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暫時隔離
素浸這個名字的首次登場,依附著鬼火般幽明的狼眼。再次登場則更加神秘莫測,好像真成了幽靈,遊盪在天鵝島的森林裡不願離去。
那麼多手環,為什麼偏偏是她的被激活了。
恪文注意到徐院長和何秘書迅速對視一眼。付秋露先是驚呆,后拍手道:「沒錯沒錯,素浸和衛永真是朋友,她走的時候一定把手環留給了她。」
素浸和衛永真是朋友?衛永真聽見素浸的名字明明怕得要死。恪文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看向衛永真,後者低頭咬起了指甲,身子不住地微微發抖。
「你能不能調出這隻手環今晚的行蹤路線?」裴隊長只關心技術方面的問題。
遲東來搖搖頭:「我們沒有這個許可權。這需要經過手環主人的同意。」
「素浸早就死了。」何秘書插了一句。
「那也需要她的親人允許,像是她的丈夫。如果她把手環送了人,就需要現任主人的許可。」
恪文注意到裴隊長抬頭幽幽地看著徐院長。不知徐院長是不是有所察覺,反正她立刻擺擺手,讓遲東來不必往下說了。
「學院不能因為內部事件打擾校友家屬,這件事不用再提。」
遲東來詢問的目光看向裴隊長。裴隊長對他點點頭,遲東來會意,關上了電腦。
他們的一系列語言動作就像亂碼編造的謎語一樣令恪文琢磨不透。如果她是負責追查此事的領導者,絕不會放過素浸的手環這條非常重要的線索。打幾個電話要到授權,稍微花點功夫就能追查。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居然輕易地放棄了。
他們會放棄,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眼下何秘書、付秋露都沒有對此提出異議,更令恪文猜想這些人都知道內情。這種只有自己被瞞在鼓裡的滋味真不好受。當下她只有忍耐,以後再慢慢發掘真相。
「既然姑娘們闖入了軍事禁區,就該交由部隊調查處理。徐院長,兩個人我都帶走了。」裴隊長表達了今晚到此結束的意思。
「她們是我的學生。」徐院長不情願放人。
「看得出來。」裴隊長笑著說,「可見面會還沒結束,你讓她們兩個怎麼面對男士們,面對自己的同學?」
裴隊長的話句句在理,儘管付秋露哭喪著臉求徐院長不要把她關到部隊去,徐院長還是採納了裴隊長的建議,讓衛永真回屋,命付、譚二人到部隊接受調查,不許參加餘下的見面會,具體處罰另行下達。
鬧劇終歸到了收場的時候。何叔和趙嬸還在苦苦哀求徐院長幫忙,恪文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跟著士兵們出了門。
恪文和付秋露分坐兩輛車。在前往南部軍區的路上,恪文對前排副駕駛座的遲東來說:「遲長官,我有個小小的疑問。」
「請說。」
「您剛剛說過去的手環沒有實時定位的功能,所以不會觸發警報是嗎?」
「不錯。」
恪文梳理了一下思路,笑著說道:「這好像跟您剛才的說法有所矛盾。」
遲東來回過頭來看著她,表情倒是沒有被人質疑的惱怒,而是純粹的好奇。
「哪裡矛盾了?」
「您說沒有實時定位功能,可當裴隊長問起能否調出記錄時,您又說可以查看行蹤路線,只是沒有許可權。如果不能實時定位,又何來的行蹤路線呢?」
開車的司機笑了起來,連連對遲東來說看吧看吧,說話不小心被人逮著把柄了。恪文對逮住把柄之說不予否認,只是微笑著看著遲東來,等待他的回答。
遲東來爽快地承認是自己沒說準確。他轉過大半個身子面對恪文,兩手不停做著各種手勢,很認真地要跟她討論這個技術問題。
「手環本身的功能依然還在,可以追蹤定位,可以記錄路線,只是我們沒有許可權不能追蹤、調取。但是,」遲東來略作停頓以示強調,「手環的主人可以自行查看。所以一旦有了授權,我們就可以立刻調出行蹤路線。」
「您不覺得可惜嗎,徐院長就這麼放棄追查了?」恪文趕緊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試圖挖個不大不小的坑讓他跳,問出有關素浸更多的信息來。
