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幸好殷卓雍也只是一說,聽她說完斜了幾眼便睡覺了,又沒過幾日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昭睿帝一大早便讓他進宮。
他進宮也是常事,沈瓊樓也沒往心上放,沒想到傍晚的時候他才回來,臉色還有點不對。
沈瓊樓正在琢磨晚飯吃什麼,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問道:「王爺怎麼了?」
殷卓雍倒也沒有瞞她,撣了撣身上的大氅,隨意道:「今天進宮的時候罰了趙家的幾個人。」
他早上進宮的時候遇見了睿王,兩人便一道兒走,本來也沒什麼事兒,沒想到在宮門口的時候兩架親王的馬車竟被一輛不知道哪裡來的馬車給堵了。
他便吩咐人上前察看,前頭車裡有個老太太的腦袋探了出來,白髮蒼蒼,言談間很是客氣恭謹,態度卻掩不住的倨傲:「勞煩王爺先等一下了,太后說要召見老身,老身不敢不遵從,更不敢耽擱延誤。」
殷卓雍在後頭的馬車上問道:「你是何人?」
那老太太探出半個身子來略微欠了欠:「老身是趙族寧氏。」
殷卓雍這才想起來這是誰,竟然是太后的親娘,也是昭睿帝的親外祖母,老太太倒是挺能活,如今都八十高壽了,身子竟然還十分康健。
趙家如今聲勢一般,任的官位也不高,不過又送了個姑娘進宮給太子當婕妤,還有一個給三皇子做了側妃,這才重新又得意起來。
殷卓雍對她的身份自然無所謂,看看陳家就知道和皇室的姻親有多不靠譜了,不過瞧她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就是讓讓也無妨,便點頭允了。
這事兒到這裡本該就完了,偏偏這位趙老夫人的孫媳婦在車裡,不知是巴結還是旁的意思,討好地沖殷卓雍笑了笑:「王爺寬厚,咱們也算一家人,不用分誰先誰后的,一道兒進去吧。」
這話說的就極為不敬了,人家姓殷你姓趙,人家是皇家人你算哪根蔥?殷卓雍指尖敲了敲車圍子,不知想到什麼似的,慢慢地眯起眼。
睿王聽完也皺了皺眉,不過發作起來也分人了,要是他這種好脾氣的多半就認了,他想勸和幾句,殷卓雍卻已經先發了話,慢慢笑道:「我記得宮裡的馬車好像除了皇上皇子,只有親王才能進去吧,趙家是有人封了異姓王?」
趙寧氏嚇得臉有點白,忙擺手道:「自然沒有,是太后.……」
殷卓雍直接截斷她的話:「既然沒有,那你還不下車?關太后什麼事兒,難不成是太后叫你壞的宮規?」
趙家人就是這德行,給點臉面就得意過了頭,一遇到事兒就慫了,兩個貴婦窩窩囊囊地下了車,殷卓雍一併發作,直接命人把她們的馬車拆了,想進宮,行啊,兩隻腳走進去,然後就自己坐著馬車揚長而去了。
睿王覺得他做的有點過了,出聲勸道:「太后那性子不是好纏的,你今日這麼做等於是扒了她的臉面,她回頭又要來找你尋歪,連皇上見了她都要躲三分的,你這又是何苦?」
殷卓雍緊了緊大氅,無所謂道:「趙家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坐馬車進宮?你樂意和那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跟咱們稱一家人?讓她們進去是長太后的臉,踩咱們的臉,你兩邊選一個。」
睿王想想也對,也就不再多說,不過他有一點說的沒錯,兩人還沒走到嘉明殿就被太后叫去了。
殷卓雍仍是一臉氣定神閑,不過也沒有推脫,跟著來叫人的就走了,睿王怕鬧出什麼事兒來,也只得跟著。
太后住在坤極宮裡,一見殷卓雍便發作起來,用力一拍桌案,上頭的茶碗都齊跳了跳,茶水流的到處都是,她冷厲的目光狠狠地在殷卓雍身上剜了幾眼。
殷卓雍穩穩噹噹地給太後行禮:「給母后請安。」
太后穿著靛藍的襦裙倒也很有氣勢,冷笑一聲:「請什麼安?我看你是巴不得哀家早死了!」
殷卓雍道:「母后說的哪裡話,兒臣自然是希望母后長樂金安,永享太平。」
他有意無意瞥了眼趙家的兩婆媳,這兩人耳報神倒是當的好,要是聰明人不得先忍下這口氣,以後再想法子扳回來一局,這兩人這般作為,是生怕他和趙家結不下樑子呢。
太后被堵得噎了下,眼角一抬,迫視著他:「你今日在宮門口跳腳跟人吵什麼呢?你可是堂堂親王,怎麼行事這般沒分寸?!」
要說太後宮里第一厭人的這個名頭真不是虛傳的,便跟沒腦子一般,想一出是一出,趙家對皇家來說不過是臣子,哪有為著臣子訓斥主家的道理?
