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一家人
和父母告了別，林美景跟葉文上了車。? ??
透過後視鏡，美景看著爸爸林華倚在院門口的身影。爸爸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神里全是不舍。突然間，美景覺得爸爸彷彿比之前又蒼老了些。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這個女兒。
這一刻，她告訴自己，葉家是一定要回的，沒有什麼可以改變這個決定。只是回去后，應該做什麼，還能做什麼，她也不是全都瞭然於胸。
當車子終於緩緩駛進葉家大門的時候，美景禁不住握緊了葉文的手。
得知他們要回來，葉老太太早早就在外面等著了。
美景下了車，縱使在車上做了無數個深呼吸，再看到葉老太太，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不自然，走過去，輕輕地喚了一聲「奶奶」。
馮倩在旁邊看著，以為她也會喚一句『媽』，卻不想，美景根本沒有這個表示。
葉老太太握過她的手來，蒼老的臉上帶著微笑：「累了吧？」
美景搖搖頭，她看得出來，奶奶的神情也沒了平時的那種自然，可能奶奶也知道了。
葉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然後看向葉文：「先回房間休息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葉文點頭，淡淡地喊了馮倩一聲，就摟著美景往裡面去。
回到房間里，美景坐在床尾，神情有一點恍惚。葉文沒讓傭人進來，自己將行李放進更衣室里，然後來到她旁邊坐下，關心地問：「想吃什麼？或喝什麼？」
美景搖了搖頭，明顯沒有這個**。
葉文瞭然於胸地摟過她肩膀：「你若改變主意，我們隨時可以離開。」
美景再一次搖頭，露出一個笑容，看向他：「放心。如果我想走了，一定會跟你說。說不定，等會兒見到……」她現在都沒有辦法再喊葉俊華是爸爸，「說不定，等會兒我情緒激動，我們行李箱都不用打開，就可以直接拎著走了。」
葉文笑笑。
「這段時間，你怎麼安排？集團那邊的工作不是都移交了么？」她問。
「華雲他們一直計劃成立這邊的公司，借這個機會，我們會操作一下。」
美景點頭，然後笑著湊過去：「那需不需秘書什麼的？打雜的也行，我正好沒有工作。」
葉文嘴角揚起一個迷人的角度：「會有需要你的時候。但現在……」說著，他看向她的肚子。
美景摸摸自己都還沒有隆起的小腹：「我哪有那麼嬌氣！我上班的時候，有好多女同事快生的前幾天，都還在上班呢。」
「你是你。」葉文態度堅決地看著她，「沒得商量。」
美景撇著嘴，卻是甜滋滋地看著他，下巴磕在他的肩頭上說：「這下我才明白。原來，你真的是老天爺賞給我的。」
「又說什麼胡話。」葉文噗笑。
美景仍是笑眯眯地看著他：「按照小說電影的展套路，你是我們家仇人的兒子，我應該一眼都見不得你，然後毅然決然地跟你分開，然後虐得不要不要的。但為什麼我還是這麼稀罕你，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呢。」
葉文深邃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我說過，不是你想分開就可以分開的。我們之間的關係，我說了算。」
「切。霸道。」
「我說的是真話，你一定要記住。」葉文抱她進懷裡，聲音溫柔地繼續，「就算你把整個葉家都毀了，就算是連帶著我一起，我們也必須在一起。」
美景噗笑，眼睛蒙上一層霧氣：「沒想到，葉先生也會說這樣的話。」
「我也沒想到。」
「阿文，你不姓葉了好不好？這樣你就不是葉家的人了，這樣也就萬無一失了。」
「我本就不是葉家的人。」葉文淡淡地回應，「除了這身我也不想要的血，我從來就不是屬於這裡的。」
