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穿過分界線
「怎麼,你不願意我搬來和你一起住嗎?」許南欣見恪文臉上兩眼發直,沒有欣喜之色,懷疑是自己的到來不受歡迎。
恪文被她的問話拉回了現實,趕緊扯動僵硬的嘴角,先用一句話將她敷衍住,免得她進一步起疑心。
「當然不是,我只是感覺有些突然。」
說這話的同時,大腦飛速地運轉,思考應對方式,怎樣才能委婉又堅決地拒絕許南欣。
這個節骨眼上可不是迎接一個新室友的好時候。
「怎麼這麼快就批下來了?我記得以前一份申請都要在住宅管理部停留很久才能獲批呢。」
「我也覺得奇怪。」許南欣見對話恢復正常,臉上的疑慮也消失不見,「我提交申請的時候,工作人員還怪我多事,才搬來成年區沒多久就申請換住所,告訴我要等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沒想到一個星期不到就批下來了。」
恪文聽了,心裡咯噔一跳。她非常清楚島上行政機構的辦事效率,只要不是火燒眉毛的重要事項,他們非得拖到最後一天解決不可。怎麼許南欣申請調換住所,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獲批呢?
也許是長期被人算計陷害的緣故,恪文對於不尋常的事情總是抱懷疑的態度,做最壞的打算。住宅部忽然違反常理地高效工作,背後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呢?
恪文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心中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許南欣會不會是徐院長或莎麗派來監視她的?
她慢悠悠地開口問道:「你為什麼想要來和我一塊兒住?」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能學到更多的東西。」許南欣回答得非常流利。
就像是事先背好的台詞一樣,恪文想。她笑了笑,半低下頭說:「跟我一起有什麼好學的,每天的生活也就那樣。」
「可以學習你處事的方法。我常常覺得自己空有一腔熱血,卻沒有勇氣去實踐。」
恪文隱約記得,許南欣在見面會上表達過對自己的崇拜,稱讚恪文十分勇敢。看來她申請搬來,也是基於這種崇拜,希望能從偶像身上學到寶貴的經驗。
今日不同往日,恪文沒有毫無保留地相信她,而是留了個心眼。
「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去把申請撤回來。現在撤回還來得及。」
恪文從剛才就已經懷疑其中有詐,此時許南欣主動提出放棄,正中她的下懷。不過,她不能表現出大鬆一口氣的樣子。如果真如她所懷疑的那樣,許南欣是受人指使來監視她的,那麼,如釋重負的表現就會被人盡收眼底。
「其實也不是我不願意,而是閔頌薇在離島之前和我說好了,等她回來就申請和我同住。你大概也聽說了,我們已經是八年的室友了。」
「嗯,我能理解。」許南欣的聲音小了下去,身體也不自然地扭動著。恪文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確,她沒有再糾纏下去的必要了。
「那我以後能經常來拜訪你嗎?」她不甘心地又問。
「當然,隨時歡迎。」恪文笑著同意了她的要求,儘管她並不喜歡突如其來的到訪。
送走了許南欣,恪文關上門,站在窗戶後面,微微將窗帘撈起一條縫,看著她的背影逐漸走出視野。回想剛才許南欣的言語表情,她越發拿不準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被徐院長或莎麗派來的間諜。
連看人都看不準了,恪文在心裡感嘆。一旦對某個人有了一絲懷疑,她的表情、動作、語言怎麼解讀都帶著陰謀的意味。
眼下這件事算是解決了,但不安卻在恪文心中滋長。在暗處似乎有一雙眼睛,隨時注意著她的動向。不要忘了徐院長和莎麗代表的兩個派系都要在她身上做文章,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她們知曉逃跑的計劃。
想到這裡,恪文出了一身冷汗。
衛永真曾經告訴過她,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主動聯繫她。恪文本想立即將這件事告訴她,但想到事情暫時解決,且明晚就是約定夜探北區的日子,所以作罷。第二天晚上,依著約定的時間,衛永真來到她的家。