睿王都在一邊聽不下去了,出言道:「母后,方才是趙家人不規矩,十三弟怕丟了皇室體面,這才出言訓斥幾句罷了。」
太后見兒子一個個地都不聽話,氣得腦仁亂跳,硬邦邦地道:「趙家人自有我規制,便是有錯,也輪不到你們這些做小輩的訓斥!」
殷卓雍淡淡道:「祖宗規矩,非親王車架不得入宮,就是當朝太傅首輔都得自己腳踏實地自己進宮,趙家隨隨便便就駛馬車進去,豈不是讓人說咱們不知禮數折辱功臣?兒臣是怕母后再『規制』下去,趙家人都要把宮門口當菜市口了。」
他算算時候,昭睿帝也差不多該知道了,並不耐煩和太后敷衍,主動告辭走人了。
到了嘉明殿里,昭睿帝滿臉喜色遮都遮掩不住,竭力板著臉道:「老十三啊,這事兒你做的有些過了。」
睿王:「.……」哥哥哎,您要訓人好歹裝個樣子出來吧,臉上都快笑出褶子了。
昭睿帝本來叫他來是想說說沈瓊樓的事兒,但聽說他在宮門口打了太后的臉,立刻把這事兒放到一邊,轉了話頭道:「趙家嫡長子這些年在南邊一直任知州,不過前些日子南邊科道突然遞了摺子上來,說趙知州貪污行賄,行止不檢。」
他說著長長地嘆了聲:「不過趙家到底牽連著太后的體面,讓一般人去也不合適,你性子剛直,做這事兒是再合適不過了。」
別人不敢得罪太后,就殷卓雍敢,要打壓趙家,這個冤大頭讓他來做再合適不過了。
殷卓雍唇角一挑,躬身應了個是。
沈瓊樓捧著臉聽完,按著殷卓雍慣有的思維模式來考量,狐疑道:「你該不會是故意在宮門口給趙家人難堪的吧?」
殷卓雍痛快認了:「本來準備了別的法子,不過趙家人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不順手用用豈不是可惜?」
她覺得老跟殷卓雍混,人也聰明了不少,興高采烈地繼續道:「你想去南邊?」又費解道:「為什麼啊?」
殷卓雍道:「想暫離京城而已,過不久只怕有場亂子了。」他也沒有細說,轉了話頭道:「先在南邊待一陣,等到時候帶你回蜀中,讓你瞧瞧真正的豫王府。」
去蜀中就意味著能見到沈家人,沈瓊樓自然樂意,卻又斜著腦袋納悶:「可是趙家那位官員是在金陵,和蜀中差了十萬八千里,你怎麼去啊?」
殷卓雍覺著她這模樣可愛,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才道:「這又什麼,官場之中牽絲絆藤的,到時候說一句他和蜀中的哪位官員行賄受賄,須得仔細查證,這不就完了?」
沈瓊樓默默地給他豎了豎拇指。
冬日天寒,他又不愛屋子裡有煙味,所以沒放炭爐,早早地就燒起了地龍,沈瓊樓自娛自樂地燒了個炭盆,扔了幾個毛栗子,紅薯和土豆進去烤著。
這炭盆做的精巧還搭了雙層,她就給上頭架了個小鍋,旁邊腌好的雞胸肉用牙籤串著,還要腌制好的雞翅翅根,和切成小片和條狀的土豆,以及切好的蘋果片。
她喜滋滋地道:「咱們晚上就吃這個。」
殷卓雍很是不理解這頓沒有主食的飯,不過還是無條件默認了。
沈瓊樓想念快餐已久,王府的廚子辦事也得力,她只吩咐下去要什麼要什麼,那邊就全置辦妥當送上來了,她先炸了一對兒雞翅試水,炸好之後嘗了嘗,覺得熟透了才把另一隻遞給殷卓雍。
殷卓雍整個吃完了,很給面子地贊了句:「味道不錯。」
她得了鼓勵,賣力地往油鍋里下,殷卓雍擠兌她:「最多閑時消遣嘗一嘗,平常就難登大雅之堂了,這做法也太糙了些,不過倒像是你能幹出來的事兒。」
沈瓊樓沒搭理他,直接把一片炸好的薯片,撒上鹽沫塞進他嘴裡,屋裡一時只能聽見油炸的滋茲響聲。
