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其他小說>逃出天鵝島> 第九十一章 費榕內心的秘密

第九十一章 費榕內心的秘密

  不需要多看幾眼確認,也能認出那就是衛永真。她的身姿即使立於昏暗之中,也清晰可辨。島上的女孩除了她,沒有誰有那樣的身材——挺拔、健美,隨處一站便如同停滯的白楊一般。她注視著台上,兩隻手抄在胸前,一動不動,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她什麼時候來的,來幹什麼?恪文愣了一愣,為腦袋裡冒出來的問題感到好笑,衛永真是來參加見面會的,那還用說嘛。


  只不過她向來不拿見面會當回事,至今已經連續缺席了三個星期,像躲災星一樣躲著費榕,綜合種種情況,令人不得不多想: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要說她是為了來打消費榕的疑心,那為何偏偏選在戲開場之後,場內一片黑暗之時?費榕是不可能看見她的,更不用說和她交談了。


  恪文想上去問問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衛永真來了也不找個座位坐下,而是一個人躲在暗處,顯然是不想被人發現自己來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去戳穿她,就讓她以為自己沒被發現。更何況為了逃跑計劃的順利實施,裝作不熟悉也是很有必要的。


  恪文再多看了她幾眼,回過頭來,把衛永真的到來拋在腦後。


  戲演完了,劇場里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幕布拉上,隔了幾分鐘又再次拉開,所有主創人員上台謝幕。觀眾們則從座位上站起來,為他們的表演喝彩。只可惜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十來個人,掌聲在偌大的劇場里聽著仍舊略顯單薄。


  付秋露不出所料地站在中間。這時有五六個個看著眼生的女孩上去給每個人獻了一大束艷麗的鮮花。恪文見了會心一笑,八CD是被付秋露收服的新人,付秋露還真是想得周到,連送花這樣的細節都考慮到了。


  付秋露笑得就和臂彎里幾棵向日葵一樣燦爛。能將一整部戲從編排到上演全部辦下來,並獲得觀眾的認可,的確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旁邊的人遞來話筒,付秋露握在手裡,剛一開口,竟有點哽咽。


  「非常感謝大家對這部戲的喜愛,能聽到各位的掌聲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回報。」


  就這樣,付秋露在台下一陣陣的掌聲中時斷時續地發表著對觀眾們的感謝。感謝的話講完,輪到了昨天就安排好的助興環節。


  「劇中有一處很重要的情節,是三姐妹寫下自己的願望,並最終得以實現。我們昨天也請大家寫下了自己的願望,現在我們會從中抽取幾份,請被抽中的觀眾和大家一起分享,加深彼此的了解。」


  一個透明的塑料箱從台下端了上來。箱子底部鋪滿了一張張疊好的白紙條,看上去雖然都一樣,但實際上動過一些手腳,使得抽出來的紙條只會是想抽出來的那些。主創人員為自己謀些福利,也無可厚非。沒人會關心那些自己看不上的人的願望,譬如付秋露就不會關心恪文的願望。


  付秋露作為導演,自然是第一個去抽。她的手還沒伸進去呢,下面就有觀眾大聲喊:


  「導演,你就直接說你的願望吧!」


  既然觀眾都如此提議,台上的演員們自然是樂得順水推舟做個人情,都異口同聲地讓付秋露直接說,作為最辛苦操勞的導演,理應最先與大家分享。


  付秋露起先辭讓不肯,連連擺手說要把機會讓給別人,看得恪文在下面不住地冷笑。在眾人的一致堅持下,付秋露終於「順應民意」,說出了自己寫下的願望。


  「我只希望父母身體健康,萬事順心,不要老是為我操勞了。」


  她的幾個朋友立馬笑著起鬨:「純屬騙人,說你真正的願望。」


  她們還真是了解付秋露。


  付秋露也笑了,想了一會兒,她才再次開口。這一次,大家相信她說的一定是出自內心的實話。


  「我就想生活能一直像現在這樣熱熱鬧鬧的。有美食美景,周末大家能聚在一起,跳跳舞晒晒太陽。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過下去,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旁邊的人聽了,又問為什麼這個會是她的願望。付秋露作出回答,但恪文的思緒已經飄遠去,聽不見她的解釋了。


  不知為什麼,聽了付秋露的願望,她忽然有一種奇特的悵然之感。人人都當付秋露是個驕橫的霸王,卻沒想到她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連人生的願望都和孩子的願望一樣,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有大人們的注意力就好。


  未成熟的兒童只有在挫折中才會成長。付秋露的性格脾氣雖然招人討厭,但此刻恪文誠心祝她永遠不用長大。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要選定某個男人,嫁離這座島嶼回到社會中,就必將面臨數不清的挫折打擊。


