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當時明月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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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朗中見月娘臉色不好,說了聲「要多多休息」,便把依然在那喋喋不休的蔡氏拉走了。蔡氏雖然不甘心,卻也知道李朗中說的對,轉頭開始對身邊的丈夫埋怨了起來,都已經走出了林大磊的門,月娘還能聽得見蔡氏的嘟囔聲,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那倆人走了,屋裡自然只剩了林大磊和月娘二人,一時有些尷尬。月娘只把眼瞼垂著,也不吭聲。林大磊看了看她,咳了一聲,道:「我去給你熬藥,你休息下吧。」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月娘望著空蕩蕩的門口,終於抵不過身體的疲憊,漸漸的睡去了。
她這一睡著,直到晚上太陽落了山才醒來,第一感覺便是嗓子要裂了,乾的非常難受。她轉頭看了看周圍,便見林大磊背對著自己坐在一個小板凳上,屋子裡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多了一張桌子。
天黑下來了,屋子裡也變得昏暗無比,沒有煤油燈,只是在那個黑漆漆的小盆里燒著乾柴,這才有了一次光亮。
身上除了生病引發的病態熱,倒還是挺暖和的,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層棉被。抬頭看向那個寬厚的背影,她咬著有些乾裂的下唇猶豫了一下,努力支撐著自己疲軟的身子坐了起來。
動作很輕,但是在這格外沉默寂靜的氛圍里,林大磊還是很敏銳的聽到了。他回頭見月娘坐起來了,站起身便往外走去。
月娘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又見他端著碗葯從外面走進來。
林大磊走到月娘床前,把頭扭向一邊,聲音平淡無波道:「把葯喝了吧,我還留了些飯在鍋里,吃完再泡一下熱水澡,這樣你身子會好的快一些。」
月娘聽聞,便覺得臉頰有些熱,想著他一直坐在那等著自己醒來,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是好意,自己一直在麻煩他,於是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了,乖乖的把葯接過來,閉上眼屏住氣一飲而盡。
林大磊把碗接回來,去給她盛了些晚上的稀飯,還有一個有些發黃的窩窩頭,這是前幾日剩下的,他最近都沒有去打過獵,也沒有儲存糧食的習慣,想著一個人總是好對付的,哪裡想過會有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來他這寒酸的地方,於是便把這唯一的存貨給了她,他自己隨便對付了一下。
第四章尷尬
月娘伸手接過,抬眼見那漢子盯著自己,她咬了咬牙,張嘴咬下一小口,還是熱熱的,想必是他一直溫著的,口感有些粗糙,味道也很是一般,她從小嬌生慣養,從未吃過如此粗糙的糧食,就連家裡的粗使下人,吃的都比這好的多。
但是,這樣的條件她還能奢求什麼?既然已經逃出來了,已經背上不義不孝之名,再沒有回頭路,還能活著已經很好了,她還敢奢求什麼?還有何資格奢求什麼?
林大磊看著月娘艱難的把窩窩頭和稀飯吃了下去,才把碗收了,然後給她燒熱水洗澡,待一切都弄好,他走出去,很禮貌的給月娘關上了門,屋內只剩了月娘一人。
月娘趴在窗上,見林大磊走出大門去,才回過身慢慢地解了衣服,露出雪白滑嫩的肌膚,她抬腳跨進桶里,這桶的木質也差到不行,她心裡嘀咕著,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身上,一如既往的白皙光澤,像出生嬰兒一般。很小的時候,奶娘每次給她洗澡,都要誇讚一番她的肌膚,說她日後若尋夫婿,必定要找個會憐惜人的。
憐惜人的?她如今只求不負心便可,不,她如今這樣子的,哪裡還有求得良婿的資本,連獨善其身都已不能夠,連基本的自保都沒有,舉目再無人可依靠。
直到桶里的水有些冷了,她才回過神來,起身穿好衣服。這身衣服布料雖然很差,但倒也算是舒適,她想起林大磊身上已經有了幾處爛口的衣服,便不覺得衣服差了。
