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擒
恪文從沒想到手腕上這隻精緻小巧的手環竟然能爆發出這麼響亮的聲音。別說她了,只怕不知身在何處的衛永真也已聽到了警報聲,知道有人跟在她後面闖了進來。衛永真倒還在其次,恪文最怕的還是北區的部隊。
部隊一旦出動,抓住她和付秋露,那必然要送到徐院長面前。付秋露初犯還好說,自己已有禁閉處罰在身,再加一樁擅闖禁區的罪名,豈不是要數罪併罰,從重處理。
恪文當即掉頭往回跑,想趕在部隊來之前逃回南區,可沒跑幾步,尖銳的警報和付秋露的叫喊始終像洪水一樣往她耳朵里灌。這些聲音像鞭子抽在她背上,拷打她的心。恪文腳下灌鉛,漸漸邁不動步子。她咬了咬牙,轉身朝山坡上付秋露的位置跑去。
嘀——
她自己的手環也觸發了警報。長鳴不斷的嘀聲像幾百根鋼針扎進恪文的身體。恪文明白了付秋露為何發瘋似地叫喊,因為近距離聽這聲音根本就是挑戰人類極限。
付秋露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震得發懵,狂亂地用石頭砸自己的手環,一會兒又不停用手抓起泥土,想把手環埋進去,嘴裡還大叫著「閉嘴閉嘴」。恪文鬆開捂住耳朵的手,表情一下變得極其痛苦。她衝上去拉起付秋露,連拖帶拽地拉著她下山。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二人的速度明顯比上山時慢,何況下山之路並不熟悉。恪文走在前面,不小心踏上一塊長了青苔的石頭,腳下哧溜一滑,拉著付秋露一齊跌倒。兩人在驚叫聲中骨碌碌滾下山坡。
所幸山坡並不高,且坡度平緩,谷底沒有亂石,只有厚厚的落葉和鬆軟的河床。兩人平安地滾至谷底,沒有發生缺胳膊斷腿的慘劇。恪文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摔得顛倒了位置,暈暈乎乎有嘔吐的危險。稍微鎮定了一會兒,剛剛把臟器順回原位,恪文就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觀察周圍的形勢。
她們處在一處陌生的谷底,辨不出來時的方向,看來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摔到了山坡的另一邊。還有一點,她們的手環都停止了警報,只發出短促的「嗶嗶」提示。
恪文大致明白了警報的原理。GPS實時追蹤女孩的行蹤,跨界后先是發出「嗶嗶」的提示信息,主人若就此返回,提示聲也將停止。若主人繼續向前,那麼提示信息將隨之加快,以示情況緊急。直到主人踏破某個設定的臨界點,最高級別的警報才會觸發。
弄清楚了警報機制,恪文一下有了信心。如果及時趕回去,還是有可能不被人察覺的。她上前去拉付秋露,讓她別再嚎了,起來趕路。
「我起不來。我的腳扭傷了。」
付秋露抱著右腳踝哭喪著臉。恪文忙按亮手環,調出電筒功能,查看付秋露的傷勢。她的右腳踝不自然地錯位扭著,已經腫了起來。恪文一看就知道,付秋露跑不動了。
「我的臉也疼,你幫我看看。」付秋露哭著說。
恪文又照向她的臉。那張原本美麗精緻的臉現在裹著淚水和泥巴落葉的混合物,臉頰上還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划痕。
「你的臉被劃了道口子。」恪文盡量讓語氣輕鬆一點,不讓她驚慌。
「你說什麼?!」付秋露瞪大眼睛,忽然放聲大哭,一個接一個巴掌地打在恪文身上。「我毀容了,都是你的錯,都是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摔下來!」恪文感到抱歉,一手又去拉她,「我扶著你走,我們先回去再說,再不走部隊就來抓人了。」
付秋露沒有拒絕恪文的手,握著它嘗試站起來,試了兩三次都以失敗告終。付秋露甩開恪文的手,說:「不行,我放棄,我就坐這兒等著士兵來抓我。」
「那怎麼行呢!」
