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軟禁

  第11章 軟禁

    “殿下。”


    朝瑤剛一回房間,孫嬤嬤就揣著暖壺塞了過來。


    她瞧見朝瑤紅腫的雙眼,不免有些擔心,趕緊吩咐下人拿來煮熟的雞蛋,撥開殼替朝瑤揉敷按摩。


    芸娘也跟了過來,她小心翼翼瞧著朝瑤,向她稟告,


    “殿下,淨植在殿外求見。”


    朝瑤喝下一盞涼茶才平複了心情,方才在裴殊觀那裏委屈是真委屈,情緒激烈浮躁也是真的,可朝瑤深知這隻是演戲,隻是攻略遊戲而已。


    她不是李朝瑤,隻是幫她完成夙願而已。


    她裝的越像,演得越真,成功概率才能越大,但也沒必要讓自己一直陷入不必要的負麵情緒。


    她才不想哭,她才不想生氣,不值得。


    將茶杯放下,朝瑤擺擺手,

    “讓他進來吧。”


    淨植今天本就有些惶恐,一進來瞧見公主剛哭過的模樣,就更覺得惶恐,於是普通一聲跪倒在朝瑤麵前。


    “殿下萬福金安”


    淨植將頭埋進雙膝之間,不敢抬頭看她,隻一股腦說出求見的目的,

    “殿下,奴才方才想要出府告知家主公子已醒,請他派人來接,可是貴府需要出入門牌,又去尋管家,聽聞管家去鄉下收田鈿了,近幾日可能回不來了,所以才求到您這裏,,”


    “可否允奴才一出入門牌?”


    “哦。”


    朝瑤手指在膝上輕敲,任由孫嬤嬤小心翼翼揉敷她的臉,心裏隻覺得好笑。


    惹了她就想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況她還真沒這麽大的肚量,送裴殊觀回府和朝華卿卿我我。


    “不急。”,朝瑤輕聲道,

    “裴公子眼盲,本宮從隴西請了一位專攻此術的聖手,不日便要到了,將供職於公主府,等你家公子傷養好了再走也不遲。”


    “可,,”


    淨植有些猶疑,他可無法替公子做主,但又不敢反駁公主,隻推脫說下去稟告公子,然後告退。


    孫嬤嬤替朝瑤細細敷過,又拿來消腫藥替她塗抹,方才聽到朝瑤和那小廝的談話,孫嬤嬤也猜到了大概是怎麽一回事。


    無非就是佳人有意,流水無情。


    “殿下。”


    孫嬤嬤輕聲喚她,她輕柔的撫摸過朝瑤的發,

    “您要是喜歡在暖閣暫住的那位公子的話,切不可如此待他。”


    “畢竟這位公子,和顧先生的身份不同,世家子弟皆重名潔、皆有傲骨,您要是待他太過強勢,他心底會惱你的。”


    “我知道的,嬤嬤。”


    朝瑤順著美人榻,倒在孫嬤嬤的身上,嬤嬤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黃角蘭的香味。


    她小時候住的院子,初夏時分推開院子就能聞到的味道,是朝瑤很熟悉,很依賴的味道。


    她枕著嬤嬤的腿,把玩著一束柔順的頭發,像是少女給知心的長輩訴說心事,

    “我喜歡他,之前也待他好,可惜他並不領情,他喜歡,朝華妹妹,,”


    朝瑤突然想起夢裏,李朝瑤絕望而無助的呐喊,為什麽所有人都喜歡她,就連裴殊觀也喜歡她,盡管朝華喜歡的並不是裴殊觀。


    “哎——”


    屬於李朝瑤的情感,又湧上心頭,朝瑤輕輕歎一口氣,眼角又泛出了淚花。


    朝瑤把頭埋在孫嬤嬤身上,將淚花擦幹淨。


    其實朝瑤很不喜歡哭,也能做到堅強的不哭,可是穿過來這幾日,她哭了太多次,有的是自己裝的,有的便是李朝瑤的情愫。


    “我沒有辦法了,我太喜歡他了。”


    “我隻要他就可以了。”


    朝瑤抬起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看著孫嬤嬤,“嬤嬤,你會幫我的吧?”


