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1
他們並不是在宮家的私人醫院,而是在一個科學研究所一樣的圓形建築中,除了負責「胚胎實驗」的幾個實驗室,還有許多其他的實驗小組。
蘇爾曼說:「這裡是宮氏家族製藥公司的實驗中心,您可以隨便走,工作人員口風都很嚴,不會有問題。」
蔡斯年想說:我怕什麼呢,我不擔心有問題。又想了想宮政和也許會擔心,便壓下來沒說出口。
無論如何,宮政和是很好的,如果換了別人,讓他做這麼個實驗,沒準直接掀桌走人,拚命逃到天涯海角了,現在沒發作,只是想要緩緩,再想想,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
「為什麼要取這些幹細胞?」蔡斯年問,「現在胚胎實驗技術很成熟,不是說普通的體細胞都可以採用么?」
蘇爾曼看了他一眼,溫聲溫氣:「蔡先生上一次還很配合,這次怎麼改變主意了呢?」
「……」蔡斯年順口無賴,「我覺得吧,我覺得這幾個月我就很虛弱。」
蔡斯年繼續無賴:「我之前還自殺了,很可能是產生了抑鬱的情緒。」
蘇爾曼無奈地看著他:「您身體很健康,也沒有抑鬱症的前兆,罷了,你說要看看,我就把流程和結果都帶您瀏覽一遍。」
蘇爾曼帶著蔡斯年往地下走,越走越深,到了一扇巨大的圓形門前,上前掃描視網膜,回頭跟一同來的幾個醫生和護士說:「你們在外面等等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醫生說:「副主任,按規定除您和主任之外,別人都不能進的……」
蘇爾曼很平靜地打斷他:「是蔡先生要看,又不是外人。這樣說,難道宮先生來,也要擋在外面嗎?」
那個醫生還想說話:「可是……」
蘇爾曼笑起來:「技術不會流失的,你們擔心太過了。」
說著打開大門,請蔡斯年進去。
一關上門,聲音都被阻絕了。一進門是一間雪白的圓形房間,空無一物,蘇爾曼穿過房間,在一面牆上按手印,輸密碼,驗證視網膜,又驗證聲紋……忙活了將近五分鐘,終於牆上凸起來一塊,移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的入口,回頭笑道:「請進。」
蔡斯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防衛真是森嚴,趕上聯盟金庫了。」
蘇爾曼率先走進去:「比聯盟金庫安保規格還要高,畢竟是宮氏血脈誕生的地方。」
蔡斯年跟著進去:「難道女性也不能自己懷孕,要這樣實驗?」
蘇爾曼說:「女性無法懷上孩子的。」
「什麼意思?」
蘇爾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您還問什麼,多少猜到了吧。」
蔡斯年跨入房間,忽然有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裡面是一條極長的走廊,兩邊是光禿禿的雪白牆壁,還是什麼都沒有。如果被鎖在這裡,恐怕不出三天就要絕望得發瘋。
蘇爾曼還在往前走,蔡斯年說:「宮家的人傳宗接代,應該是特別困難。」
「又要與特定的士族通婚,又不能用普通體細胞,非要本來就具有增值分化能力的,十分稀少的幹細胞,還各個部位的都需要,現在又說,甚至連女性也無法自體懷孕。」蔡斯年嘆了口氣,「怪不得我這樣的人,宮政和也要,宮家也讓我進門。」
蘇爾曼說:「如果我沒記錯,您與宮先生結婚前是簽過協約的,包括每季度一次的實驗,如果離婚,也要終身提供幹細胞,您是沒有選擇的。」
「實驗對您的身體並沒有損傷,宮家不會讓您出任何問題的,何況宮先生接受的是相同的手術,」蘇爾曼站到一個位置,又是一系列的驗證,又是一扇隱藏的小門開啟,他微笑,「請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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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政和緩緩清醒過來,麻醉的效果還沒完全過去,他試著起身,有些疲憊地靠在病床上。旁邊有醫生連忙過來為他測量一系列數值,報告后,怯怯地說:「蔡先生剛剛……拒絕了做手術。」
宮政和頭還有些暈,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這回聽清了,便沉默。
「怎麼了?」他問,「為什麼不做?」
醫生說:「蔡先生說他……不舒服。」
宮政和蹙眉:「怎麼不舒服?」
醫生沒能回答,只好說:「宮先生勸勸吧,上一期的材料已經用完了,實驗設備開著,不接上,恐怕……」
宮政和沉思片刻,問:「他在哪?」
醫生立即精神起來:「我帶您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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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斯年滿眼映著無數碎光,內心十分震驚。
看來他終於到了真正的實驗室,內部空間極大,仍然是雪白如冰窟,最核心是一道圓形光柱,四面通著五六個圓形拱門,蔡斯年一一走到門內去看,有的是生物實驗室一樣的擺設,有的是許多光腦電子屏,有的是藥劑室一樣的房間,最後兩間,一間類似大型手術室,一間類似圖書館,不過架子上的不是書,而是各色瓶瓶罐罐。
蔡斯年想進最後一間,蘇爾曼卻說:「還是不要進去看了吧。」
蔡斯年沒聽勸,看到第一排瓶瓶罐罐,就皺起眉頭「嘶」了一聲。
他過去是重案組刑警,什麼都見過了,卻還是一時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瓶瓶罐罐里是各種不成形的小嬰兒,有的青有的紫;有的看不見,可能只是一團細胞;有的還看不出來是個人;有的則比起人,更像怪物。
蔡斯年艱難地出了口氣,沿著架子一排一排地看,蘇爾曼說:「這是三個月的成果,因為還沒有新的一批,暫時擺放在這裡,新的材料來了,就選一些問題有代表性的放入倉庫,其餘的處理掉。」
蔡斯年緊皺著眉頭:「這就是我和宮政和之前的……」
「您不要有壓力,」蘇爾曼說,「它們都不是人,唯一一個可以稱得上胎兒的,也在十六天的時候就夭折了。」
蔡斯年忽然非常難過:宮家一直以來只能這樣延續後代?