  付秋露分享完畢,將手伸進箱子里,捻出一張紙條,展開來念道:

  「蔡雲嵐。」


  蔡雲嵐正是馬尾辮的大名。同樣站在台上的她,嬌羞地把臉藏在花束後面,還要人笑著拉她出來,鼓勵她別害羞。


  馬尾辮的願望倒令恪文有一絲期待。看她如何編織一個完美的伴侶形象,來打動已經鐵了心要離開的費榕的心。


  「我的心愿嘛,」馬尾辮捏著自己的紙條,兩頰緋紅地說,「是能夠成為一個成功的母親,能夠成為孩子們的榜樣,教育孩子成為優秀的病理學家。」


  有人問她為什麼一定要成為病理學家,而不是其他的。馬尾辮的回答是:


  「因為病理學家可以通過研究,幫助人類戰勝病毒,讓人們可以自然地繁衍生息。」


  台下響起一片驚嘆之聲。這真是一個目光遠大、胸懷天下的了不起的姑娘。


  可少有人想過,為什麼一定要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呢。如果能有自由求學的機會,也許她自己就能成為一名拯救蒼生的病理學家。


  恪文告訴自己不用太糾結背後的邏輯。馬尾辮的願望是說給費榕聽的。一般有政界背景的人士,都不喜歡妻子是個純粹的花瓶,最好要能幹,能對自己的事業有所助益。馬尾辮敏銳地把准了脈搏,只可惜費榕已經提前做了決定。


  在經過幾個無聊得不值一提的人之後,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最後一次機會抽中了費榕。


  其實從馬尾辮對費榕的喜愛中,就能猜到費榕是肯定會被抽中的。費榕一開始沒有動作,像是不相信自己會遇上小概率事件,在旁人的催促下才慢慢地走上台,腳下像是灌了鉛。


  恪文回過頭去,看見衛永真還站在那裡,沒有離開。


  眾人都期待地看著費榕,一方面出於好奇,一方面也是由於時間拖得太長,大家想快點結束好去吃飯了。


  費榕兩手各捏著紙條一端,雙唇緊閉,眉頭也微微皺著。他就那麼定定地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周圍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不會是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台下有人竊竊私語。


  身為費榕的女伴,馬尾辮自告奮勇地走上前,想要詢問一番。費榕偏在此時開口說話,馬尾辮走了一半,尷尬地停了下來。


  「我沒想到真得會抽中我,這都是我亂寫的。」他晃了晃手裡的紙條。


  「沒關係,你儘管說。」馬尾辮還是走到他身邊,給予鼓勵。


  費榕再次默讀紙條上的內容,深吸一口氣,將其念了出來:

  「種樹。我想種很多樹。」


  他的話音剛落,台下就響起零星幾點笑聲,雖然不響,卻格外刺耳。馬尾辮鼓勵性的笑容也凝固在嘴角。費榕迅速將紙條對摺收入口袋,轉身就往台下走,結果被付秋露攔在半路。


  「費先生,給大家解釋一下你的願望的來歷吧。」


  費榕一再推辭,但所有人都順著付秋露的話,鼓勵他做個解釋,說不清他們是真得想聽,還是單純想讓費榕難堪。費榕抗不住壓力,簡要地給出了解釋。


  「小時候,家附近有一顆活了百年的老榕樹,盤踞在河中,形成天然的島嶼,成了水鳥的天堂。後來,這棵老榕因為擋住了運河的開發,被連根拔除,鳥也全散了。」


  說到這裡,費榕停了一兩秒,像是在回憶往事。


  這回台下不再有笑聲響起。


  「以後離開了公司,我想去種樹,說不定再過一百年,可以成為另一座鳥的天堂。」


  費榕下台,付秋露圓場,馬尾辮兩隻眼睛直直地瞪著還沒回過神來,觀眾們開始準備離席。


  恪文的心好似被電流觸動。她知道費榕雖為官員子弟,卻無心政事,沒想到他的內心竟然藏著如此柔軟的秘密。這個願望應該讓馬尾辮失望了,看中的男人沒什麼事業上的野心。她站在台上,艱難地維持著不自然的笑容。


  再回頭去看後方,衛永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回到家,恪文不得不為再也不能見到費榕感到遺憾,他們本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正想著,電話鈴聲響起。一接起來,竟然是衛永真打來的。


  恪文嚇一跳,下意識地捂住聽筒,左右看看屋裡是否沒人。這純粹是多餘的動作,沒人會躲在屋裡偷聽她的電話。


  「我剛才看見你了。」恪文對衛永真說。


  衛永真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她說了句「打住」,接著告訴恪文:


  「我沒興趣跟你討論這個。我打電話是通知你做好準備,下周開始,我們夜裡一起到北邊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