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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體力難題

  恪文的心隨著衛永真的話開始撲撲狂跳。早就期盼著到來的一天終於來了。算起來,與衛永真正式結盟、解開手環的秘密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然而恪文自那一刻開始,就在想象著有一天能夠親自穿越南北分界線,到北部軍區去一探究竟。


  她已經知道了衛永真夜探北區的目的——探索前往北部港口的路線。現在對方主動提出帶上她一同前往,意味很明確:讓逃跑的同伴也一塊兒踩點熟悉路線。多走幾次,不至於真正逃跑那天因為夜晚趕路而走丟。即使一時分散,也可以自己找回既定路線。


  想到這裡,恪文不由地一陣激動。衛永真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就表明她找到了前往北港的最佳路線。一時,連握在手裡的聽筒都有些拿不穩了。


  「到北邊去,你說真的?」


  光聽話筒對面的人的語氣,似乎一點也不為此激動,還是和以前一樣冷冰冰的。


  「我不會開玩笑。」


  恪文不得不用雙手握住聽筒,在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坐下來后騰出一隻手捂著胸口。隔著骨骼與肌肉,都能感覺到激烈搏動的心臟。


  去了北區就能知道路線,知道了路線就意味著能到達北港,到達北港就能逃離天鵝島。她控制不住地開始想象起與恪生團聚的場面。思維就像脫韁的野馬,剛剛到了草原的邊際就放肆地馳騁開來。


  還好,衛永真的一句話幫助她拉回這匹野馬,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你要做好準備。」


  「做什麼準備?」


  「半夜連續走三四個小時山路的準備。」


  恪文差點任由狂奔的思緒脫口而出沒問題,幸好心頭首先咯噔跳了一下,這才抑住了話頭。她再一次向衛永真確認:「三四個小時的山路?」


  「是的。」


  這下子脫韁的野馬是徹底地收回來了。不知為何,恪文反而釋然了,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容易。


  三四個小時的山路,還是半夜。別說恪文這個病號了,換做島上任何一個女孩恐怕都堅持不下來。而她不敢直接說不行我做不到。她害怕,怕衛永真聽了以為是她不想吃苦,從而理所當然地一個人走掉。


  只能採用迂迴戰術了,恪文試探性地問道:「能不能循序漸進?」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慢慢來,逐漸把強度加上去。先從一個小時開始如何?」


  一個小時已經是恪文現在能達到的極限。她沒有忘記,狄醫生曾經千叮嚀萬囑咐,要她減少活動量,以靜養為主。


  電話那頭沉寂了片刻。


  「你走不動,是吧?」


  衛永真總是一開口就戳人的心。恪文不想就這麼承認,彷彿承認了就等於說是自己意志力的問題。這明明與意志力無關。不是她打退堂鼓,而是實在體能有限。


  雖然吃了葯身體情況有所好轉,自己也在通過散步等形式加強鍛煉。但一來就是三四個小時的山路超過了她身體的極限,能把她累死在半途。恪文不指望身強體壯的衛永真能明白她的處境,卻還是想說明自己實屬能力有限。


  「我的身體承受不住,你是知道的……」


  經過方才一番思想活動,連說話都不自覺帶著一股怨氣。


  「我知道,你身體弱。」


  身體孱弱和因為生病導致的體弱有本質性的區別。恪文又氣又無奈,每次和衛永真說話總是能讓人把好心情給敗光,還偏偏讓你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上來。


  既然如此,乾脆不反駁了,直接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所以我說要循序漸進。」


  衛永真連裝出考慮她的意見的想法都沒有,直接予以回絕。


  「不,我們沒有時間了。你手邊有紙筆嗎?」


  恪文愣了一下,不知衛永真此言何意。電話桌上正好有便簽本和鉛筆,她便拿了過來,回答一聲有的。


  「你把我說的記下來。」


  衛永真說了一個英文單詞。單詞非常生僻,恪文都不知道怎麼拼寫,需要對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拼出來。


  「這是什麼?」恪文看著紙上陌生的英文單詞問。


  「明天,你拿著它去問狄醫生,就什麼都知道了。」


  怎麼又和狄醫生扯上了關係。這下恪文不能不問個清楚了。若要拿去問旁人,她至少心裡得有個數。


  連續追問了幾次,衛永真大概是覺得要是在電話里不回答這個人,她能追到自己家裡來,便鬆了口:「這是一種新葯,能治你的病。」


  這邊自然是無比地詫異,立馬反問道:「你怎麼知道這種葯的?」


  衛永真輕輕嘆了口氣,就是知道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沒完,她才從一開始就不想說的。


