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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結盟

  如果「衛永真」已經死了,那現在坐在她面前的人又是誰?

  試想一個神秘的人,行為是謎,目的是謎,心理是謎,技能是謎,現在連身份都成了謎團。衛永真只是個假名,還是借用的別人的身份?她是否冒名頂替了某個本應該來天鵝島的女孩,以她的身份生活,而被替代者已經死亡了?


  背後隱藏的種種可能性,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你害怕了?」衛永真的聲音變得異常低沉。


  害怕嗎?當然怕。恪文二十年的人生中從沒遇到過這麼驚悚的事情。她面前坐著的,可能是一個害人性命的殺人犯。


  「與其說怕,更多的是吃驚。」恪文沒讓恐懼在臉上和聲音中表現出來。「我吃驚的是你對我如此坦誠。」


  今晚的衛永真太不像衛永真了。她太配合,太誠實,有問即答不加保留,甚至交代了最大的秘密,和平時守口如瓶的衛永真大相徑庭。這種反差令恪文感到無措,一種對手忽然使出聞所未聞的招數時無從招架的無措。


  「我不會告訴別人,請不要傷害我。」無措轉向恐慌。經歷過被人陷害的恪文變得異常敏感,只求自保。


  衛永真笑了,手指輕輕敲著扶手,說:「真是單純的人啊。我如果想收拾你,根本不會多話,早就動手了。」說完她笑著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是你先問的呀,我不過是老實回答你的問題而已,好讓你知道你的寶貝弟弟落在了什麼人的手上。」


  她的話無疑起了作用。如果連親生女兒都如此描述他,那這個人一定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心狠手辣。


  恪文開始擔心,衛父並非普通人,恪生那樣才從學校里出來的青少年肯定無法應對。若真如衛永真所說,拾荒者做事都要求回報,那麼恪生想離開就必須「贖身」。恪生需要她的幫助,她必須和恪生會合。


  恪文做出了決定。


  「我跟你一起離開。」


  話說出來並非懇求的語氣,而像是平靜地宣布一個決定,沒有商量的餘地。儘管衛永真肯定會拒絕,並送上一番嘲弄,但這一次恪文絕不退縮。


  衛永真沒什麼大的反應,不過是拿手指搓著下巴,像在磨刀,琢磨著從哪一處下手。


  恪文見她沒有回應,又補充道:「你帶我去找你的父親,我要和他談判帶走恪生,從此不再干擾你們。你的秘密我也絕不向任何人透露一個字。」


  衛永真仍舊不做聲。


  要拒絕早就拒絕了,沉默就表示有戲。根據以往的對話,「利益」「回報」等詞語的出現頻率極高。恪文醒悟過來,衛永真在等著她給出更高的籌碼。


  「有交換條件就明說,別打啞謎。」恪文乾脆挑明了。要錢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回答我一個問題,」衛永真將身體前傾,半虛著眼睛。「兩個人逃命,其中一人忽然突發重病走不動了,必須入院治療。後面有追兵,入院又意味著被抓,假如你是另外一個人,會怎麼做?」


  恪文咽了口口水,這個問題分明指涉的是她們二人。問題的答案比想象的要難,是給出符合良心的答案,還是順著衛永真的心意給她一個謊言。


  「我會丟下同伴離開。」


  話說出口,恪文嚇了一跳。她本以為這個答案會狠狠地鞭撻良心,沒想到良心安然無恙。她已經能說服自己,必要時刻能做出犧牲他人的決定。


  一抹淺淺的微笑現於衛永真的嘴角。她開口道:

  「很好。下一個問題,你得的是什麼病?」


  大家都知道恪文有病在身,其中有付秋露以嘆息的口氣,不遺餘力地宣傳她被孔青拋棄的功勞。衛永真雖遊離於人群之外,也無法做到完全的隔絕。有謠言說,恪文得了白血病,活不長了。