美景心頭一酸，覺得這話說得好凄涼。
「所以.……如果我真做了什麼，你也是不在乎的吧？」
「不在乎。」
「那你媽媽.……」
「我為她安排了歸宿，她不在你考慮的範圍之內。」
聽到這話，美景離開他的懷抱，沉默了會兒，問：「你說，奶奶和英其會恨我么？」
葉文摸摸她的腦袋：「這種事不適合你，你有不願意去做的事，就讓我來做。」
聞言，美景心裏面全是感動。以前，她抱怨過老天爺不公平。現在，她覺得老天爺已經把最好的東西給了自己。
「現在不允許你再想這些。」說著，葉文將她抱了起來，繞過床柱過去床邊，放她在床上，又為她蓋上被子，「睡一會兒，這是命令。」
……
美景醒過來的時候，葉老太太就在她床邊上。見她醒來，扭過臉去偷偷擦掉了臉上的淚。
「奶奶.……」美景坐起身來。
「醒了？沒嚇著你吧？」葉老太太故作無事地沖她笑，「我看你睡得香，就沒喊你。既然醒了，就起來吧。想吃什麼？讓廚房做了，然後送過來？」
美景一看窗外，夜色已經降臨，握過她的手來：「不用了，奶奶。我坐一會兒，然後下樓一起吃。」
葉老太太明顯有一些意外，好半天才說：「行。你想一起吃，等會兒就跟我一起下樓去。阿文說要處理點公務，又怕吵到你，所以人估計也在樓下呢。」
美景心裡頭清楚，有些話，自己是有必要說的。
「美景啊，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奶奶沒關係。如果說出來，心裡舒服些，別顧忌奶奶這個老婆子，就說出來吧。」葉老太太自知之明地提起。
美景看著她，她慈眉善目，依然是那個寵著自己幫著自己的奶奶。
「奶奶，是不是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爸爸的事情。」美景想知道。
葉老太太低下頭來，嘆上一口氣：「詳細的，其實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當時，他們是多麼好的兄弟啊，說他們是親生兄弟，也有人相信。出事之後，我懷疑過，也猜到了一些，只是我這個當媽的，除了勸，除了在菩薩面前念經贖罪，又還能做什麼。」
美景心頭沉得悶，強撐出一個笑容。她的理智提醒自己，她不能把這些遷怒到奶奶身上。奶奶老了，為了家人操勞擔憂，不應該承受這些。
「奶奶，不是你的錯。」
葉老太太苦澀地笑了：「養不教，母之過。孩子做過的所有錯事，我這個做母親的都有責任。所以啊，美景，你心裏面怨，恨，奶奶都會好好補償你的，葉家也會好好補償你們家的。好不好？」
「怎麼補償呢？」美景輕聲問，眼睛跟著紅了，「給錢，給房子，給車子，給股份？」她禁不住哽咽，「奶奶，有些東西是補償不了的。人不可能起死回生，也不可以重頭再來。」
「我又何償不知道。」葉老太太表情痛苦，禁不住老淚縱橫，「但是你願意重新踏進這個家門，還願意叫我一聲奶奶，這不是說明，我們還是一家人么？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早就是葉家的人了啊。
「你和阿文的姻緣，是老天爺的意思，也是老天給我們葉家贖罪補償的機會！還記得當初，你勸我離開木屋重新住進這幢宅子時說過的話么？
「你讓我給自己的親人一個機會。這世上，能有什麼比親人更加重要的？這世上的所有東西，在我這個老婆子眼裡都一文不值。只有你們，我的親人，是無論生什麼，都不能分開的啊。
「你雖然是嫁進來的媳婦，身上沒有葉家的血，但是你早就和葉家人一樣，和英喬，英其，阿文一樣，早就是一家人了。家人是沒有辦法分割的，這就是親情。」
美景伸手拭去眼角湧出來的淚花：「奶奶，對不起，我重新回來，並不是因為我原諒了什麼，也不是因為我們.……還是一家人。」
葉老太太愣在那裡。
「奶奶，我是我爸爸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都是他龐著我，護著我，而我沒少讓他操心受累。我沒有為我爸爸做過什麼，還害他因為我……弄壞了身體。