月娘這邊剛收拾完,林大磊才慢慢地踱了回來,月娘見他在院子里獨自轉了幾圈,這才猶豫著上前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壓著嗓音問道:「你……可洗好了?」
靜了好久,他聽到房裡有人小聲的「嗯」了一聲,定了定神,他推門進去,月娘已經躺回床上,兩隻會說話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帶羞澀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
林大磊也有些尷尬,他目不斜視的走到木桶旁,把水桶抬到外面倒在了樹下,然後隔著窗子對月娘道:「你早些安置吧。」
說完他便走開了,月娘小心翼翼的趴到窗子上,見他把院子里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走進了廚房,再也沒有出來。她躺回床上,這裡只有這麼一張床,想必是因為她的緣故他才只得睡了廚房,心下便十分的愧疚,想著以後好好地配合他,早點把自己的身子看好,幫不上他什麼,也不至於一直拖累他。
自從奶娘去世后,就再也沒有人每日早早的喊她起床吃飯,因她庶女的緣故,那些丫鬟婆子待她雖不苛刻,卻也不會盡心盡責,只把她當做任務來做,於是早上只要她不起床,也不會有人來喚她,以至於她此刻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想起這並不是在陸府,她猛地坐起身來,那個大漢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背對著她坐在桌子前,不知坐了多久。聽見動靜,林大磊依舊沒有回頭,只是聲音有些嘶啞:「你醒了?我今日準備去把前些日子的存糧拿去城裡換些肉食和布料,飯菜已溫在鍋里。」他猶豫了一下,「你,會盛飯嗎?」
月娘又是尷尬又是歉疚,想必是林大磊打算出門的,因為她的緣故,一直耽擱到現在,怕她醒來發現沒人害怕恐慌,於是枯等到現在。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小聲道:「你怎麼沒有喊醒我?」
林大磊愣了一下,他推門時見到的情景再一次闖進腦海,正直青春年少的小姑娘睡得正酣,近乎透明的肌膚,鬢間青澀的絨毛,輕微的喘息,平時的小屋因為有了她的存在,顯得格外的甜膩,讓他一下子失了方寸,不敢驚擾了半分去。
月娘偷偷抬眼瞧他,有些疑惑,林大磊定了定心神,方才答道:「你身子不好,理應多休養。」她睡的那麼好,他怎忍心攪醒,又想起她剛剛沒有回答他的話,於是又重複一遍:「你,可會盛飯?」
月娘紅了臉頰,她從小連端茶倒水都沒有過,更何況盛飯呢?不過,想來與端茶倒水也無二異,便猶豫著點了點頭。
林大磊見她不確定的樣子,心裡暗嘆一聲,默不作聲的起身與她盛了飯進來,放至桌上,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袱,背對著月娘囑咐道:「天色已經不早了,我要趕往集市換些東西來,你把飯吃了后,碗筷放在桌上我回來了自會收拾,另外鍋里還留了幾張餅,你餓了便拿出來充饑即可,我會儘早回來。」
說完他抬腳向外走去,月娘很是不安,急忙喊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說完覺得有些不妥,她哪裡有資格管別人的事情,可是他不在,她一人在此,人生地不熟,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林大磊倒沒有一絲不耐,他仍未回頭,卻向她一一說明:「現下已經正午,我要拿些獸皮糧食稀罕之物換幾個錢,買些肉食與布匹回來,此地離集市尚有一段路程,我去的又晚,若是順利也許天黑之前能趕回來,若是晚些也就半夜左右,你放心,我斷不會在外過夜,一定儘早回來。」
這話倒有些曖昧了,林大磊只想著讓這不安的小獸寬慰些,沒想到一向不愛說話的他竟能說如此一大段來,倒像是要分開的小夫妻一般,躁的他一張有些黝黑的臉泛紅起來。
月娘也羞紅了臉蛋,她沒敢回話,雙手來回絞著被褥,貝齒輕輕咬著下唇。
林大磊沒有等到回應,倒似鬆了口氣,把包袱往身上一背,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月娘見他出了門才慢慢下了床,走到桌上拿起一張餅慢慢吃了起來。身子雖然還是感覺沒有力氣,但比之前好了許多,最起碼現在腦子清楚了。不知道現在家裡怎樣了,爹爹知道她逃了出來,不知如何生氣呢,想必先是給那個已近古稀之年的老頭磕頭賠禮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