「她有自己的考慮吧。」遲東來將身子轉回去,中斷了與恪文熱情友好的交流。
恪文默默地坐在軍用吉普硬梆梆的後座上。路燈連成兩串光鏈,指明前進的方向。她覺得自己接近了真相的外圍,儘管到達圓心還需要穿過重重迷宮。
說是接受調查,其實就是讓兩個女孩寫份情況說明書。她們一個受傷,一個是病號,部隊不敢怠慢她們,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就放回客房裡休息寫說明。經過大半夜的折騰,恪文疲累到了極點,加上病勢來襲,頭疼鼻塞,因此十分需要清靜的休養。她找監護的女兵多要了幾張草稿紙,邊休息邊梳理思路。
付秋露和她被分開在兩個房間。自己的房間是一間小小的客房,缺少陳設,一面牆上貼著「忠誠勇敢奮進」六個鮮紅的大字。玻璃擦得鋥亮,看出去是一片草地,時常可見士兵們出操訓練。草地中央豎著一根旗杆,懸挂有西北公司的旗幟,像是唯一的路標,左右士兵們的視線焦點。
恪文在窗前聽著士兵訓練的聲音,一邊總結思路。昨晚過後,裴隊長一定會加強對北區的巡防,包括對圍欄的維護,設立警報觸發裝置等等。從此以後,衛永真要想再進入北區,面臨的難度和風險將會大得多。
下一個問題,費榕真得認不出衛永真?或許旁人都相信了口罩假髮掩蓋面貌之說,但恪文在心中還原了當時的情境,越發覺得費榕的言行可疑。
如果按照他的說法,走上前準備拷住對方的時候,被對方抽出了警棍,那兩人的距離應該非常之近了。這麼近的距離,費榕難道還看不清楚嗎?還是說,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寧願說認不出來?
懷疑歸懷疑,恪文不敢妄下結論。費榕並沒有理由包庇衛永真,這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而且,也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他說謊。所以,恪文不能急著把包庇的罪名扣在他頭上。
再來看手環的疑點。手環發出綠色光芒的問題答案找到了——那隻手環屬於已經過世的素浸。明顯,衛永真在出門前脫下自己的,戴上了素浸的,因此才偽造了行蹤記錄整晚都在屋內的「在場證明」。恪文觀察她好幾日,這一點還是可以推測出來的。
可是新的問題緊跟著來了:女孩們的手環是不能自行取下的。如果要取下,需要院長和部隊司令官的雙重授權。那麼,衛永真到底是怎麼脫下手環的?
最後,衛永真前往北區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恪文不認為她是去幽會。衛永真獨行孤僻,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帶著一股原始粗礪的韌勁,不像是為了見情郎半夜跑去幽會的那種人。恪文仍然覺得,和當初被埋垃圾車的緣由一樣,她是想到北港坐船,逃離這裡。
如果是這樣,這條路恐怕要被堵死了。裴隊長加強北港的巡查之後,不會留給她太多的機會。到時候,她又準備怎麼辦呢?
恪文看眼時鐘,不知不覺在屋裡已經坐了兩個小時,該出去透透氣了。她走到門口,請女兵帶她到處轉轉。對方態度很好,問她想去哪裡。恪文脫口而出:「我想去圖書室。」
女兵遺憾地搖頭:「圖書室倒是有,但周六下午有專用,不能進去。」
恪文太久沒看到書本了,此刻讓她站在外面觀賞一下過個眼癮也好。求了十幾次,終於說動了女兵,只在外面看一看就回來。
部隊的圖書室位於一棟五邊形大樓里,大樓中間開了天井,陽光傾瀉而下,灑在天井裡兩棵高大的棕櫚樹上。圖書室佔據五邊形的一個角落,玻璃作外牆,上下三層貫穿。設計巧妙合理、木質的書架和樓梯如同精心穿插的積木,把恪文看得挪不開步。
女兵告訴恪文時間已到,接連催了她兩三次。恪文戀戀不捨地將手掌放在圖書室的玻璃牆上,直到玻璃牆的冰冷在手心的溫度下漸漸化開。此時圖書室的門打開,裡面走出一名士兵,對門外的兩個人說:「隊長請譚小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