    孫嬤嬤極其寵愛這個從小看大的小公主,但是客觀事實就是,暖閣裏那位公子家世斐然,並不像顧先生隻是一個煙花巷柳之地的樂伎,能輕易被搶來府中。


    歎了口氣,還是規勸朝瑤道,


    “可是裴家公子在我們府邸的消息也瞞不住,固國公遲早會找來的,到時候事情鬧大了,您就又要被皇上責罰了。”


    這點好說,朝瑤從美人榻上坐起來,渾身沒骨頭似的攀附在孫嬤嬤身上,美眸裏漾著盈盈淚花,

    “隻要看住他別離府,其他的均不管,舅父傳信來了,前兩日幫我認了個嫡親弟弟,不日就要送到我府上。”


    “這會兒固國公想必是忙的焦頭爛額,哪裏管得著裴殊觀的事。”


    固國公為文臣之首,擁護的是其繼室之姊——齊貴妃的親子,也就是三皇子李朝軼,這朝軼亦是朝華的一母同胞的親阿兄。


    而朝瑤一係,因皇後難產而死,一屍兩命,人丁單薄,整個皇室的嫡係子孫就隻有朝瑤一人。


    前些時日,李朝軼在嶺南處理戰後流民之事,不過半月時間就將大批難民妥善安置,立了大功,本是件極好的事,朝瑤父皇喜愛齊貴妃,自然也很高興。


    但是沒想到以固國公為首的文臣儒官借此生出事端。


    先是由固國公上奏懇請皇上立儲,後又是近百名大臣,聯名上奏稱李朝軼憐民愛民,德才兼備。


    但沒想到皇帝由此龍顏大怒,斥責這幫大臣攜功求報,主意都打到立儲之事上了,是想逼宮還是想造反?


    一時之間,金鑾殿前跪滿了上奏立儲之事的大臣,從天明跪到天黑,還殺了兩個口口聲聲稱立儲為國之根本、聲稱要以死諫於殿上的老頑固,但他們還是誰都不肯鬆口。


    朝瑤的舅父就是此時瞅準了時機,向皇帝上書,稱朝瑤連日噩夢,總是夢見母親和未出世的弟弟,不想母親膝下無子嗣,遂請皇上將七皇子,過繼到皇後膝下,由長姐朝瑤代為撫養。


    這樣一來,七皇子李朝域雖然還年幼,但一旦過繼到皇後膝下,就是皇室唯一的嫡子,背靠宣平侯霍家,就能與如破竹之勢的李朝軼相抗衡。


    皇帝心裏衡量再三,終究是同意了,他現下正值壯年,還有幾十年的皇位要坐,他需要一個能製衡李朝軼的皇子。


    此道聖旨一出,本還在金鑾殿前跪著的那些聲稱要死諫的臣子們暈過去一大片,一時間具是人心惶惶。


    作為此事主謀的固國公正焦頭爛額呢,哪管得著裴殊觀,而朝瑤也因此多了個弟弟。


    據說七皇子明日就會送到她府上,朝瑤不日,將會為這個弟弟,辦一場隆重的宴席。


    “殿下萬福。”


    芸娘從外麵走了進來,稟告朝瑤。


    “顧先生和太醫來了,在外麵等您。”


    這個顧先生,就是孫嬤嬤方才說了好幾次的人——顧廷芳

    也是原主從秦樓楚館搶出來的樂伎,彈得一手好琵琶。


    他來尋她,應是為她彈琴。


    “讓他們進來吧。”


    “殿下。”


    顧廷芳抱著琵琶向朝瑤走來,他著一件圓領暗紋青色長袍,低斂著眉目,眉眼清潤,但並不打眼,身上始終散發出溫和的氣息。


    溫和得無害,仿佛誰都能與他接近。


    他向朝瑤行一個禮,眼神始終規矩,並未亂看,


    “殿下,聽聞殿下傷重,廷芳為殿下帶來了淡疤柔膚的藥膏,雖是民間的藥方,但勝在有效。”


