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作案手法
如明玉身後的小廝似乎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霜柒十分不滿，看了看天色，試圖提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公子，取玉佩這等小事交給小的就好了，您何必親自…」
「休得無禮。」如明玉呵止了小廝的話，轉過頭對霜柒報以歉意的一笑，「下人不懂規矩，還請老弟不要見怪。」
「哪裡哪裡，我怎麼會怪罪他的口不擇言呢，不要耽誤時間了，咱們快走吧。」霜柒直接無視了小廝怨憤的小眼神兒，笑嘻嘻的說。
「請上馬車。」如明玉溫和的笑著。
被批評為『口不擇言』的小廝氣得腮幫子鼓得像青蛙，連著翻了好幾個白眼兒才跟了上去。
…
如府的馬車內置寬敞，並供有美味點心和茶水，霜柒一路吃喝閑聊，什麼都沒耽誤，饒是如明玉這般好修養的公子哥兒都要撐不住臉上的笑容，更不要提趕車的小廝和隨行的斗木，一個個臉黑得堪比鍋底灰。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小廝再也受不住了，綳著小臉兒道：「公子，趕了半天路，馬兒餓了需要喂草，我這就下去了。」
如明玉揮了揮手，不只是體恤手下的情緒，更怕小廝情緒沒繃住，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他畢竟只是商人，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和官府結仇，能拉攏的盡量不得罪。
「去吧，多給馬兒喂點草料。」言外之意就是告訴他暫時不要回來了。
小廝如獲大赦，拱了拱手便飛奔出去。
霜柒坐在客廳里喝茶，將一切盡收眼底，但笑不語。
少時，店鋪掌柜的親自端來一個精雕細刻的小小玉盒兒，「家主，您為朱大人特意定製的玉佩已經雕好，請二位檢查一下，看看是否滿意？如果不滿意，小的叫工匠改改。」
如明玉抬了抬手，掌柜的會意，輕輕打開玉盒，露出裡面晶瑩剔透的玉佩。
霜柒伸長了脖子，揉了揉差點被晃瞎的眼，撂下茶杯，伸手接過玉盒，輕巧的捏著玉佩把玩。
「不錯不錯，如家的東西果然名不虛傳，此玉觸手生溫，毫無雜質，果然是絕品！」
如明玉揮退了掌柜的，淡淡一笑，「老弟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喜歡得不得了！」霜柒合上玉匣，笑眼彎彎的朝屋中陳設掃去。
雖然只是這家當鋪的會客廳，但為了彰顯品味與財力，四周柜子上的擺件倒是有不少古董花瓶、擺件，甚至孤本書籍。
霜柒雖然不太懂行，但上輩子也沒少去古董行閑逛，一眼便看中了一對兒青花瓷。
「喲，這是一對青花蛐蛐罐咧。」霜柒小心翼翼的拿起端詳，「這蛐蛐罐圓圓的肚子，寬寬的瓶口，造型十分的飽滿。罐身上是一幅優美的山水畫，畫中，遠處的山峰高聳挺拔，直插雲霄，一條瀑布咆哮而下，一泄千里，滔滔不絕，氣勢雄偉壯觀。近處。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河上，漂浮著一葉小舟。舟上，一位老翁頭戴斗笠，手拿魚竿正悠閑地釣魚呢！看到了這詩情畫意的情景，不禁讓人想起了『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詩句。」
如明玉點頭，原以為朱二狗並不懂行，卻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由得讚賞道：「老弟好眼光，這件瓷器是家裡工匠做的，擺在這裡也為了宣傳一下家中其他產業。」
青花瓷，又稱白地青花瓷，常簡稱青花，是中國瓷器的主流品種之一，屬釉下彩瓷。