「你有沒有被跟蹤?」衛永真剛一進門,恪文就在她身後砰地關上門,急急地問道。
衛永真揚著眉毛瞥了她一眼,隔了一會兒才怪聲怪氣地說:「想不到我也有一天會被問這種問題。」
恪文的擔心絕不是多餘的。她將許南欣申請和她同住的事情跟衛永真說明了。不出所料,衛永真揚起的眉毛慢慢降了下來,眼神認真地可怕。
「你有沒有相應的準備?」她的聲調也變得低沉。
「準備?什麼準備?許南欣說了她不會搬來了。」恪文沒有明白衛永真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的行蹤被她發現,你有沒有做好準備隨時放倒她?」
恪文猜衛永真口中的「放倒她」應該是一個專有名詞,有著特殊的含義。光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是說把她放倒在地上。
「放倒她,什麼意思?」
衛永真懶得解釋,直接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想讓我殺掉她,怎麼可能?!」恪文大吃一驚,聲音都提高了個八度。
「不是讓你殺掉她,至少要把她敲暈,捆好,嘴巴貼上膠布,短時間內不要被人發現。」衛永真拿恪文的「無知」沒有辦法,不得不詳細地為她說明。
「那也、那也……」恪文捂著胸口,驚魂未定。
「你必須往壞處想,你可能已經被人懷疑了,有人打算監視你。」衛永真冷冷地說。
衛永真說得對。恪文深覺不安,就是感覺總有人在偷偷監視她。她怕的是逃跑的計劃已經被人察覺,便問衛永真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我這邊倒沒什麼。大家都當我是個瘋子,誰管瘋子成天做什麼事。」
恪文不是瘋子,所以一旦她的行為有異常,就容易被人覺察出來。
「不要害怕,你這都是壞事做少了的緣故。多干幾次壞事你就知道怎麼避免被人發現,怎麼應對中途冒出來的不速之客了。」
衛永真說得很輕鬆,這些在她看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邁過了一個心理上的坎,再下手絕對能做到心狠手辣。
「我會幫你的,如果有必要的話。」衛永真走到客廳里坐下,又說,「讓我看看你準備的裝備。」
恪文拿出了準備好的背包和衣物。她選擇了一身全黑的衣服,也仿著衛永真的做法,找了件帶帽的衛衣。帽子帶上,可以全部遮住頭髮。
背包里則是精簡到不能再精簡的幾樣裝備,手電筒、水壺、手錶、能量食品等等。衛永真一一驗過,又提了提背包,扔出一句話:「這麼重,只有我給你背著。」
「還好,我試過,背著能保持正常的行走速度。」
「我們不用正常的行走速度。」
衛永真說得容易,恪文卻不免緊張起來。來不及多問,衛永真已讓她伸出手:「手環給我。」
解手環的方法由遲東來傳授,只有衛永真記得按鍵的次序。衛永真按照一定的頻率按動手環屏幕,恪文卻將視線放在了她的左手上。
她戴著的是素浸的手環。
這是個詢問的機會,恪文試探性地問:「那是素浸的手環吧?」
「嗯。」衛永真簡單地承認了。
「你沒有處理掉它?」
「為什麼要處理,我還要用它記錄路線呢。」
「可是學院隨時有可能拿到素浸家人的許可,調取裡面的行蹤路線,到時候你不就暴露了?」
衛永真冷笑一聲,這聲冷笑輕蔑至極。
「他們不敢。」
幾秒過後,伴隨著咔嗒一聲,恪文的手環打開了。她趕緊將其按照指示放在床上,壓在枕頭下,製造上床休息的假象。等回到客廳,剛想細問為什麼學院不敢,衛永真先一步問:
「新葯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明顯感覺很有精神。現在就是不知道藥效能持續多久,狄醫生說有可能一個月,也有可能就一兩個星期。如果時間短,我還要續針。」
恪文剛換好衣服,衛永真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門,到外面觀察情況。恪文關好窗戶,放下窗帘,拉了燈,一切準備就緒才跟著出來。
她們從房子後面走小路向北邊進發。由於還在生活區內,所以一路上兩人無話,以免引起人注意。衛永真帶路,一直走到南北分界的柵欄,才停下腳步。恪文趕緊拿出水壺喝兩口水。
她們停下的地方,柵欄被開出一個井口大小的洞。衛永真解釋,這個洞是梅花鹿造成的,和她無關。
兩人先後鑽了過去。恪文站在鬆軟的泥土上,連飄進鼻孔的空氣都覺得與南邊不一樣,更加清冽,沒有生活的味道。
「你必須緊跟著我。」衛永真推了一把出神的恪文,提醒她,「你現在是沒有手環的人,要是被部隊發現了,小心他們二話不說一槍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