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沈秋成沒有中斷通話,只是輕輕放下手機,然後對李淳中伸出手,「手機借我。」
李淳中立刻拿出手機遞給沈秋成,沈秋成二話不說直接給梁深打了個電話,開門見山,「現在你立馬給我聯繫技術人員,定位我手機的通話人,再將所有信息發送到目前跟你通話的這部手機上。」
說完沈秋成不等回復,立刻掛了電話——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會兒,就忽然開始摸起自己的褲兜,按了幾下,眉頭略略一皺,起身就要走。
所有人都知道沈秋成那幾個簡單的動作代表的意思——他在找刀或者是槍,沒放在身上,於是想去取。
沈纖夏頓時醐醍灌頂,她不容抗拒地吼道:「你給我坐下!你要去哪?!你要接誰?!不許去!」
沈秋成抬眼看著沈纖夏,「姐……」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給你打電話的是誰!」沈纖夏神情嚴厲地喊:「晏樂北的兒子讓他自己操心去!關你何事!」
沈秋成剛要張嘴說話,沈纖夏又大聲吼道:「辰風已經走了,現在多多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怎麼?你也要把自己送進水深火熱里去嗎!我說了不許去就是不許!」
「那怎麼辦呢?姐姐,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沈秋成鬆了松領帶,冷淡自持地說,「晏權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半昏半迷中給我打的電話,他明明可以打給那麼多人,卻偏偏打給了我,說明他是信任我的,我既不想以身犯險,也不想讓你生氣,可也不想辜負別人最危急脆弱時刻對我的信任,不管那個人是姓晏還是姓王姓張姓李。所以怎麼辦呢?姐姐?姐夫?」
沈纖夏簡直無言以對,視線牢牢地盯著自己的弟弟——她甚至還油然而生一種膨脹扭曲的自豪感——何為「男子漢」?
今天今日、此時此刻,他深深讀懂了自己的弟弟為這三個字書寫的完美註腳。
沈纖夏的視線追隨著沈秋成上樓,兩分鐘后,又隨著他下樓——沈秋成毫不避諱地邊走邊擺弄著他的手丨槍,輕車熟路地安裝彈夾——走到餐桌旁,拿起兩部手機,看向李淳中——與此同時李淳中只說了三個字:「你拿去!」
沈秋成感嘆道:「沒得說,一輩子的好朋友!」
沈纖夏幽幽地嘆氣,「要是實在救不出來,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沈秋成露出一種前所未有地自信與笑容,可整個人的氣場與話語卻冷靜平常到好像他只是要去平價超市買一袋牛奶味的糖果——「我肯定會成功的,各位回見!」
康家公館。
沈秋成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康家公館三樓」這六個字,就知道麻煩不是一般的棘手。
晏權倒是深諳「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可卻讓沈秋成犯了難。
定位並不能鎖定到一個具體的門牌號,只能查出個大致方位,縮小到某個範圍。
康家公館無疑是個極大極危險的地方。
沈秋成知道康家公館四周都安裝了監視器,如果他偷偷摸摸地硬闖進去,肯定沒有多久就會被發現——問題就在於他在被發現之前的短暫時間裡,能不能找到已經受傷的晏權,以及帶他逃離這個地方。
沈秋成看了一眼手錶,又抬頭望向月亮——
做一次時間的囚徒!
花壇內的花枝與草木在夜晚微弱的光線下更為鬱鬱蔥蔥,沈秋成就順著低矮的木叢中跑到康家公館一樓的一扇窗戶下,輕輕地打開窗戶,抓住窗沿,腳下用力一蹬,成功竄進康家公館。
沈秋成站在門后聽著一群人叫喊著跑了過去。
聲音消失之後,他飛快地跑到一層電梯之前。
等了十幾秒,電梯門就開了——電梯里百分之一百有監視器——沈秋成泰然自若地走進去,看著紅色的數字從「1」變成「2」再到「3」,走出電梯之前,他抬起右手,一邊後退一邊對準監視器,微笑著比劃了一個槍擊的動作。
沈秋成一間接著一間的開門。
他很有可能直接與康元打個大照面。
沈秋成又推開一間屋子。
這是一間彷彿黑暗到不能透入一絲光線的屋子。
「晏權?」沈秋成低低地喚了一聲,並沒有得到回應。
就在他想重複之前的動作,再一次關門的時候,他突然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沈秋成立刻走了進去,輕輕關上了房門。
他不動聲色地拿出手電筒,打出一束光照了進去——
晏權斜躺在一張桌子後面,整個人好像盛開了一朵鮮艷的大紅花。
白襯衫已經被血染得通紅,襯衫的右袖被撕裂成一個不規則的形狀,而他本人的右臂也血肉模糊——他的身前扔著一把染血的匕首,一部染血的電話,一顆染血的子彈。