霜柒努力回憶著有關知識，只記得青花瓷是用含氧化鈷的鈷礦為原料，在陶瓷坯體上描繪紋飾，再罩上一層透明釉，經高溫還原焰一次燒成。鈷料燒成后呈藍色，具有著色力強、發色鮮艷、燒成率高、呈色穩定的特點。原始青花瓷於唐宋已見端倪，成熟的青花瓷則出現在元代景德鎮的湖田窯。明代青花成為瓷器的主流。清康熙時發展到了頂峰。明清時期，還創燒了青花五彩、孔雀綠釉青花、豆青釉青花、青花紅彩、黃地青花、哥釉青花等衍生品種。
青花瓷在這個時代更是極難得的，已知含鈷礦物近百種，但沒有單獨的鈷礦物，大多伴生於鎳、銅、鐵、鉛、鋅、銀、錳、等硫化物礦床中，且含鈷量較低。鐵礦等金屬礦藏的開採一直被皇家信賴的人把持，顯然，如家正是做這個生意的，可見其影響力與財力之巨。
昨日與大俠提到改換身份隱居他鄉的事，但想偽造身份並不容易，因為『身份證』上蓋有特質紅泥印，據她了解，這種紅泥也是一種稀有礦物，水洗不掉，顏色艷麗，偽造不得。
但衙門對這種東西的管控極其嚴格，派專人運送，哪怕她這個捕頭耶難以接手，所以只能想其他法子，如家，果然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
「嘖嘖，真是個好東西！」霜柒掩去眸中精光，對兩隻青花瓷愛不釋手，眼睛噴火，似要把兩隻瓷瓶看出個窟窿來。
「老弟若是喜歡，這對青花就送給你了。」如明玉微笑著道。
霜柒也不推辭，「既然兄長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之後，她又盯上了一本古書，兩隻玉雕，三個翡翠手串…每每盯上一個新物件兒，都是一副貪婪的小人模樣。
斗木實在看不下去，悄悄湊過去，扯了扯她的袖子，幾乎咬牙切齒的說：「行了吧，還沒完沒了了？你當這是菜市場買大白菜呢，幾文錢就能買一顆…你要是喜歡這些東西回頭主子給你買，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與斗木刻意壓低聲音不同，霜柒甩了甩袖子吼道：「你這是嫌棄我眼皮子淺咯？你家主子都沒嫌棄，你急什麼？我就看上這幾個東西了怎麼著，不服氣就出去，別在我跟前礙眼。」
「你！」斗木氣得五內鬱結，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彷彿隨時要暴揍她一頓。
霜柒在他眼前搖了搖食指，「我發現你的辭彙量真的很缺乏，總是『你你你』的，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個字，你沒說膩我都聽膩了！」
眼看著斗木的忍耐力即將到達極限，霜柒輕輕退開一步，「行了行了，別瞪眼了，再瞪眼也不能動手，這屋子裡頭的東西都貴著呢，打碎一兩個，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既然咱倆互相看不順眼也就別裝了，憋出內傷也不算工傷，你出去待會兒，我挑完了就走。」
斗木牙根兒直癢，左思右想，朱二狗的提議倒是也有些道理，在別人的地盤盡量不要惹出事端，「那好，你就在這慢慢挑，如果再逃跑耍我，你知道後果！」
「慢走不送！」霜柒輕嗤一聲，目送斗木關門離開。
如明玉一直站在一旁『觀戲』，眉頭輕皺，似有些許不明。
『咚』的一聲，霜柒將玉雕放回架子，緊接著又是『啪』的一拍桌子，「如明玉，你可知罪？」
如明玉一怔，望向霜柒的明眸中閃過一絲費解與驚愕，但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老弟此言何意，若是喜歡這些擺件兒，為兄送與你便是，何必用這等話嚇唬我？」
霜柒坐回椅子，翹著二郎腿，笑眯眯的說：「都是聰明人，何必兜圈子，你不會真以為我對這些瓷器翡翠之類的感興趣吧？雖然我沒有你們有錢，卻也不窮。」
