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海面上撲起一個大浪,同時攜帶過來一陣快把人吹走的大風。


  沈秋成結束了通話,翻過手背壓住亂舞的頭髮,步履卻顯得更加有條不紊。突然有個人匆匆上前,與沈秋成腳下的節奏保持一致,「沈總,孟浩軒已經帶警察們和梁特助去看過監控錄像了,在下午4:16,那輛麵包車被從車庫裡開走,從開走的時候往前倒錄像,那三個男人是3:37進入到公司的。」


  沈秋成慢慢地鎖起眉心,兩秒鐘后,他問:「那三個男人的長相呢?」


  「看不到,」那人乾脆利落地回答,「您也知道,那些人是專門干這個的,估計都不知道策劃多久了,肯定將所有監控攝像頭的位置和盲區都研究的一清二楚了。」


  也是……如此大的案件,沒有完全的準備,任誰也不會這麼魯莽。


  那人試探地尋求下一步指示,「那麼,沈總,您看現在……?」


  「我們的目的是儘快找到多多。」沈秋成揚了揚眉,「全力配合警察破案,至於其他的事情——就算有了確切的證據都不一定能拿晏權怎麼辦呢,何況現在?」


  沈秋成身邊的人全是從前跟著沈辰風的,個頂個的高智商人精,在沈秋成說出上半句的時候,一切便瞭然於胸。那人點了點頭,「我這就告訴潘總帶人撤退。」轉身往碼頭停車場的方向飛奔而去。


  那些脾氣暴躁的人們並沒有因為沈秋成的走近而停止打鬥,沈秋成視若無睹地在人群中走過,與晏權的距離越來越近——


  突然一個黑影竄到沈秋成的面前,沈秋成住了一下腳,用冰冷且犀利的眼神注視著對方。


  對方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接著獰笑一聲,揮起手中粗長的鐵棍,在呼嘯的海風中摩擦出更大的風聲,軌跡的落點正是沈秋成的腦袋——


  「砰!!!——」


  電光火石之間,一聲驚天的巨響,那名揮棍的男人直直撞向了身後另外一個男人,兩個人一齊重重摔倒在地!

  只是一腳,那兩個人就再也爬不起來了,也或許是看到了發力者,不敢起來了。


  沈秋成的視線滑向一側,正好看到晏權雙手插兜,氣定神閑地收回一條長腿,「擦亮狗眼看清楚是人是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你剛才那一棍子下去,連我都得被你砸進去!」


  「恭喜晏大公子,」沈秋成淡淡地說,「是福不是禍,抓出來一個叛徒。」


  那個男人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像死人一樣慘白,撕心裂肺地叫喊,「晏……晏總,我不是——」晏權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回過身的同時做了個手勢,頓時就有幾個人一擁而上,將那個男人口鼻用力捂住,無視他奮力地掙扎,直接拖了下去。


  晏權和沈秋成擦身而過,微微彎起唇角,呵呵地笑了起來,「要不是沈二少『思女心切』,估計就唱一出大戲了吧?」


  沈秋成當然能聽出來眼裡話里表達的意思,他睨了晏權一眼,也跟著輕描淡寫地笑了一聲,明知故問道:「晏大公子想說什麼?」


  晏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就認定是我咯?」


  「晏大公子,我這麼跟你說吧——」沈秋成也不想跟晏權再文縐縐的了,直接挑明了說,「這件事,要麼是跟你有仇,要麼是跟我有仇,更或者是跟我們都有仇!」


  這些話有些出乎晏權的意外,「聽你的意思,你竟然認為我是清白的?」


  「你有清白那麼值錢的東西嗎?」沈秋成反問了一句,未等晏權開口,就繼續說道,「我只是覺得你也是個人物,如果想對付我,完全可以更光明磊落一些,就像之前對我大哥造成的那起車禍一樣——而且,多多已經六歲了,我大哥不比我難對付的多了?如果你想動手早就動手了,非得等到今天?所以這裡就只有一種可能,唯一的一種——跟我們兩個都有仇!他就想借刀殺人,搶了多多去,然後嫁禍你,然後我們兩方最好撕得兩敗俱傷才好看呢。」


  「跟我有仇的太多了,數不過來,」晏權懶洋洋地說,「大概只能從跟沈辰風有仇的那邊查起了——不過他仇人也不見得比我少幾個。」


  沈秋成挑了挑眉,但也只是挑了挑眉。


  可能是被剛剛所發生的事情衝擊,接下來兩邊的人不再真槍實彈地動手動腳,而是推推嚷嚷,呼叫喝罵——這種狀態持續了兩分鐘,直到沈家這邊的人紛紛接到了一通電話,他們相互交換了信息,然後集體走人了。