沈秋成走過去扶起晏權,探了一下鼻息,雖說有些微弱,但不誇張,應該是血流太多了所致昏迷。
沈秋成拍了拍晏權的臉頰,沉著聲音:「……晏權?晏權?」
晏權毫無反應。
沈秋成從衣兜里拿出一次性消毒袋,將消過毒的針管再一次消毒后,就著晏權重傷的右臂將藥物一滴不剩地推射進他的身體。
過了半分鐘,晏權慢慢睜開眼睛,被鮮血和灰塵弄得髒兮兮的臉毫無美感,但他好像還以為自己可帥可俊了,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無邊,「你來啦,我們跑吧?」
沈秋成抬起晏權的胳膊,用手電筒仔細照了照,問,「你是不是中彈了?」
晏權輕輕地點了點頭。
「中彈,然後自己拿匕首把胳膊給挑了?」沈秋成不等晏權回答就往下說,「你是不是傻?這樣胳膊容易廢掉的知不知道?」
「可是我不喜歡中彈的感覺啊,」晏權懶洋洋地笑,「沒有麻醉,生挑,可疼了,你看我都暈了呢。」
沈秋成「……」這他媽不疼才怪……
晏權能感受到沈秋成掌心的熱度,他在黑暗中輕扯了一下唇角,依舊懶洋洋地、聲音帶笑地說:「可疼可疼了,你給我吹吹~」
沈秋成面無表情地抬起眼,將手電筒的光束從晏權的胳膊轉移到了他的臉上——突如其來的光線令對方側了一下臉,順便閉了閉眼睛——沈秋成無可奈何地搪塞:「你撒什麼嬌呢?把我當你媽了啊?」
「你說的是哪個媽?」晏權不明就裡地冷笑了一聲,針刺一般的目光彷彿要射穿時光的夾層。
沈秋成看了晏權一眼,問:「你還能走嗎?」
「不能走你還準備背我不成?」
「你想得可真美。」關了手電筒,沈秋成站起身來,再彎下腰,就著相握的手將晏權的右臂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順勢一抄,輕描淡寫地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晏權清淺的呼吸就噴在沈秋成頜下的皮膚上,倒騰了幾下腿稍稍掙紮起來,「你的力道真的這麼大?」
「是你太輕了好嗎,別亂動!」沈秋成抱著晏權來到門后,仔細聽著門外的情況。
晏權微微笑了一下,隨即輕聲咕噥道:「可是這樣我們兩個都跑不了……讓我自己走……」
沈秋成的目光在晏權的臉上稍微停駐了幾秒——儘管屋子內太過黑暗,他根本不能很好的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他慢慢鬆開手,把人放了下來。
沈秋成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一寸寸地蹭出身,左右快速一掃,牽起晏權的左手,大步沖了出去。
他們兩個人沒有乘坐電梯,而是直接跑到樓梯間。
就在他們跑到二樓拐角處的時候,一聲突兀的槍聲從天而降!
沈秋成大力一甩——晏權的身體因為慣性直接砸在牆壁上,接著他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交火聲和慘叫聲,他猛地回過頭,就看到沈秋成站在樓梯轉角處,面無表情地舉著手丨槍,一槍一個精準無比的點射——子彈就像自己長了眼睛一樣,與後方追來的人的膝蓋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接二連三的人頹然地跪倒在地,有幾個甚至還滾落樓梯。
沈秋成明明是從下往上開槍,但就是給人一種君臨天下的勢不可擋!
晏權頓時目瞪口呆——沈秋成這一手驚世震俗的功夫,一般人十年八年也難練就啊!
十幾秒后沈秋成收了槍,大步來到晏權的面前,「快走!」說著就拉著晏權繼續朝樓下奔去。
沈秋成帶著晏權沿著原路返回,從進來的那扇窗戶跳了出去,又將晏權接了出來。
兩個人跑出康家公館,沈秋成的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
後面陸續還有人在追趕他們,沈秋成按開車門,讓晏權坐進副駕駛座,毫不猶豫地掏出手丨槍,回過身波瀾不驚地又是兩個點射,皺著眉沖著來人處喊道:「還他媽敢追!」
事實證明,他們不僅敢追,還將「追」這個理念貫徹至終。
晏權用沈秋成帶來的醫療箱在胡亂包紮著自己的傷口,子彈打在車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分明。
「我的車啊!」沈秋成瞥著反光鏡,風馳電掣地開著車,「操丨他丨媽的!」
「康元手下這幫傻丨逼,」晏權始料未及,「都他媽瘋了嗎?!」
沈秋成剛要回答,一聲劇烈的「砰」聲,賓士車猝不及防地停了下來——車的輪胎被後面孜孜不倦追趕他們的人如願以償地打爆胎了。
「操!」沈秋成罵著,一腳踹開車門,「快下車!」
沈秋成拉著晏權頭也不回地鑽進路邊的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