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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殘酷的真相

  恪文走到家門口,依稀記起羽娜曾說過「她沒你漂亮,沒戲的」之類的話。現在想起來都成了笑話。她才是那個沒戲的人,而且連自己被淘汰的理由都不知道。


  門板上的掛鉤通常用來懸挂適合節氣的花環,此刻卻掛了一隻大塑膠袋。恪文取下一看,原來是裁縫店送來的禮裙,無人簽收就直接掛在外門上。頌薇近來節食頗見成效,禮裙也需要一再修改才能貼合身材曲線。如此重要的物件,就被這麼掛在外面,裁縫店實在是不負責任。


  為了防止禮裙起皺,恪文本想將其直接掛進頌薇的衣櫃。衣櫃打開,裡面滿滿當當的衣服騰不出空間,便將禮裙平鋪在頌薇床上,不忘整理裙擺。最後才去刷牙洗澡,準備上床看書。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頌薇也正好到家。恪文指指床上的裙子,說明發現禮裙的經過。頌薇表情僵硬地笑笑,說聲謝謝。恪文坐到梳妝台前吹頭髮,從鏡子里她看到頌薇在她打開吹風機的同時背過身提起裙子,里裡外外地翻動檢查。


  也許是恪文過於敏感了,頌薇的舉動在她看來是對自己的極度不信任。她啪地關掉吹風,單刀直入地問:「裙子有問題嗎?」


  頌薇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恪文正從鏡子里盯著自己,眼神好似憤怒的公牛。


  「沒,我就想看看是不是改對了。」


  「改沒改對上身試一試不就知道了。還是說你在檢查有沒有被我破壞?」


  光是將自己和破壞別人禮裙這種下作的行為聯繫到一起,都令恪文覺得反胃。早知道就該把裙子晾在外面,任由風吹灰撲。


  「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頌薇小聲說道。她的聲音越小,就越顯得不夠坦蕩。恪文不管自己的推斷是否牽強,扭過頭道:「我已經知道了,他選擇了你。那又怎麼樣,我並不會因此遷怒於你,甚至破壞你的裙子。你知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些小人行為。」


  頌薇還是不敢提高音量:「你現在就在沖我發火。」


  恪文差點大叫出來,誰發火了,我只是被你冤枉覺得委屈。可轉念一想,自己再有理由,也不應該粗魯地叫嚷,不怪頌薇覺得自己在發火。她壓了壓火氣,說:「對不起,我受了些衝擊。我發誓絕不會破壞你們,這你總該相信我吧?」


  頌薇抱著她的禮裙點點頭。不知是不是錯覺,恪文覺得她在迴避自己的眼神。


  消息很快傳遍整座小島。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發生在恪文身上的「慘劇」。人們紛紛對此發表見解:有的感嘆「好友爭夫」的狗血情節終於出現了輸家;有的透露贏者最早反而是「第三者」,隱忍兩個星期才成功上位;還有的討論男方究竟因何原因才拋棄恪文,從外形條件上看,恪文比頌薇高出一個檔次。各種傳聞甚囂塵上,多多少少流入當事人的耳中。


  由於事發突然,周六上午的活動沒有男士選擇恪文。儘管系統將配對不成功的幾個人進行了隨機配對,但恪文執意一個人活動。到了下午,有人注意到了落單的恪文,想約她出席晚上的舞會。令人意外的是,恪文一一婉拒。這一舉動又引發了不少猜測,說她在演一出苦情戲,試圖以此扭轉男方的心。


  沒人猜到她只是想遠離人群獨自靜一靜,僅此而已。


  晚上的舞會時間,許多人都等著看這三個冤家同處一個屋檐下會有怎樣的明爭暗鬥。有人看見恪文單獨出現在禮堂門口,迅速簽到進入室內,混在人群里消失蹤跡。還有人看見她從前門進來,徑直穿過大廳,未作停留地又從後門走了出去。自那以後,整晚都沒人再看到她出現在禮堂的任何一個角落。


  從禮堂後門出來連接了一段玻璃長廊,直接通往噴泉月季園。恪文在噴泉池邊坐下,遙遙聽見時而舒緩時而歡快的舞曲。禮堂外側的彩燈亮了起來。今夜的主題是立夏,漸變的黃綠燈光像一層薄紗,將禮堂籠罩在夢幻迷濛的氛圍里。