「為什麼不行,反正我是為了抓衛永真才過來的,要罰也先罰她。」付秋露胸懷坦蕩的樣子。
恪文急得跺腳:「可她的手環沒響啊!你沒發現嗎,你要怎麼證明她也過來了?」
「哼,她那麼狡猾的人,肯定是挨著邊線走的。我上了她的當,更要等士兵來,大家一起把她和她的姦夫抓住!」
此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對迫在眉睫的危機視而不見,還沉浸在一廂情願的理想狀態。恪文不想再和她多浪費一秒的時間,二話不說起身就走。付秋露從後面撲上來,抱住她的腿,把她撲倒在地。
「別想丟下我。大家一起闖禍,你不能甩手走人。」
恪文把碎葉、泥巴都往付秋露身上扔,付秋露死死抱著她的腿不放。恪文沒受傷但身體較弱,付秋露受了傷卻更加強壯,兩人糾纏了一會兒沒分出勝負,倒是都裹了一身泥巴,狼狽得像兩頭在泥潭裡打了一架的豬。
付秋露忽然慘叫一聲,碰到扭傷的腳踝,手上放鬆了力量。恪文趁機逃脫,剛要逃跑,又聽到付秋露痛得哀叫連連,嘴上卻不饒人:
「有本事你就跑,把我丟在這兒!」
她越是嘴硬,恪文越是心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會同情付秋露,明明自己的情況比她還要危急,怎麼又一次在關鍵時刻心軟。她想跑,可內心的掙扎牢牢鎖住她的雙腿。最終,恪文重新跑上山坡,觸發了警報。這次,她不再逃跑,就在原地等候。
大約三五分鐘后,樹林遠處響起狼犬的吼叫,十幾束燈光晃動,嘈雜的人聲越來越近。恪文鬆了一口氣,部隊終於來了。
士兵們迅速將恪文圍在圓圈內,十幾隻槍指著她,狼犬露出尖牙,低聲嘶吼。一個暴怒的聲音喝命道:
「雙手抱頭!」
恪文剛想說「我是學生」,對方又大聲喝斥:「不許說話,轉過身去!」
恪文只得老老實實地轉過身。她背過去,也正好亮出腕上的手環——學生身份的象徵。對方一定看到了,以至於問道:「你在這兒幹什麼?」
「這個等會再說,谷底有人受了傷,需要救助。」
兩個士兵得了允許,下山查看。很快,山上士兵的無線電響起,通報確有一人受傷。恪文甚至能聽到付秋露的無線電那頭大叫「你們先去抓衛永真」。
「據她說,還有人在逃。」谷底回復。
「你把話筒給我!」付秋露不依不饒的叫聲傳過來。士兵不可能把無線電給她,卻擋不住她的志在必得的架勢。
「山下圍欄有個破洞,你們快去堵住,別讓她跑了!」
付秋露朝著話筒大喊。從警報觸發到恪文求助,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實際都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現在去堵洞抓人,說不定能成功。
「有這回事?」士兵問恪文。
恪文點頭承認。士兵立刻吩咐兩名手下帶著恪文去找到洞口,通知南區部隊來接人,又在無線電里呼叫,已抓到兩名闖入者,據她們供述還有一名在逃,請求支援。
「收到。即刻出動。」有人很快回復。
「此人沒有觸發警報。」士兵提醒隊友。
「了解。」
「等等!」恪文忍不住插嘴,「她的手環可能壞了,你們需要更廣泛地搜索。」
士兵猶疑地盯著恪文,手指指她:「你最好別對我撒謊。」又重新對無線電報告新情況。
恪文被兩個士兵押著下山,來到圍欄的破洞處。士兵們忙著通報情況。恪文忽然開始替衛永真擔心。不久,付秋露也被士兵背著回來了。士兵們送兩人回到南區,手環這才徹底安靜下來。恪文突然發現,耳根子清靜原來是一件這麼美好的事。
南區部隊已經有車子在路口等候了。他們先把付秋露抱上車,又令恪文坐進去,向司機和副駕駛的人說明情況。
「這兩個人闖入禁區觸發警報,一人腳踝受傷。還有一個在逃,費榕小隊長已經出兵搜捕,結果會即時通報。」
「在逃者沒有觸發警報?」司機問。
「沒有,據她說可能是手環出了問題。」士兵手指恪文,「我的任務到此為止,你們通知裴隊長和學院吧。」
恪文和付秋露在後座面面相覷,為接下來的狂風暴雨捏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