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陌上少年
天平的西市依然是人頭涌動,掛羊肉的攤位前,回回們賣著烤串,用不標準的中原話叫賣著,提著菜籃的大媽看了看那羊肉,擺擺頭又換到了另一家,不遠處兩個小姑娘在菜攤前踢著鍵子,頭上還有著微微汗珠。【 更新快請搜索//ia/u///】記她們兩丈開外的一家麵館里,師傅熟練的做著刀削麵,有的沒耐心的吃客不斷的拍著桌子催促著,小二則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抹著桌子。
整個天平城都在一片戒嚴之中,恐怕也只有這平民聚集的西市還是一片祥和。
烏恩穿梭在人群之中,他雙手插入袖口之中,雖然駝著背,可那高大魁梧的身材還是分外得顯眼,他走過賣菜的小巷,又轉入另一條賣油糧的路,走到這條路上時他每次都很小心,記得自己都不止在這裡摔過一次了。
小心翼翼的走完了油糧巷,烏恩在一處破舊的亭子處停了下來,亭子裡外蹲了不少人,見烏恩過來都伸長了脖子將他盯著,這地方烏恩也呆過,那時他才二十齣頭,這亭子還新嶄嶄的,他那時也像現在這些人一樣,伸著脖子看著過來的人,滿懷忐忑的等著被哪家的管家大爺看上自己,能給點活路乾乾。
烏恩掃了一眼跟前那一片人,不過他要找的人似乎比他更快,只見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子立了起來,身材魁梧的程度不輸烏恩,他朝烏恩叫道:「加蘇爾!你雜又回來了!」
烏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兩三步走到那漢子面前往他頭上就是狠狠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沒有加蘇爾,只有烏恩!」
那汗子大笑兩聲,也沒見把聲音放低:「誰還會知道加蘇爾這姓呀,說吧,找我岱達什麼事。」
烏恩饒饒絡腮,道:「我有個朋友.……」
又是兩聲大笑,岱達說道:「說你這扣門老頭子,酒都捨不得請兄弟吃一口的還有朋友?」岱達搖搖頭:「我不信。」
烏恩也不管他這惡劣的態度,只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裡,又左顧右盼了一番,岱達見他這樣小心,也跟著小心起來,他放低聲音問道:「到底什麼事兒?有好活了?殺人的我不接。」
「呸!」烏恩唾棄道:「我真有一朋友。」烏恩瞪了瞪又準備大笑的岱代,看他合上了嘴才又說道:「想請你幫她駕駕車,跑跑馬。」
「這小事兒呀。」岱達道,又接著問:「這跑車中原誰能跑得過你烏恩呀。」
「是去符西。」烏恩閉眼說道,神色悲傷
岱達也不說話。
「你若不願意回去……「
「去!」岱達拉住烏恩的臂膀,雖然剛才這漢子心中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答應道:「你是加蘇爾,我怎麼能拒絕你的要求。」
聽到這個姓烏恩皺了下眉,也不想深談此事,他又從懷裡拿出一包東西遞個岱達,道:「這是傭金,你拿著。」
岱達見那裹傭金的包採用的還是草原的樣式,粗布面兒綉著一隻駿馬,那還是加蘇爾家的家徽,一看就知道這是烏恩自己的東西。
岱達接過布袋,才發現這口袋沉沉的,他看了看烏恩,確實沒想到這個以吝嗇著稱的烏恩大出血,於是笑著說道:「看來這關係不淺啊」
烏恩不想解釋,只道:「錢收了,你只管辦好事就行了。」
烏恩又將逍遙這邊的來龍去脈大概的講了一下,總得來說是點到為止,不再多言。
而逍遙與阿涼也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出發符國,已是勢在必行!可是她們並不知道的是,那個心心念念一定要找到的紹凌,此時依然在天平城內離他們不出十里的地方。
「紹翎主,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姬辰霜站在河邊,河水中映出他修長的身體,而他的對面紹凌坐在一塊大石之上,秋風正揚起她的長發。
紹凌似乎並不想回答姬辰霜的問題,她隨手撿起一個石籽向水中扔去,石籽掉過水麵,激起一個又一個的漣漪,這倒讓她想起日汾縣與逍遙縱情歡迎的日子了,嘴角不禁帶起了笑。
姬辰霜何時被這樣的無視過,整整半個時辰,紹凌沒有說一句話,但他卻拿紹凌沒有任何辦法。在遠處守著的黑鳳暗衛們,也很少見到這位少將軍這副焦頭爛額的樣子。
姬辰霜也是個才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若說真要像外界所傳那樣沉穩倒是不可能,他走到紹凌跟前伸出雙手,紹凌抬目看他一眼,鎮定自若。
「要動手就乾脆些。」紹凌看著一臉怒氣,舉著雙手的姬辰霜。
姬辰霜確實想動手,不過卻不似紹凌所想,他用起拉起紹凌的臉,用力揉捏著,一邊嚎道:「你這臉能不能有點反應呀!我已經給你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了!你是一個玄刀,就不能好好去殺個人嗎?!」
「不能。」紹凌嫌棄的將姬辰霜的手打開,她討厭這種陌生的觸碰,紹凌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常常被偷襲,這種偷襲臉的事情還第一發生。
「你知不知道拒絕暗殺令的下場是什麼?」姬辰霜恢復正色,向紹凌問道。