等兩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才叫人撤下去,吃完之後屋裡卻有股油乎乎的味道,她使勁抽了抽鼻子,又聞了聞自己身上,再聞了聞殷卓雍身上:「哎,在屋裡做飯就這點不好,一不留神就一身味。」
殷卓雍撩起眼看她一眼,沒說話。
要是往常別說滿屋子油煙味兒了,只要他屋裡染上一點煙火味他都能罰一大片人的,現在遇見了她,那點子矯情的毛病全沒了。
他起身道:「讓下人把窗子開開通風,咱們去沐身吧。」
沈瓊樓神情微妙地抓了個關鍵詞:「咱們?」她低頭用火鉗去撥炭火:「你先去吧,我烤栗子還沒好呢。」
他老鷹抓小雞似的逮住她領子:「你惹的禍,你來收場。」他沖她招了招手:「來吧,幫我擦背。」
他本來以為她撿烤栗子是託詞,沒想到低頭一看,她竟然真的認真地再扒拉著烤栗子,頓時無語了。
沈瓊樓給栗子剝了皮,頓時一股香味爆開來,她把剝乾淨的塞到他嘴裡,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個,剩下的擱在果盤裡,認命地嘆了口氣:「走吧,給你擦背。」
殷卓雍的浴室建的相當好,竟然就在卧室後頭,當中由一道不露天的走廊連著,走廊也燒了地龍,冬天不用怕凍著,夏天這裡會擱置上冰盆,也不會被大太陽曬著。
沈瓊樓土包子似的連連讚歎:「這地方建的真不錯。」
要是別人稱讚也就罷了,她稱讚讓他有點小得意,又故作不在意地道:「這算什麼,蜀中那邊的豫王府寢室後頭的浴室比這個還大兩倍,而且都是引來的溫泉水。」
沈瓊樓cosplay之心頓起,拿了旁邊一個澆水的木勺,當劍抵在他的脖子上:「說,狗官,你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這座府邸!」
殷卓雍笑眼一彎:「這.……我也記不清了。」
沈瓊樓玩的興起,裝模作樣地怒哼一聲:「狗官納命來!」
殷卓雍配合著換了驚慌的聲口,人卻湊近了些:「俠士饒命啊。」
他伸手摩挲著她白嫩的脖頸,在領口處打轉:「實不相瞞,我在外頭早已經埋伏了重兵,俠士想要殺我也不是這麼容易的。我看俠士貌美,不如以身飼虎,讓我死於溫柔鄉中,如何啊?」
沈瓊樓:「.……」這劇情.……崩了啊。
她意興闌珊地放回木勺,這浴室並不止一間,當中是個修的精緻還冒著熱氣的池子,旁邊還有幾扇木門,她看了看那好幾扇木門:「你要去哪間洗?洗完了出來找我,我給你擦背。」
他一挑眉:「你不跟我一道兒?」
仔細想想她好久沒做水療了,不過有殷卓雍虎視眈眈地在這兒盯著,還是算了吧。
她擺擺手:「我又不是變態,沒有看人洗澡的愛好,你洗完了叫我一聲。」說著轉身想走,腰上就是一緊,兩個人齊齊倒進熱水池子里。
殷卓雍身上已經換上浴衣了,她還穿著整齊呢,這麼一來,身上全都濕透了,連鞋襪都濕了,惱的拿過木勺就往他身上戳了幾下:「你什麼毛病啊!」
他哭笑不得,輕鬆拿下她手裡的木勺子扔到一邊:「乖乖,你也好幾日沒沐身了吧?」
沈瓊樓擰了擰自己濕噠噠的袖子,沒好氣地道:「那也沒有穿著衣服洗澡的,跟脫了褲子放那啥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下也沒了法子,她爬上池子,繞到其中一間屋子裡換上浴衣,他也重新換上乾爽衣裳等著她,他身邊使用長條木板包裹著的爐子,爐子上架了鐵板,上面隔著幾塊光滑圓潤,燒的通紅的石頭。