蔡斯年走出房間:「取的細胞的量呢,還有你細胞融合的步驟呢?」
蘇爾曼走進大實驗室,站在儀器前介紹:「跟普通的胚胎實驗流程差不多,只是原材料需要的分化能力更強,刺激轉化的催化劑效用也更強。」
他轉過身來,笑了一下:「之所以每三個月,就要卡著點兒採取新的材料,其實也不是別的原因,是我們用的催化材料提取起來比較複雜,難以保持新鮮,所以還希望您能儘快恢復健康,進行手術。」
蔡斯年皺著眉頭盯著他,蘇爾曼問:「怎麼了嗎?」
蔡斯年搖搖頭,笑道:「沒什麼,覺得您挺厲害。」
「厲害?」
「嗯,」蔡斯年說,「居然能偽裝自己的心思,我真是……沒見過什麼別的人能做到這一點。」
蘇爾曼安靜了,半晌,垂眼說:「您有讀人內心的能力,我知道的,但這句話就不明白了。」
「就是說,你需要偽裝的還有很多,」蔡斯年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眼神很平和,卻隱藏著某種囂張跋扈,有點欠揍的魅力,「雖然有了金手指,我就更多依靠直接的能力了,但也沒有在本來的能力中形成盲區。細小的表情,身體的動作,都是讀取心思的直接來源,您可以多讀點行為學和心理學相關的書籍,不過大概也是藏不住的。」
蘇爾曼看了他一會,嘆了口氣,溫和道:「我怎麼偽裝心思了?」
蔡斯年說:「催化劑有什麼問題?」
房間內頓時靜了。
過了一會,蘇爾曼說:「催化劑沒有問題。」
兩人對視著,都沉默不語。
片刻,蘇爾曼又笑了笑:「您還要看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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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政和站在圓形大門外,因為沒有蘇爾曼的密碼等信息,無法進入,問旁邊醫生:「他要求看之前的材料和成果?」
醫生點頭說是,宮政和垂眸思索片刻,沒再出聲。
醫生說:「主任馬上就來了,您……您要進去嗎?」
宮政和盯著那扇圓形的密碼門,忽然覺得不太舒服,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
「不了,」宮政和說,「我等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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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蔡斯年走出實驗室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句。蘇爾曼停下腳步:「什麼?」
「沒有,」蔡斯年揉了一下耳朵,「幻聽了。」
他覺得好像有人說話。哪知蘇爾曼像聽見他的心聲一樣:「我有時在這裡也能聽到別人講話。」說著向他笑,「你也聽到了?」
卧槽,別嚇我。蔡斯年毛骨悚然地瞪著他。一身正氣,不,一身邪氣的阿sir也會怕的好嗎。
蘇爾曼噗地笑出來,眼睛彎彎的很好看:「開玩笑的。」
蔡斯年不解:好笑嗎?很好笑嗎?
蘇爾曼帶他穿過長廊,出了門,剛一轉身,忽然停住了,略帶驚呀:「老……夫人。」
蔡斯年跟著走進去,看到一個身影站在不遠處,個子不高,背極其直,一頭銀髮盤起,一身玄色綢緞,是民國時期上了年紀的太太穿的那種旗袍,但是身材極其瘦小平板,旗袍一點也撐不起來,彷彿男子的長衫。
她看上去已經很老了,以地球時代老人來算,得有□□十歲,以這個年代,怎麼也有一百二三十歲,但還化著妝,氣質極佳,端莊而威嚴,眼睛眯縫著,有些滄桑,有些慈祥,也有些冷漠。
比起老夫人,她更像一個銳利深沉,一輩子掌權的老皇帝。
蔡斯年吞了口唾沫,受到了氣勢的威壓,看向她的眼睛,什麼也讀不出來。
是宮家的人。
蔡斯年快速回憶著,不覺緊張,電光石火間,想起宮政和說他祖母還在世,便行禮說:「祖母好。」
宮家少子,宮政和還未成氣候,就父母雙亡,哥嫂去世,宮家祖母一百多年,經歷無數大風大浪,處於政治與經濟的中心,掌控著宮家背後雄厚的力量,是個可怕人物。蔡斯年說完話,有點沒出息,背後出了汗。
宮祖母:「嗯。」
蘇爾曼問:「老夫人您怎麼在這裡?」
「來看看,」宮祖母跟蘇爾曼說話,眼睛卻一直看著蔡斯年,沙啞、低沉,同時也沒有溫度,「就看到你帶了外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