紹凌從懷裡掏出一張布絹,這還是那日姬辰霜扔她病榻上那張,上面記錄了天平重臣的名字,符國的目的很簡單,對天平暫時不用開戰,先破壞他們的肱骨,天平之柱若斷,再做備戰才為上計。
「讓其它人去吧。」紹凌將布娟遞給姬辰霜,她看了看平靜的河面,接著說道:「我累了,不想再殺人了。」
姬辰霜未接過布絹,他打量著紹凌,心中萬般吃驚:「你可知你所說是何意!」
「我知道,」紹凌平靜的看向姬辰霜,她知道自己現在所言的嚴重性,但是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將這樣的想法就這樣告訴了姬辰霜:「我想離開了。」
姬辰霜看她面如靜水,他雖不理解紹凌,但二人至少經歷相似,都是幼時被送走,跟著嚴厲的老師學習,過著出生入死的日子,只是紹凌是殺人,而他是去以命擋命,如今紹凌將這話說出來,他也是極為震驚,這意味著玄刀和黑鳳兩大勢力為未來做的工作基本上毀掉了一半。
「可是為了那日的女子?」姬辰霜也不是傻子,武備司那日紹凌與逍遙的關係自然也看出了端倪,符國雖不尚男風,但是女女之風已是盛行百年,就連他們身邊的這條河,都是當年符國女王為愛妻所開鑿。
紹凌又陷入了沉默,她自然不能承認此事,讓逍遙陷於危險。
「那就難怪了。」姬辰霜恍然大悟的說道:「難怪你遲遲不向古家動手。」他接著又道:「那你可知厚義侯死了?」
紹凌從地上一站而起:「逍遙的父親死了?!」
「自然,」姬辰霜道:「你不動手自然有人要動手,難道跟你一樣毫無作為嗎?不是每個人都是紹正思的女兒,沒有那麼多機會活下去。」
紹凌現在也不想與姬辰霜耗下去,若逍遙的父親真的死了,那對逍遙來說會是多大的打擊,可是此時自己卻不再她的身邊,更別說這次的逍遙父親之死跟自己多少也有著關係。可是逃跑卻並容易,姬辰霜早將她的玄刀收下,此處左右又均是黑鳳把守,任她功夫再好也是插翅難飛。
姬辰霜吹響黑鳳的哨子,四周黑鳳暗衛紛紛跳出,將紹凌圍的死死的,紹凌看向姬辰霜,臉上是她少見的憤怒。
對於這個表情姬辰霜滿意的笑了笑:「紹翎主,玄刀的規矩你我都懂,不想殺人也好,動了情也好,這都是門中所不能容忍的事,我看你還是自己跟姬宗主解釋吧。」
「你想怎麼樣。」紹凌看著姬辰霜問道。
「送你回玄刀。」
這樣的情況似乎也沒有給紹凌太多的可以選擇的機會,只是若真回了玄刀她怕自己便再無見逍遙的可能,但是若留下在此,一有父親二有眼前這姬辰霜,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可能性,紹凌不再作掙扎,只有在回門的路上再想辦法,最後也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逍遙與阿涼與備好了東西,可今日逍遙再不想悄悄離去,她害怕這次再與從書也失之交臂,就算知道自己會被責罵,逍遙還是依然走進了從書的房間。
若說從書現在還有傷心難過之情,這並不假,但是連日的接待,還有朝廷的瑣物,家族的安排,都讓他疲憊不已,古家是世襲罔替的貴族,這父親的後事操辦完后,他還得接任新一任的厚義侯,樣樣都是棘手的事。
見逍遙推門面入,從書停下手中的事,他記得叮囑過逍遙行事低調,少出閨房,而他自己盡日又忙,想來兄妹二人已像是許久未見。逍遙今日一襲白衣,倒是穿著妥帖。
從書讓逍遙坐下,自己也坐在逍遙跟前,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妹妹不在房裡呆著,找我有何事?」
逍遙自是知道此下的話難開口,但找紹凌勢在必行,她也不得不開口,逍遙吸了一口氣,也不繞彎子,直直便說出了心裡的話:「不瞞哥哥,我今日是來道別的。」
「道別?」從書問道,但此時也再無精力發脾氣,只無力說道:「你已長大了,哥哥自知管不住你,我若把你綁在家裡,又能如何。」
「哥哥可是同意了?」對於從書的話,逍遙有些吃驚,但心裡又隱隱有些傷心。
從書苦笑一聲:「我若不同意,你難道就不出去了嗎?」
逍遙看向從書,這哥哥已是一臉滄桑之色,也不過弱冠之年,想到自己又將離他而去,又何曾捨得,逍遙想著淚已滿目。
從書自然是見不得逍遙哭的,如今都是無父無母的孩子了,從書明白長兄如父的道理,這短短几月經歷了這麼多大起大落,他現在所思所想,已非從前。
從書道:「現在家裡就你我二人,我自是不想你走的。」他從懷裡拿出了帕巾為逍遙拭淚,又說道:「可天平的人都知你被劫走,若讓你整日呆在家裡了此一生,想必你定是悶悶不可終日,我難道又能開心嗎?」
逍遙抽泣,已沒力氣成話。
從書又問道:「你準備何時離開?去哪裡?路上可有人照應?」
逍遙抹盡淚,平靜了情緒,回答道:「我此行去符國,那裡識得我的人不多,天高地廣,我想去散散心,想來一兩月既歸,路上阿涼伴我,烏恩為我找了一個可靠的馬夫,我們三人同行,若哥哥同意,我明日既要啟程。」
逍遙自然不敢說是去找紹凌查父親一死之事,從書聽她言之有理,也就再無意見,只點頭說道:「三個人總是少了些,我再支點為二叔的親兵給你,路上有個照應。你也別急著走,明日我讓管家去票號支點銀票,自古窮家富路,衣食用度上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
逍遙本是做好了從書不依她的準備,可誰知今日卻如此順利,侯府家的燭火充足,自是照的房間明亮,逍遙恍惚間看到從書頭上已有兩根白色。已不見陌上少年郎,滿身蘭麝撲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