霜柒隨意掏出前陣子賭來的幾張千兩銀票在他眼前晃了晃，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如明玉腦中飛速轉動，已然明了，她剛剛的舉動實則為了引開旁人，製造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果然不是見錢眼開的粗淺之人，此前被他裝出來的樣子騙了！可是他究竟要做什麼？
如明玉下意識的將左手縮回袖口。
霜柒微微蹙眉，顯然觀察到了他這個小動作，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仔細一想卻又理不出頭緒。
想不通就不想了，如明玉可能是在尋袖子里的防身小刀，他們這種家財萬貫的商人最惜命，隨身帶自衛武器並不稀奇，如今氣氛剛剛好，不能隨意讓他打亂。
「公子不必緊張，我既然獨自前來，定然不想害你，而是，談一筆生意。」霜柒擲地有聲又充滿誘惑力的說。
如明玉也直奔主題，「以這種方式找我，想必不是一般的生意，朱捕頭，你的籌碼是什麼？」
見他如此爽快，霜柒也笑了，「自然是關於如老爺的死因，公子想聽聽我的說法嗎？」
如明玉已經猜到了霜柒為此事而來，倒也不急，「大人請說。」
霜柒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事情要從元月十三說起，那天夜裡，你的心腹假扮盜賊偷盜了這間當鋪，並且按照你的指示，去另一家如家暗中開辦的當鋪典當，掌柜的以為真的遇到了賊人，便去報官，盜賊輕而易舉的被擒。」
「元月十四上午，不出你的所料，官府派人請你前去認領失物，你藉機留下過夜，為了替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因此，當天夜裡，你並未按照供詞所說的臨摹失竊畫作，而是偷偷換上了小廝的衣服趕往冰燈場。」
「因第二天一早冰燈展就會開始，屆時會有大量百姓參觀不方便動手，你就提前布置，用裝有電石（碳化鈣）的玻璃球替換冰燈腹內原有的球體，只待第二天一早，如老爺從冰燈身旁經過，腳步震動引得冰球滾落破碎。」
「碳化鈣從破碎的玻璃球中掉落出來，並與冰面上薄薄的水蒸氣發生化學反應，生產氫氧化鈣和電石氣乙炔。我還在半片玻璃碎片中發現了些許白色粉末和紫色粉末，白色粉末經過鑒定為碳酸鈣，乃氫氧化鈣與空氣中二氧化鈣反應的產物。」
「至於紫色粉末則是高錳酸鉀，為剛剛提到的化學反應中的催化劑，我想催化劑應該還有濃硫酸，但其被反應中所需的水稀釋后變成稀硫酸，我並未注意。」
「乙炔是易燃氣體，因為催化劑的原因，它便立刻燃燒起來。發現如老爺屍體時，我在焦炭狀屍身腳下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冰坑，應該是反應需要水參與，著火后溫度升高，這才形成了冰坑。謀殺，進行得十分順利。」
霜柒從懷中掏出那半個破碎的玻璃球以及白色紫色粉末，「這個東西就是我在冰坑中找到的。時間再重回案發前一日夜裡，布置完一切，你又悄悄潛回這家當鋪，假裝連夜作畫，其實那副畫是你提前一天畫好的，這一點我已經找擅長作畫的文人驗證過。如公子，我說的對嘛？」
如明玉脊背僵直，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設計的作案手法會被人一字不落的說穿，彷彿他親眼所見一樣。
的確，前來偷盜的小賊是他暗中的心腹，不待過堂定罪，他就按照吩咐服了假死葯，現在已經安然無恙的回到了他的身邊。
至於冰燈，更是他花了兩年時間親手設計，期間專門觀察了如老爺走路習慣以及腳步輕重，只有當他經過冰燈時才會觸發機關，不會傷到旁人。
案發後，他還曾特意尋找過這隻玻璃球，卻毫無進展，只道是被混亂的人群踩碎化作了泥巴，沒想到居然在朱二狗手中。