她不明所以,問他:「這是什麼啊?」
殷卓雍關上了木門,舀了一瓢水往石頭上澆下去,轉眼就起了大片的水霧,屋裡也濕熱起來。
她恍然大悟,是濕蒸啊,古代人民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覷了。
屋裡有個供人躺靠的木床,她折腰坐在木床邊,不一會兒就悶得氣短,焦躁地走了兩步:「我不成了,再蒸我就要厥過去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挨在她身邊:「蒸的短了沒用處,你安生在這兒躺會兒吧,不是有我陪著你嗎?「
沈瓊樓沒他那般好定力,只好耐著性子躺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一片水霧裡只能看見長長的睫毛,上面還掛著蒸出來的細小水珠,原本靡麗的容色也乾淨清透起來。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直直地看著她,沈瓊樓被看得受不了,悶聲道:「王爺你有什麼話就說,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他挨過來親了親她的唇角:「看我的乖乖好看啊。」
沈瓊樓囧了下,這絕對不是個親親的好環境,這麼熱沒準親著親著就暈過去了。
他攬著她的腰也躺下,一眼望過來竟有種媚眼如絲的情態,沈瓊樓心裡叫了聲色字頭上一把刀,人卻不受控制地湊過去親上他水潤的唇瓣,又大著膽子伸舌頭舔了舔,滋味美妙的讓人不敢置信。
殷卓雍似乎也有點詫異,不過很快就微眯著眼睛享受起來,有些生澀,不過她難得主動,這麼一想,經驗上的不足不值一提。
他傾身想要壓住她,她有些不滿地掙了掙,這麼一來難免磨蹭著,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忍不住想要扶額,她腰間又被頂住了。
他指尖從她背上流暢的線條滑下去,聲音低啞:「你又來鬧我,這回是你自己找的事,真出了什麼可別怨我。」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我知道,我挑起來的火我來滅,我懂。」
殷卓雍:「.……」
她一手從他胸前滑下去,在小腹打著轉遲疑不前,逗弄的他欲.望越發高漲,快要忍不住地時候才隔著綢褲用手包覆住了……
他喘了聲,眉尖若蹙:「你真是……」接下來的話就被猝不及防的歡愉湮滅在唇齒間了,他引導著她再快些,不住地親她臉頰和脖頸,纏綿溫柔地落了下來。
水蒸室里傳來若有似無地低吟,不知過了多久才平歇,沈瓊樓跌跌撞撞地衝出來,趕緊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喘著道:「我下回再也不做濕蒸了,會死人的。」
殷卓雍看起來就比她平靜多了,只是臉頰上紅暈艷麗,慵懶又曖昧地看著她:「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上。」
沈瓊樓瞅了他一眼,語氣淡定地糾正道:「是身下,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