手同時刺向衝過來的無憂,封鎖了她所有的行進以及躲避路線,無憂宛如從灌木從中靈巧躍起的野鹿,躲過所有的觸手,人在半空,兩隻觸手靜候多時,一隻刺向她的的咽喉,一隻刺向她的心口,避無可避,半空中忽然閃過一道劍光!淩厲無比,觸手應聲而斷,無憂落在地上,眼神閃了閃,卻並不理會貼過來的龍秋,再度衝了上去。
兀烈眼看兩隻螻蟻衝向自己,怒不可遏,嘴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身體上所有的觸手都向兩人刺了過去,龍秋擋在無憂前麵,眼中掠過電芒,“來的好!”手中鐵劍漫延著金色的光輝,黑暗的天空中傳來陣陣龍鳴,如同一條金色巨龍降臨人間,那是強大的劍氣幻化的虛影,龍秋猛喝一聲:“金龍斬!”劍氣在大地上劈出一道長長的溝壑,整個厥奴營地被這道劍氣劈開,那些逃跑的厥奴人也消失在劍氣之中。
兀烈整個人又被分開,與此同時,無憂人已高高躍起,如同穿過重重雲彩的飛雀,又從雲彩上落下,手中的短劍精準的刺入兀烈的眼眶中。
但兀烈臉上沒有絲毫痛苦,扭曲的臉上隻有瘋狂的笑意,龐大的身體化作一團黑霧,黑霧不斷濃縮,漸漸恢複成人形,兀烈拔出刺進燕窩的短劍,眼中的猩紅色不變,“我應該感謝你們,如不過沒有你們施加給我的痛苦,恐怕我已經成了一個怪物。”
無憂疾步後退,“難道你現在不是怪物嗎?”
兀烈臉上笑意猙獰,“我是神!”他伸出一隻手,黑色的霧氣如有生命般追逐無憂而去,眨眼之間就包裹住了無憂,將她提到半空中,“我該怎麽回報你們呢?”兀烈的紅眼中閃動著暴虐的光。
無憂眼神中彌漫著痛苦,但此時,龍秋衝了上來,身影一晃,劍光圍繞著無憂閃動,黑霧被連綿不絕劍光削去。
沒有黑霧束縛,無憂從半空中落下,“多謝。”這兩個字雖然平平淡淡,但絕對沒有絲毫虛情假意。
龍秋大喜道:“無憂姑娘客氣了。”
一見到龍秋這種諂媚的笑容,無憂眼中又迅速掠過厭惡之色,但很快,兩人之間掠過一道黑影,龍秋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覺得自己胸前一疼,接著一道金光擋在身前。
“金鱗甲?你們劍宗好大的手筆!”已經恢複神智的兀烈訝然道,他在天都多年,自然見多識廣,金鱗甲是神霄門的靈器,後來被神霄門贈給了劍宗,沒想到落在此子身上。
龍秋望著胸前的傷口,若是沒有金鱗甲,現在的他已經成了一具屍體,這是他父親送他的保命之物,沒
想到這麽快就用到了。
無憂道:“你沒事吧?”
受到死亡的威脅,龍秋對無憂的心思淡了幾分,畢竟若是命丟了,也就再也沒有機會一親芳澤。
兀烈舔了舔指尖的鮮血,陶醉道:“不虧是劍宗的才俊,血都比別人甜。”
無憂瞥了一眼還在念咒的寧道融,低聲道:“拖住他!“
此時的兀烈耳力是何等的敏銳,方圓十裏的動靜都在他的掌握中,自然沒有忽視一旁的寧道融,笑道:“哦?難不成你們還有什麽殺手鐧?”滄溟之血的力量讓他感覺自己以然是凡間的神靈,而作為神靈,他要讓這些凡人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絕望,於是,他張開雙手,“那麽,使出來吧,我也很想知道現在的我到了哪一步。”
寧道融閉著眼,手持一張黃符,嘴中不停的念著繁瑣的符語,黃符上龍飛鳳舞著幾個銀白字體,忽然,他睜開雙眼,一口精血噴在黃符上,黃符上銀電閃動,寧道融舌綻春雷,“九霄神雷,聽我號令!”黃符射向烏雲翻滾的夜空,刹那間,銀白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夜空,寧道融須發皆張,道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破!”
水缸粗的雷電從天而降,凜凜天威似乎要撕裂這片大地,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天地,兀烈整個身體都沐浴在雷電中,但他沒有倒下,還在掙紮。
寧道融仰天怒吼一聲:“破!”
又是一道銀白色閃電劈下來,整個大地都振動起來,電光中兀烈中顫抖著,倒下,身體上燃起了火焰。
龍秋心有餘悸的看著寧道融,暗想以後若是衝突起來,絕不能留時間讓著牛鼻子老道玩這一手。
兀烈倒下的同時,寧道融也跟著倒下,九霄神雷是道門秘法,本應是天命強者的手段,他作為化境中人勉強使出來,極大的耗費了心力,這將對他以後的修行產生極大的影響,甚至有可能永遠停留在化境。
無憂扶起寧道融,“道長!”
寧道融瀟灑一笑:“除魔衛道本就是我輩份內之事,姑娘無需介懷。”
龍秋見無憂和寧道融這麽親近,心中暗恨,嘴上不陰不陽說道:“哎,我舍生忘死,功勞都是你的。”
寧道融早就對龍秋失望至極,閉起眼不再言語,無憂笑意盈盈道:“哎呀,怎麽會忘記龍大劍師的功勞呢?”
佳人軟語在耳,龍秋哪裏聽得出來她話中的譏諷,“隻要姑娘掀起麵紗讓我一睹仙容,便是死了也值得。”
無憂安放好寧道融,月牙般的眼眸中笑意更甚,“你真的要看?”
龍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欣喜異常,“當然當然,呃——”驚愕中,一道銀光劈麵而來,龍秋到底是劍宗年輕一輩的精英,手中鐵劍像是有靈性的擋了上去,龍秋驚怒交加,“你這是做什麽?”
一擊不中,無憂又是一劍刺出,此時的她像是換了一個人,眼中再無半絲柔情,隻有冰冷,“你們劍宗的人,個個該死!”
“什麽?”龍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劍宗執天下之牛耳,就算是當今皇帝,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寧道融也驚訝的看著無憂,“你、你是花家的人?”
但沒等無憂的回答,另一個陰沉的聲音在一邊響起,“我還沒死呢,你們就自己打起來了?”
三人都像石化一般,愣愣的看著從灰燼中爬起來的兀烈,寧道融全身顫抖起來,“不可能,不可能,就是天命強者受了九霄神雷,也會有性命之虞,你怎麽還能活著?”
兀烈全身如焦炭一般,但他的確還活著,眼中的猩紅不散,咧著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