他剛剛所說的作案手法中許多辭彙聞所未聞，但他還是聽懂了，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淵博，連這個手法都能想得出。
「看來大人很早以前就對這件案子感興趣了，你的故事也很精彩，不過似乎都是你的猜測，沒有為我定罪的直接證據。」如明玉笑容如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霜柒掃過他微顫的尾指，暗笑不語。
「你這句台詞都要爛大街了，每一位不死心的罪犯都會說上這麼一句，但每一次都被我接下來的話打臉。」
如明玉道：「既然要做交易，如某自然要清楚大人的底牌才好等價交換，否則，豈不是要吃虧。」並非狡辯，他只是想知道，這位朱捕頭還能說出什麼驚艷之語。
「你倒是實誠，我喜歡！」霜柒搖頭輕笑，「我把你的畫給人品評過，那人把你誇了個天花亂墜，什麼品節如竹啊，心思縝密啊，我聽得都要吃醋了！而你也的確襯得上這些讚美，一度讓我十分苦惱。」
如明玉哭笑不得，「大人何必拐彎抹角，直說便好。」
霜柒挑眉，「得，你還著急了，那我就不賣關子了。常言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對門的店鋪突然著火，這在你的意料之外，根據腳程計算，你回到店鋪時，對面的火已經著得很大或者被撲滅了，你並不知曉詳細的細節。」
「你的貼身小廝並不知道你的計劃，而你要假裝自己一直在屋中作畫未曾離開，可能隨便編了句類似『專心作畫未曾留意周圍火情』的謊話糊弄過去，並旁敲側擊的詢問了著火時的情形以應對盤查，但恰恰在此處出了問題。」
「哦？」如明玉像與老朋友談心般問道，「什麼問題。」
「你還記得幾日前我第一次來此處時對我說的話嗎，你說起火當日有一女子驚聲尖叫，這才招來救火的鄰居，但我無意中得知，那聲尖叫是一男子發出的。即便男子驚恐，尖叫時失了慣有音色，但男子的嗓音終究不如女子尖細，敢問如公子，為何男女不分？」
霜柒定定的望向如明玉的雙眼，「唯有一種合理解釋，著火時，你並不在現場。我猜測，也許是聽小廝說起了尖叫一事，他並未說明是男是女，而你則根據思維定式，自然而然的認為女性膽子小，遇事驚慌失措才會尖叫出聲。」
如明玉眸中閃過欽佩的光芒，「原來是這裡出錯了，朱捕頭竟然能在不是線索的線索中理出頭緒，明玉佩服之至。若你現在讓我詳細描述那日的火情，我定然漏洞百出。」
「不知大人要以此事做什麼交易？事先說好，如家雖家財萬貫，但也不能任人欺凌，若大人不給人留個活路，如某也不惜魚死網破。」
霜柒沒好氣的朝椅子里一歪，「我說你們這些生意人真是老奸巨猾，明明我佔據談判的主動，竟然被你硬生生的掰成了平局。」
「你真是想多了，我不要房屋地契，不要金銀玉石，只要一種礦物。如公子可想好了，是不是真的要和我做這筆生意？其實除了你們如家，我還可以找別人，不過正好被你撞上了大運。」
如明玉失笑，「大人可真是有趣，什麼平局不平局的，難道不是我一直被大人牽著鼻子走嗎？此事一旦曝光，如家不死也得扒層皮，這筆交易，我們必須做！」
如明玉又道：「如家經營各種礦產已有數百年，無論大人需要什麼，我都能搞定，只是不知道，大人要如何解決父親的案子，才能令我放心？」
－－－－－－題外話－－－－－－
最近訂閱掉了不少，我深刻的反思了一下，這個案子似乎的確不太討喜，而且大家好像對女主和柳兒的鬥法也不怎麼感興趣。
原本後面還安排了女主與大國師的對手戲，既然大家不喜歡，我可能會修改一下大綱，適當減少這方面的內容。（大家有建議可以留評論哦！雖然讀者很少，但只要有一個人看也會寫完這個故事。）
這個案子還有些收尾工作，我會儘快寫完，然後開下一個情節，男女主的互動會多，甜章肯定不少，當然還是有案子的，謝謝大家的支持！么么么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