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退讓
第39章 退讓
暖閣內靜悄悄的, 公子端坐在那琉璃八寶桌前,燭火昏暗搖曳。
站在一旁的淨植有些瞧不下去了,遂出聲詢問,
“公子,這菜都涼透了, 殿下今日應當是不會來了,我讓人重新為您上一桌?”
裴殊觀手指輕輕敲在膝蓋上, 抬眸向外看去, 他?眼睫纖長, 在燈火之下, 瞳色如琉璃。
現在已經?能看到?大概的輪廓以及物體的擺放格局了。
下月就?要科考了, 醫師讓他?在室內光線較弱的地方就?不用佩戴白綾了, 來以此鍛煉一下視力?。
“不必了。”
心裏已經?生出了一些煩厭, 裴殊觀停止輕敲的舉動,亦無進?食的欲望。
他?不知曉朝瑤為何要如此,明明口口聲聲說?喜歡, 但時常做些讓他?傷心的舉動。
心底一時有些興致闌珊, 今日出去一趟,身上沾染了些灰塵,讓淨植備水,沐浴之後?就?睡下了, 第二日早早的就?去了學堂。
而朝瑤這一早是打?著哈欠來的,昨天安撫好顧廷芳已經?太晚, 又陪他?用了晚膳,確定了他?沒有再想?自殺的舉動才離開?。
回去之後?又想?方案解決他?的身份問題, 一時之間,累得精疲力?盡, 哪有時間再去照拂裴殊觀的情緒。
今天早上的課都想?翹掉的,但是又顧及著在裴殊觀麵前裝模做樣的演了那麽久,這馬上就?要功成身退了,此時再半途而廢可就?不好了。
一進?門,就?瞧見端坐的裴殊觀,他?一襲純粹的白衣,黑發如綢緞般披散在身後?。
原本?正垂眸瞧著手裏的書,並沒有佩戴長綾,光影打?上他?纖迷的睫毛,在眼底的肌膚上灑下一層陰影。
但朝瑤一進?來的瞬間,他?好似注意到?了,抬起頭來瞧她,一雙眼睛清澈透亮,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清了幾分。
朝瑤停住了打?哈欠的舉動,迎著裴殊觀的目光緩慢的蠕動到?自己的位置上,此時離上課時間還有一刻,她將書袋裏的書拿出來,正準備翻到?昨日夫子講到?那一頁,就?見裴殊觀突然起身。
他?長身玉立,不急不緩,邁動步子,僅僅兩步,就?停到?了朝瑤麵前。
並未佩戴長綾的他?,眼下在朝瑤眼裏,儼然是個正常人,他?身量高,又是站著,朝瑤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壓迫,翻書的手一頓,不解的詢問,
“怎麽了?”
裴殊觀卻突然蹲下,與朝瑤平齊,但仍然要比她高一些,一張清冷玉潤的麵容上盡是淡然,他?手指從朝瑤肩上撫過,牽起她一段發梢在指尖緩緩摩挲。
看上去無異,隻是他?那微微壓平的唇角出賣了他?,顯得格外冷清。
淨植看見,暗道不好,打?個手勢給?朝瑤身後?跟著的丫鬟,喚她和自己一同離開?,兩人出門的一瞬間,裴殊觀傾身覆了上去,將朝瑤環抱。
含住視線裏有些模糊的唇,學著朝瑤交給?他?的方法,緩慢吮,吸,舔,弄,舌尖在她的唇上淺淺輕舔,然後?往更?深的地方探索。
朝瑤對裴殊觀突如其來的吻感到?驚異,但還是努力?放鬆自己,接受他?的親近。
他?灼熱的氣息打?在她唇齒之間,太過溫柔綿密的吻,吻得她腿有些軟。
直到?氣喘籲籲,裴殊觀才放她離開?。
朝瑤被吻得意亂,可裴殊觀神?情還是清冷如常,他?跪坐,卻將朝瑤抱起,放在他?們?讀書的矮桌上。
手指往下,穿過朝瑤緊閉的膝蓋,沿著她大腿內側的肌肉紋理?,將她的腿打?開?,環繞在自己腰上。
然後?往上,指尖沿著朝瑤的脊線,向上滑動至背脊部分,展開?,將她壓向自己貼近,埋首在她脖頸處。
裴殊觀殊麗的麵容微垂,淡粉色的嘴唇因為親吻朝瑤變得殷紅,兩人現在十分緊密,朝瑤為穩住自己,隻有伸手抱緊裴殊觀的腰。
裴殊觀又要低頭吻過來,細密的吻落在朝瑤的唇上,就?在他?想?進?一步的時候,朝瑤側頭躲了過去,裴殊觀的唇從她臉頰上擦過。
他?的聲音溫潤清雅,緩緩蕩至朝瑤耳畔,
“是我做得不夠好麽。”
“嗯?”