  恪文知道自己在此地坐不久。隨著舞會的進行,戀人們喜歡到月季園散步,卿卿我我海誓山盟。此刻難得平靜,恪文心滿意足。然而平靜的時間比想象的還要短。恪文看見有人從走廊盡頭漫步款款而來,一辨認出此人身形,恪文抬腳就走。


  「譚恪文,你站住!」那人早一步喊道。恪文嘆口氣,兩手抄在胸前,擺出防禦的姿態。


  「到處找你呢。」付秋露走近了,捲來一陣撲鼻的脂粉香。


  「你來幹嘛?」恪文冷冷地問。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到,她來必為嘲弄自己的失敗。


  「我來開解你。」付秋露吹吹池邊石台的灰才肯坐下,還招招手讓恪文也坐。


  「不用你開解。你還是回去跳你的舞吧。」


  付秋露笑了:「晾他一會兒不礙事,反正他不會因此跟別人跑掉。」


  果然是來嘲弄她的。恪文冷笑一聲,從她面前走過,準備離開,一個不防備被付秋露抓住手臂。


  「別急著走呀,我還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呢。」


  恪文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聽到「重要的消息」就挪不開步,心想事情都這樣了,付秋露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便坐了下來。


  「這周末開始,我們會排演一出話劇,一個月後上演。孔青和閔頌薇都會參加演出。」


  真無聊。無聊的事情配上她得意的口氣更激起恪文的反感。她站起身子,又被付秋露強行拉回按住不許動。


  「別做出一副無辜受害者的樣子。你想引發輿論同情,陷閔頌薇於不義。這點手段瞞不過我。」


  涉及到原則問題恪文必須反駁,她拂去付秋露壓在肩上的手,正色道:「我只是想一個人呆著,沒想破壞他們,更不想被人打擾。」說到最後她瞪了付秋露一眼。


  可惜夜色正濃,她的瞪視沒能被付秋露察覺。付秋露哈哈笑道:「你居然有這麼好的涵養,還是說有了心上人,所以不在乎了?」


  恪文突生一絲慌亂,難道她知道了自己和裴隊長單獨共處一室的事情,不可能啊。恪文不露聲色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可聽說你和北區部隊的費榕長官一起吃過飯哪。」


  恪文哭笑不得。她本想著若被戳中心思要怎麼矇混過去,沒想到付秋露說的是無關緊要的人。她答道:「一起吃飯等於喜歡他?我希望你以後的丈夫也用這樣的標準要求你。」說完起身,這次她真得準備離開。


  「你不好奇孔青突然拋棄你的原因嗎?」身後的人幽幽地問。


  腳步猛然停住,恪文安靜了一會兒,忽地轉頭大聲說:「是你在搞鬼!」


  付秋露哈哈大笑,也站了起來,踱至恪文正面。


  「你反應真快。我可沒那本事挑撥他。我不過說出了現實,決定是他做的。」


  詞句從恪文咬緊的牙關間擠出來:「你跟他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你才做了骨髓檢查,可能得了很重的疾病,往後生的孩子會有遺傳缺陷。」她輕巧地說出來,不覺半分侵犯他人之意,反倒像是為自己非凡的口才洋洋自得。


  「付秋露!」恪文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伸出手撲上去。付秋露預料到她會失控,後退幾步,讓恪文撲了個空,重心不穩栽倒在地。付秋露俯視恪文,笑呵呵地說:「別生氣啊,氣壞了身體怎麼辦,往後這樣的事情還多著呢。」


  欣賞夠了恪文的挫敗,付秋露留下一句晚安,像得勝而歸的鬥雞昂首闊步地走回禮堂。恪文沒力氣從地上站起來,眼前天旋地轉。她以為孔青放棄她是因為感情轉淡,沒想到背後竟是如此不堪的原因。怪不得他不肯告訴自己,因為他根本說不出口。


  不奇怪,恪文想,這就是生物趨吉避凶的本能。孔青不是例外。他也會算計、權衡,什麼樣的困難可以克服,什麼樣的災害必須避免。但就算理解這點,她也無法接受自己像頭母牛一樣,一旦沒有誕生健康後代的能力,就喪失價值面臨送往屠宰場的命運。


  她是個獨立的人,不是男人的生育工具。


  禮堂上方升起繽紛絢爛的煙花,一顆顆同心圓在空中炸開,象徵情侶的二人同心。煙火照亮恪文掛滿淚水的臉。


  她並不傷心,這是憤怒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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