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徹查往事
第388章 徹查往事
起風了，起了一陣足夠揚起路邊塵沙的大風，這陣風吹得在場人的衣袂飄搖，發絲飛舞，他們恍惚成了淪落在凡塵裏仙人。
如果不聽他們在爭執什麽的話。
貴妃的衣裳尤其單薄，大風勾勒出她瘦小的身影，可她站的筆直，好像狂風暴雨也無法將她撼動。
纖細的藤蔓在此刻發揮出了自己最生生不息的力量。
眾人中央的皇上看著她，眼神恍惚，憤怒，搖擺不定。
李福全垂著腦袋，一言不發，二皇子神情怨恨，看著貴妃的眼裏流露出恨鐵不成鋼。
一旁還有叫不出名字的禦林軍按著刀柄，仿佛隻等皇上一聲令下。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毅王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由他來說些什麽。
“皇上，起風了，添件衣裳，別著涼了。”
他說著，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李福全趕緊動起來，李福全這才回過神來，麻溜的去給皇上取披風。
這聲略顯蒼老而渾厚的聲音響起，皇上緩慢的轉過頭，情緒複雜的看了眼毅王等人，他幹澀的唇瓣張了張，本想說些什麽，無奈喉嚨實在太幹澀，以至於他無法發出聲來。
裴陌看著皇上，這場對峙仿佛讓眼前的皇上蒼老了十歲，莫名讓人覺得悲涼。
但他心底的悲涼僅持續了幾秒便轉瞬即逝，說來也怪，盡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生身父親，裴陌也沒覺得有多麽親切，他從未在皇帝身上感受到什麽玄妙的血緣羈絆。
要說恨，裴陌其實沒那麽憎恨皇上，兒時那些關於父親的記憶早就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他一個人在沙場上浴血奮戰的過往。
那些恨早就隨著時間淡忘了，如今麵對自己的父親，裴陌隻覺得失望，不過失不失望已經不重要了，今後他隻用鎮國大將軍這個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那個盛修景早就死了，與他有什麽幹係。
他是裴陌，慕容清的裴陌。
這樣想著，裴陌的心突然沒那麽沉重，他上前一步，親手接過了李福全遞上來的披風，在所有人麵前披在了皇上的肩上。
“皇上，保重龍體。”
裴陌心裏默念，這樣也算是他盡孝了，今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披風披在身上的那一刻，皇上感受到肩上輕微的重量，那是一雙手按在他的肩上，他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老……是裴將軍啊。”
說完這句話，皇帝扯著唇角苦笑，真是魔怔了，有那麽一瞬間，他居然把裴陌認錯成老二了。
想到二皇子，皇上的臉又‘刷’的冷下來。
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子，知道當年的真相居然也不來告訴他，反而自私的隱瞞起真相，怎麽，難道這個逆子以為把這件事藏起來，他就能坐穩儲君之位了嗎？
想到自己的江山，皇帝心中的悔恨被打回穀底，他帶著慍怒的瞪了二皇子一眼，這才回頭看向狀態有些瘋癲的貴妃。
貴妃知道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不過沒關係，她並不後悔這麽做，於是坦然的對上了皇上的眼神。
“來人，把這蛇蠍心腸的毒婦林氏給朕拿下，就地格殺，不必留情！”
說著，皇帝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越發覺得眼前的貴妃惡毒，從前如妃待她這麽好，她卻眼睜睜看著霍蓮君殘害如妃。
他好像全然忘了是自己默許霍蓮君查出陸家和如妃私通一事，好像忘了在得知如妃死訊之後軟弱的連一句為何都不敢問。
他向來是會自欺欺人的。
李福全聽到這話，心急的頓時上前一步，拿著拂塵的手都在顫抖。
毅王看出他的意圖，伸出手攔住了他。
“皇上手下留情。”
讓毅王沒想到的是，出言為貴妃求情的居然會是裴陌。
裴陌在皇上麵前跪下，“還請皇上聽微臣一言。”
可不能讓貴妃被殺了，慕容清答應過貴妃，隻要她把當年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就保她一命，他自然不在乎貴妃的命，在乎的是這是夫人許下的承諾。
見他跪下，李福全和皇上都很震驚。
“皇上，如今才處置了皇後，若是在處置一位貴妃，恐怕民間不明真相的人又要議論紛紛，貴妃身死事小，民間謠傳皇上殘暴不仁事大，總之，還請皇上三思。”
裴陌的話擲地有聲，皇帝頓時沉默，垂下眼眸陷入焦灼。
這個時候，毅王也撩起袍子跪下，“老臣懇求皇上三思，皇上處死霍家一幹人等已經引起了世家貴族的不滿，尤其是天下的讀書人，他們多受霍家門下幕僚的蠱惑，如今已有不少書生撰寫關於皇上您削弱世家權利，意圖獨裁專斷的文章了。
貴妃娘娘身後的林家乃是杏林世家，同樣結識了不少讀書人，若是現在處置了貴妃娘娘，恐怕皇上要遭天下讀書人千夫所指了呀。”
毅王最知道皇上在乎什麽，他這番話頓時戳進了皇上的心窩子裏。
皇上臉色凝重，心有不甘的看了眼貴妃，明顯是不想就這樣放過她。
見此情形，裴陌眼眸一沉，接著說道，“皇上，微臣以為，這件事過去了如此多年還能舊事重提，一定是其中有著諸多冤屈，為何不借此機會徹查到底，也省的再過幾年又有人故技重施，與其掩埋往事，不如趁熱打鐵，給天底下的百姓一個交代，到時候在處置貴妃也不遲。”
聽到這話，皇上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最後他下定了決心一般揮手，“罷了，把林氏壓回宮中，聽候發落，還有當年如妃之死，也要徹查到底！”
“是！”
禦林軍順勢扣住貴妃，貴妃也不掙紮，認命一般任由自己被綁起來，在這之後，無人注意到，她回頭看了眼裴陌，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苦笑。
真是諷刺，最後保下自己性命的，居然不是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而是一個恨不得將自己抽筋扒皮的仇人。
她從前還害死了裴陌未出世的孩子，裴陌本該盼著她死的，卻能不計前嫌為她求情。
這一刻，貴妃的愧疚達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