朝瑤不是很懂他?的意思,被強按在一個柔韌清瘦的懷抱,她現在呼吸都有些亂了,眼前就?是裴殊觀瓷白如玉,昳麗得慎人的麵容,而朝瑤卻有些發暈。
就?算他?在對她做一些十分荒唐的事情,動作之間,也十分矜貴優雅,除卻剛才才吻過她的唇留下了殷紅的罪證,其他?地方一點也看不出。
裴殊觀將她抱在懷裏,知道她喜歡親近,想?讓她舒服,便像她撫摸小?貓那樣,沿著她的脊線一下一下滑落,
“昨日,你未來陪我用晚膳,我思來想?去,覺得應當是前日,拒絕課堂上與你親近讓你心下不快。”
他?抿了抿殷紅的唇,有些不悅,但還是一步步放寬了自己的底線,
“如果你實在想?,我可以早上晨課之前先吻你,,”
“下課之後?,你想?對我做什麽,隻要不太過分,我也會盡量配合你。”
所以就?因為昨天沒陪他?吃晚飯,他?才一早上就?對她又親又抱?
朝瑤被他?抱得快喘不過氣了,自己坐在矮桌上更?像是個樹懶那樣纏著他?,兩人身體之間一點空隙都沒有,緊緊貼合。
想?伸手將裴殊觀推開?,說?話解釋,但裴殊觀緊緊攥著她的手壓在桌子上。
就?聽裴殊觀殷紅的唇又啟,聲音清醇卻有著淡淡的不解與警告,
“但是,殿下,您選我,為何總做叫我難過的事情。”
說?著,他?的吻又落了下來,輕輕落在朝瑤的臉頰,含著軟肉,用牙齒撕咬。
有一點尖銳的疼痛傳來,朝瑤躲開?他?的唇,心下知曉他?不知是因為占有欲還是因為吃醋,對昨晚的事情心懷芥蒂,可是昨晚,她也並未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
掙脫開?裴殊觀的手,伸手指揉撫著他?的唇。
朝瑤昨晚沒睡好,今早起來,臉上上了薄薄的妝,方才的吻,朝瑤嘴上的胭脂,一半被裴殊觀給?吃了,一半印在了他?的唇上,沿著他?的唇峰暈開?,在他?白淨到?透明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朝瑤俯身親吻過去,與裴殊觀唇齒交融間,將那胭脂舔舐幹淨。
末了,才氣喘籲籲的抬起頭,對他?的話不是很讚同,一貫的說?好話叫他?開?心,低聲佯裝抱怨道,
“我喜愛你還來不及,怎麽會做叫你難過的事情?”