  「我總得告訴老頭子我帶了個什麼樣的病人吧。」


  初聽這句話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恪文立刻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你是說,恪生也知道了?」


  「等見了面,你自己問他吧。」


  衛永真沒耐心再聽恪文問下去,咔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恪文維持一個姿勢,在椅子上坐了很長的時間。她本來希望隱瞞自己的病情,不想讓恪生為她擔心。更重要的是,她擔心恪生想到姐姐沒有得到應有的治療,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她沒有退路了,必須儘快離開天鵝島。


  星期一晨會剛一結束,恪文便坐車前往醫院。剛從車上一下來,就發現有點不對勁。醫院門口的公路兩邊停滿了軍車,清一色地刷著土黃色的漆。長長的兩排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


  進了醫院的院門,場面更是壯觀。連院子里都停滿了軍車,一輛輛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那裡。時不時還有軍人進進出出,手裡拿著五顏六色的單子。


  出什麼事了嗎,居然召集了這麼多士兵在醫院集結。恪文好奇心頓起,趕忙來到前台,找個護士問個清楚。一問才知道,沒什麼大事,今天恰好是部隊體檢的日子。


  一聽到部隊體檢,恪文的心陡然顫動了一下,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的模樣。如果說今天部隊前來體檢,那他也一定會來。


  「小姐,你有預約哪個醫生嗎?」


  護士見恪文兩隻眼睛忽然變直了,像是掉進了一個深坑,於是出言相問。


  「哦,我想見狄醫生。我是他的病人。」恪文回過神來,一邊回答一邊遞上自己的證件。


  「有預約嗎?」護士接過證件問。


  「沒有。」


  醫院雖然以預約製為主,但也有臨時等候的機制。如果醫生恰好有空餘的時間段,就可以為病人看病。不過看今天的情況,體檢的人這麼多,恪文對狄醫生能抽出多餘的時間表示懷疑。她大概只有明天再來了。


  護士查看時間表的期間,恪文一直用餘光掃描身邊來來往往的士兵。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期待,期待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定也在醫院裡,恪文感覺得到。


  「譚小姐?」


  護士的話令恪文回過神來,為自己再一次走神感到不好意思。


  「狄醫生今天要負責體檢,下午五點才能有空。這個時間你看合適嗎?」


  當然合適。能在今天臨時約見到狄醫生,已經讓恪文心滿意足了。


  預約好了時間,恪文快步走出了醫院大門。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一旦做完了該做的事,她馬上連呆在醫院裡的勇氣都沒有了。沒有了正當的理由,真要是遇上了某個人,豈不是顯得像是專門為他留下的一樣。


  所以她才沒有一絲留戀,帶著一點心悸地走了出來。


  可是一到院子里,她的腳步又不自覺地停住了。這麼多車、這麼多人來來往往,應該沒人會注意到我的,她想。停得整整齊齊的車輛正好為她提供遮擋,可以令她走在其間不被人發現。


  像是受了某種無法言喻的誘惑,恪文改變方向,向車輛中間走去。


  裴江源的車她坐過好幾次了,連上面有幾道划痕都記得清清楚楚。儘管這些軍車遠看都長得一個樣,但是她相信自己能夠找到對她有著特殊意義的那一輛。


  一輛輛地找下去,終於,那輛熟悉的座駕出現在了眼前。車內是空的,主人不在。恪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靠在旁邊一輛車的車門上,望著車窗里的方向盤發獃。


  上一次見到裴江源彷彿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甚至都不敢去回想當時對他都說了些什麼。


  裴江源的車停在靠裡邊的位置,所以當外圍響起一陣說話聲音的時候,恪文就地找了一輛吉普車,把自己藏在後面。


  見到走過來的人,恪文只感覺血液瞬間凝固,身體再也動不了了,眼睛只能牢牢地釘在來者身上。


  那走來的人,正是裴江源。


  他沒有看到恪文,而是徑直走向車子,看樣子會直接開車離開。恪文只需要再多呆十幾秒的時間,就能安全地脫離險境,避免被發現的尷尬。哪知道,這個時候,身後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你是誰,在這兒幹什麼?」


  恪文忙回頭去看,原來是自己靠著的這輛車的主人,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那人一臉詫異,上下打量著恪文。


  那一邊,裴江源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恪文瞧見他停下腳步,看著這個方向。她相信,自己的臉有一瞬間露了出來,被他看了去。


  「問你話呢。」面前的陌生人又說。


  恪文二話不說轉身跑掉,穿梭在一輛輛軍車之間,逃命似地沖向院子大門。一路上,心臟都快要被顛了出來。


  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面對裴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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