  「你不要聽其他人胡說,我得的不是什麼要死人的病。」


  「那你就明說。」


  如果告訴衛永真,就等於違背與狄醫生的約定,將病情透露給第三個人。狄醫生可是為了她才與學委會對抗的。可若不告訴衛永真,只怕她不肯同意帶上自己。


  沒想到那麼快就遇到了兩難的境地,是維護和狄醫生的約定保守秘密,還是出賣狄醫生,把病情告訴衛永真。


  「你發誓絕不說出去。」恪文試圖逼衛永真起誓。


  「做夢吧。我從不輕易發誓。」衛永真露出嘲弄的笑容。


  「這和我無關,而是涉及到別人,涉及到狄醫生。」恪文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她不指望衛永真能理解,狄醫生不是她的主治醫生,她不會了解狄醫生的人品是多麼值得欽佩。


  「如果是為了他,我可以不說。」


  沒想到衛永真立刻改變了立場,幾乎是在聽到「狄醫生」名字的一瞬間。恪文不無詫異地望著她,衛永真皺起眉頭說:「你別想歪,我對他沒感情。」


  「那你……」


  「我聽見他警告護士不許在背後叫我瘋子。我一直躲在門后聽著,他不知道。」


  房間里靜了下來,不需要語言來傳達思想。兩個女孩產生了共識,衛永真知道恪文顧慮的是一個好人,恪文則相信衛永真會保守秘密。片刻沉默之後,恪文先開口道:


  「我得的是再生障礙性貧血。」


  「那是什麼病?」


  恪文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病是什麼來歷,怎麼得的。如果要細說,還會牽扯出當年的基因報告。為了避免細枝末節的攪擾,恪文簡化了回答。


  「就是貧血的一種。」


  「聽上去是很嚴重的一種。你還有多長時間可活?」


  剛剛積累起來的一點共識與信任就此消散。從沒見過有人說話這般粗魯無禮,恪文氣得鼻孔一吸一張,詞庫里找不到罵人的話,空有一團火焰在胸中燃燒。


  「我了解你的意思。我會對自己全權負責,不用你關心。如果路上我病重走不動了,你儘管丟下我。」恪文負氣地說。


  「好極了!」衛永真啪地拍了一下手。


  她從椅子里站起來走到壁爐前,擦燃一根火柴,點著爐里的幾張廢報紙。廢報紙燃燒的火焰接著點燃了幾根細柴,不一會兒,壁爐已是火光明亮。火光照得衛永真的臉陰晴不定,卻晃不動她堅定的眼神。


  「我帶你走。」


  終於得到了首肯。手環之謎可以解開,闖北的目的可以知曉,與家人的團聚也指日可待了。恪文將方才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本想衝上去給她一個擁抱,可一看衛永真跟座冰雕似地貯在那兒,腳下便挪不動步子,只能用語言表達喜悅。


  「太好了,真是謝謝你。」


  「把信燒了。」衛永真兀地冒了一句。


  「什麼?」


  「跟我合作就要聽我的,證據不能留,把信燒了。」


  恪文理解不能留下證據的必要性,但這是恪生寫來的信啊。她只讀了一遍而已。


  「燒了!」衛永真的語氣忽然變得緊促。


  恪文拿起信,步子先慢后快,一甩手將信丟進壁爐。火焰嘩地一下吞沒了恪生的字跡。


  「雖然沒有條件,但是有規則。」衛永真淡淡地說,「首先,你得用行動證明你的真心。」


  恪文覺得好笑,表達了那麼多次,她以為衛永真早就耳朵起繭子了,結果還是不了解。


  「我和家人分開太久,只想和他們團聚。」


  「每一個中途背叛的人開始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衛永真太受限於利益出發的思維,無法信任別人真心實意的感情。從這個角度說,恪文還有點可憐她。


  「你想讓我做什麼?」


  「去做一件壞事,壞到讓人恨你恨得咬碎了牙。」


  笑容從恪文臉上消失。


  「什麼意思?」


  衛永真從壁爐上方的玻璃碗里捻出一根十厘米左右的細鐵絲,在手中翻轉扭捏,邊做這一系列動作邊問:


  「你在島上最恨的人是誰?」


  恪文沒有多想脫口而出:「莎麗。」


  儘管付秋露也惹人討厭,但她更恨莎麗身為一名教師,受上級指使迫害毫無過錯的學生。


  「她也恨你嗎?」衛永真問。


  「她看我像看一隻打不死的蒼蠅。」


  衛永真輕笑一聲,將手中擰成型的鐵絲交給恪文。


  「很好。你用這個撬開她的門,偷走她最值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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