朝瑤聽裴殊觀古怪的輕笑一聲,並未分辨出來這笑中的含義,隻聽他?繼續道,
“顧先生為府中樂師,殿下深夜去尋他?實在不妥。”
他?說?完這句話,抽身離開?,離開?了溫熱的懷抱,朝瑤手腳突然空了,一個人坐在矮桌上,雙腿兒懸空晃蕩,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空虛。
不過這感覺也隻是一瞬,腦海很快就?被裴殊觀的話所充斥,朝瑤聽他?提起顧廷芳,眉頭微皺,
“我與他?並未做任何逾界之事,他?算是我一知交好友,我聽聞他?父母去世,遂去吊唁安撫一下。”
朝瑤仔細觀察著裴殊觀,卻見他?清雋臉上並無過多表情,聽聞朝瑤的話後?輕輕一笑,扭過頭來瞧她,瞳孔漆黑,
“既是知交好友,殿下下次不妨帶我一起前去探望。”
朝瑤心中一哽,不知他?這話能有幾分真,但也算是個下階梯,遂輕聲道好。
就?又聽裴殊觀開?口,
“我們?現下這般,雖然親密,但於禮不合,若是等到?殿試那日我向皇上求婚,但是我父親卻不知曉,他?恐怕難以接受,我想?寫信回府,告知父親,我想?與你成親。”
“雖然此事我與你已經?說?定,但三媒六禮依舊要遵循古製,不能再讓人無端抨擊你。”
朝瑤聞言,雖然覺得麻煩,但是知道在古代,這些繁重的規矩對一對新人的結合很重要,裴殊觀願意如此待她,也算是好事一樁,她沒有什麽能拒絕的理?由,遂輕聲應是。
又想?纏過去,與他?甜膩一會兒的時候,鄒夫子推門進?來了,正好瞧見他?倆拉拉扯扯的舉動,尤其是兩人殷紅的唇。
裴殊觀唇上的胭脂倒是剛才被朝瑤舔,吮得差不多了,雖然洇紅得不像平時的模樣,可他?偏偏一臉淡然,正襟危坐,連頭發絲兒都沒有亂一根。
朝瑤可不一樣,剛才被他?抱在懷裏,又吻又摸,發髻早就?亂了,額頭一溜青絲垂下,氣喘籲籲的模樣,氣得鄒夫子兩眼冒煙。
偏偏這一瞧也不是朝瑤自己做的事,實在不好明目張膽偏袒裴殊觀,也不忍心兩個一起罰,遂勒令朝瑤回自己的位置做好,氣得一天沒有和朝瑤講過話。
估計是把朝瑤當初勾引他?家愛徒的小?狐狸精了。
朝瑤習慣了鄒夫子的白眼了,心底也無甚介意,如若她知曉鄒夫子心底罵她小?狐狸精,還指不定想?笑兩聲,謝謝鄒夫子的誇獎呢。
小?狐狸精,不就?是又美又會撩麽?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下課,側頭瞧裴殊觀,他?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早上事情的影響,學習一天之後?也不見疲憊,淨植正在一旁為他?收拾東西。
朝瑤還有事,起身欲走,可還未走幾步,就?聽見啪嗒一聲,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不是很沉重那種,聲音不大不小?,隻是在空曠的教室裏格外明顯。
朝瑤轉回頭看過去,發現是裴殊觀的筆掉了,就?掉在他?身側,他?微微側頭,似乎向後?方看來,視線卻落在那隻筆上。
隨著他?扭頭向後?的舉動,脖頸上的美人筋浮現與秀美的下頜線條相?互交錯。
朝瑤停住了腳步。
想?了想?,想?起昨日冷落了他?,才讓他?發了這麽大脾氣,緩緩道,
“我還有些事情,阿殊等等我,等會兒我來找你,陪你用晚膳。”
朝瑤站在裴殊觀身後?的位置,看不見裴殊觀臉上的表情,可淨植看得見,他?看見自家公子如玉的唇畔,嘴角略微向上。
心中五味雜陳,不敢再看,伸手去撿那隻,他?親眼目睹公子故意拎起來丟在身側的筆。
朝瑤卻是回到?正殿,她今天早上一起來,就?交代赤虎去給?她辦事,想?必現在應當是回來了。
赤虎已經?在正殿等了朝瑤好一會兒了,殿下今早交代他?利用原來在宣平侯任職的同僚關係,替她探查如給?人安排一個名正言順的新身份。
赤虎下午時分就?已經?搜羅好消息回來了,在正殿等朝瑤,瞧見朝瑤來了,立馬迎上去,恭敬道,
“殿下萬安。”
朝瑤坐下梳妝台,瞧著鏡子裏那一張嬌美的臉,眼尾微微上挑,拿出梳子微微梳洗,詢問赤虎,
“如何了?”