  而沈秋成的司機也開車前來——


  沈秋成打開車門坐進去。


  雨絲從天空一點一滴飄飄揚揚地灑落,順著狂嘯的海風一道一道地、一縷一縷地打在臉上、身體上、車玻璃上。


  沈秋成在略微的沉思過後,「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警察解決吧,繼續回去住你的院吧。」說著對沈秋成擺了擺手——司機也心領神會地慢慢倒車。


  升起車窗的同時,車子也駛進模糊了視線的雨中。


  沈秋成直接去了沈纖夏和潘拓的家。


  那兩個人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十歲。


  「一夜過去了,他們到現在連個電話都沒有——要錢還是要其他什麼,不管什麼我都給他們!可是到底得有個話啊,」沈纖夏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突然驚慌地大叫道:「秋成,你說他們會不會……會不會已經撕了票了?」


  沈秋成也拔高了音量,「怎麼可能!」


  「那怎麼……怎麼會這樣……」沈纖夏進入了絮絮叨叨模式。


  沈秋成說:「我出去買點早餐吧,不管怎麼樣你們得身體都不能先垮了!」


  沈秋成一推開大門,淅淅瀝瀝的雨就破門而入,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墜落在臉上。


  沈秋成撐起雨傘,大步走出去。


  雨中的世界,很模糊,卻又洗去厚重的塵埃,格外的清晰。


  一路上的行人不多,這個時間段對於普通上班族來說過早,更何況今日的大雨。


  沈秋成隨便走進一家早餐店買了點三明治之類的就回去了。


  沈秋成不敢離開沈纖夏,而且他也想第一時間知道潘多多的動態,就沒有去公司,但那些源源不斷的合同報表還是要通過郵件交給他審批。


  忙中添亂——手機郵件的提示音叮叮咣咣地響個不停,比沈秋成鋼筆移動的速率還快。沈秋成嘆著氣放下筆,無可奈何地拿起手機,摁開郵件,清一色全部來自晏某人——


  ——「秋成?」


  ——「在嗎?」


  ——「秋成,在嗎?」


  ——「秋成,回個話唄。」


  ——「秋成成……」


  「……」沈秋成簡直想罵人了,類似的廢話也值得他發那麼多條。


  沈秋成快速地按著手機,邊瀏覽邊刪除,眉頭越皺越緊,終於看到一條有點信息量的——「秋成,我只能保證你外甥女目前是安全的,別的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沈秋成:「誰跟你說的?」


  過了一會兒,晏某人回復——「沒人!我查的!」


  沈秋成:「……」


  ——「除了我,哪有人有這種神一般的辦事效率?=w=」


  「……」沈秋成放下手機埋頭繼續工作。


  午飯時間,沈秋成接到了來自李淳中的電話。


  「怎麼了,秋成?」


  「啊?」給沈秋成問的一愣。


  「我才聽說你外甥女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


  沈秋成又愣了一下,「你在哪聽說的?」


  「我媳婦兒啊,」李淳中嘆了口氣,「她同學正好在那家藝術學校工作。」


  沈秋成一時間沒說話,「警察那邊還沒消息,等著呢——不過沒壞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


  李淳中咂了咂嘴,「晚上我想過去看看夏姐。」


  沈秋成想了想,「也行,但是你來不要再提多多的事了,我姐現在像驚弓之鳥,你陪著她吃吃飯就好。」


  晚上沈秋成隨便炒了幾個菜。


  吃飯的途中很和諧,雖然誰也強顏歡笑不起來,但李淳中的到來還是帶來了一點活氣,不然只有他們三個估計會更加死氣沉沉。


  一切的事情發生在沈秋成電話響起的那一刻。


  沈秋成正在聽著李淳中和沈纖夏說話,來電顯示看都沒看就順手一接,嘴裡還塞著一口飯的「喂?」了一聲。


  電話彼端說靜不靜,說鬧不鬧。


  因為一直是非常有節奏感的劇烈喘息聲,過了十幾秒,才虛虛地喚了一聲,「秋成……」


  沈秋成眉頭一下子鎖地不能再緊了,音調提高了幾個八度,又「喂?」了一聲。


  對面又喘了幾下,哼唧道:「秋成……」


  沈秋成拿下手機,輕輕划亮了屏幕,看到「正在通話:晏權」幾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中了。


  「秋成……」


  沈秋成又聽起電話,按了按自己的額角,「我在,你說。」


  對面輕輕地咳嗽了起來。


  很多很多的問題,沈秋成來不及探究,只能問一個最實際的,「你人在哪?」


  本來就不算活躍的餐廳更加沉默了下來,沈纖夏、潘拓、李淳中,一齊看著他——他們能看到沈秋成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沉著,但本就白的膚色一點點變得更加白——慘白慘白的——然後聽到他陰冷地說:「你怎麼跑那去了!真是找死!」——「你身體怎麼樣?現在還能行動嗎?」不知道電話對面又說了什麼,他又說:「……你先找個地方藏好,電話不要掛,保持信號,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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