    “您上次讓我學的幾首曲子我也均已學會,可為殿下彈奏。”


    孫嬤嬤很喜歡這個樂師,規矩,懂禮,對待她們殿下也很上心,遂替他說兩句好話,


    “其實前兩日,顧先生聽聞殿下抱恙就前來探看了,但太醫不是吩咐先讓殿下休息些時日,我就將樂師請回去了,沒想到今日也趕巧,和方太醫湊到一起來了。”


    方太醫拿著藥箱向朝瑤行過禮後,向她的方向過來,朝瑤懶洋洋的窩在美人榻上,想到等會兒換藥,胸口似乎又痛了起來。


    她其實很怕痛,雪嫩手指撫上傷口,心中有些焦躁不安,遂指揮顧廷芳,

    “顧先生有心了,為本宮彈一曲《清平調》吧。”


    而另一邊,淨植未能成功出入公主府,遂返回尋找他家公子。


    “公子”


    雖然裴殊觀看不見,但是淨植還是像往常一樣給他行禮,裴殊觀屏退了其餘仆人。


    淨植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稟告,


    “奴才方才想離府歸家,告知家主您在公主府邸,但這裏的規矩比我們在江南多得多,說想要離府,需要管家同意後,去府庫拿通行令牌。”


    “但是當奴才去尋管家之時,她們又說管家去了城郊的莊子收鈿銀,這段時日應當是回不來了。”


    “然後奴才便又去尋公主,我一進去就發現公主好像才哭過,向公主稟明此事後,公主說她為您尋了名醫,要您醫好了病才走。”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去咳——”


    “咳咳,咳咳咳——”


    裴殊觀手撐在床沿上,一旦咳嗽起來,細長手指上經脈盡現,手上剛脫痂的細小傷口泛出暖暖的紅。


    淨植扶起裴殊觀,幫他輕輕拍著背,但心裏仍然有些惴惴,他瞧著裴殊觀,小心翼翼道,


    “公子,您說,公主這是什麽意思?”


    裴殊觀低斂著眼睫,病骨羸弱,麵色駝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輕聲警告淨植,

    “以後此話,不必再說。”


    “貴人心意不容你我揣摩。”


    裴殊觀,撐著床沿,從床上站了起來,他躺睡了許久,終於有力氣站起來了,雖然眼前仍然隻有一點光斑。


    淨植想起方才那個妥帖安置公子的尊貴女子,雖然這府邸上規矩多,但是目前看來,她對公子還是挺好的。


    就算公子家裏與公主舅父有世仇,但公主依舊先緊著公子的醫師與湯藥,還派人去隴西尋大夫,任誰都對她的待客之道挑不出錯,遂為朝瑤說上兩句話,


    “但我瞧著公主也沒傳說中那麽壞嘛,凶是凶了點,但即救了我們,又要專門派人去隴西替公子——”


    “慎言。”


    裴殊觀把著床沿慢慢往前走,他身體單薄,用力捏住床沿支撐著自己,摸索周遭陌生的一切,聽到淨植的話語,出聲輕輕苛責,聲音卻清潤溫雅,


    “靜坐常思己過,公主救下我們,已是恩德。”


    “是。


    淨植也反映過來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他哪能在背後妄議公主好壞,立即閉了嘴,但不一會兒,又好似想起了什麽,張口詢問道,

    “當時公子遇難,我親眼瞧著那隊人馬後麵饒了回來,偽裝出劫財殺人的假象,要不我把這件事稟了公主去,央她為公子做主?”


    裴殊觀聞言斂下眼睫,喉頭又有癢意噴薄而出,低斂下眼睫,遮掩漆黑瞳孔中的一片漠然。


    “不必,我心中有數。”


    他從床邊緩慢移至桌前,淨植扶他坐下,

    “淨植,如今我眼不能視物,無法提筆寫字,你替我修書一封,傳信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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