朝瑤今天上了妝,有些豔麗得逼人,嘴唇也格外的殷紅,赤虎有點不敢抬眼瞧她,
“稟殿下,奴才專門去城南市井,找我昔日同僚‘百事通’,各種詢問下來,找到?了三個辦法。”
“一,找人尋親,從人到?物都要有縝密的安排,證明顧先生不是顧家的親生子,認回宗族,就?可以脫離奴籍,不過此法前後?涉及眾多,如若一人口實不嚴,那就?是死罪。”
“二,去買通衙門的仵作,買一具新鮮的年齡相?差不大的,且身份合適的屍體,最好是那種無父無母,親戚宗族不在汴京本?地的,然後?這邊安排顧公子暴斃,一番操作之下,認領屍體的身份,但此類的屍體不是隨時都有,要等時機。”
“三,若是和宣平侯府重歸於好,和侯爺求求情,侯爺想?辦法應該比我們?操作簡單得多。”
朝瑤聞言,不禁扶額,她現下馬上就?要離開?,解決此事已經?算是難題,若再去說?服宣平侯府,隻怕比僅僅處理?這件事更?難,方法三排除,方法一又涉及太多,太容易翻車,此般算下來,隻有方法二了。
揉了揉脹痛的額角,輕聲詢問,
“買通仵作,需銀幾何?”
這些赤虎都打?聽好了,見主子提問,趕緊答到?,
“至少五千兩。”
朝瑤聞言,心頭一哽,她那七千多兩,過了個年,支付了府中上上下下的支出與月例,現在已經?不到?兩千兩了,如若要五千兩,那便隻有再次變賣家產了。
朝瑤低頭凝視自己的梳妝台,上次已經?把一些金釵銀釵給?賣了,剩下的,就?是鑲嵌著各種華麗寶石和玉石的頭麵、以及一些碧綠水透的玉手鐲。
她喜歡各種各樣的寶石,舍不得賣這些東西,可事到?如今,這些東西她也帶不走,不如拿來給?顧廷芳換一場新生。
遂豪氣的收撿到?盒子裏,忍著心碎掉的聲音,將東西交給?赤虎,
“你幫我拿去當了吧,然後?拿錢吩咐仵作留意屍體。”
頓了頓,想?起要安排顧廷芳暴斃,以及差不多可以安排自己死遁的事情。
她既然要死遁,又不能自殺得太突兀,隻有意外死亡才最合適,於是又道,
“然後?剩下的錢,去給?我買一些五石散,要多些,可以致死的量。”
赤虎捧著朝瑤的全身家當感到?不解,
“五石散多貴啊殿下,稍微買點做做樣子就?行了,顧先生也不用真死。”
“更?何況,讓他?上吊,割腕什麽的都行,為什麽要花這個錢啊。”
朝瑤被他?問住了,睨他?一眼,
“讓你買你就?買,問那麽多幹什麽?”
赤虎瞧著朝瑤不耐的神?色,輕輕‘哦’一聲,心底不免生疑,買回來是朝瑤自己想?吃。
畢竟之前京城時興此物的時候,她也不是沒跟風吃過,略微沉默一下,囁嚅道,
“您之前不是說?五石散吃起來像吃石頭灰,吃這些的都是傻子麽?”
朝瑤迎著赤虎看傻子的眼神?,麵色終於沉凝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