「如果我因為奶奶對我的好，因為葉家對我的好，而不顧我爸爸……那我爸爸就白生了我這個女兒。原諒這種詞兒，我沒有資格說。說心裡話，我也不想原諒。」
聽到這話，葉老太太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我知道，奶奶也知道。這需要時間。你這樣想，也是對的。只是美景啊……這不管是孽也好，緣也罷，你現在已經是這個家的一部分了。
「你肚子里還懷著我們葉家的重孫，血脈是不可分割的。奶奶不求你現在原諒，但求你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給孩子爺爺奶奶一個機會，重新給葉家一個機會。
「我這個馬上要見閻王的老婆子，有生之年，不管還能活多久，都會在菩薩面前懺悔禱告，求菩薩保佑你爸媽，讓他們長命百歲，讓他們晚年享福。」
美景承認，奶奶說的話讓自己心裏面很難過。「奶奶別說了。」她伸手替老人家擦淚，「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
見她回來，葉英其是家裡最興奮激動的那一個，也因為他什麼都不知情。
他抱著美景，仍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葉俊華沒出現，鄭心妍同樣。
「老夫人。」老秦過來稟告，「老爺說不用等他了。他在房間裡面陪夫人呢。」
葉老太太點頭，然後看著美景和葉文說：「心妍病情不好，俊華不讓別人照顧，這些天都是自己在照顧。」
美景知道，奶奶這麼說，是想讓她心軟。
「奶奶。還是勸勸爸，讓媽去醫院吧。」葉英喬在旁邊說。
「是啊，奶奶。」葉英其也很擔心，「媽這次病得比之前都重，我贊成大哥的意見。」
「你們這段時間都聽話一點。」葉老太太面色凝重，「不要讓你們爸爸操心。公事，英喬多上點心。英其你也照顧好自己。」
「奶奶，我可以照顧好自己。」葉英其急了，「我是擔心媽的病情。」
葉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行了，奶奶會勸你們爸爸的。吃飯吧，先吃飯吧。」
美景了會兒呆，葉文夾了菜到她碗里，小聲說：「吃飯。」
她這才回過神來，點點頭。她餘光現馮倩正看著自己，臉上那表情，正是幸災樂禍得很。
吃完晚飯，葉文陪著美景在花園裡散步消食，因為有事所以走開一會兒。
這一會兒的空檔，馮倩就過來了，似是盯了她很久。
「我低估了你。」馮倩笑著說。
美景淡然地看著她：「沒和你兒子離婚，讓你失望了。」
「確實有一點失望。這麼大的事兒，你還能沒事兒一樣站在這裡。看來，這葉家兒媳婦的身份確實還是很有份量的。」
聽著她的暗諷，美景淡淡一笑，也懶得和她多說。
「你若是想原諒鄭心妍，不如我給你一個理由？」馮倩笑著。
美景知道她不會有什麼好話，卻也只能聽著。
「我這個大姐的身體一直都不好，知道為什麼么？她生了葉英喬之後，就起了一個誓，以後無論生多重的病，都不去醫院。因為啊，她要贖罪，要接受上天的懲罰！」馮倩語氣里全是鄙視，「這病得多了，身體也就跨了！這病痛的折磨，一折磨就是這麼多年，她想死也死不掉，每次都還能從鬼門關回來。你說，她傻不傻？」
美景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過了一會兒直接問：「所以呢？你想讓我去火上澆把油？好讓她這次能徹徹底底一命嗚呼？這樣你就可以做正式的葉家女主人了？」
馮倩不否認地對著她笑：「何樂而不為呢？你心裡痛快了，我也里也痛快了。這個家，到最後就是屬於我們一家三口的。喔，不對，還有我這未來到人生的孫子，是一家四口。」
「哼。」美景一聲冷笑。
「你這是同意了？還是不同意？」
「看心情。」美景不假思索地答，「我又回來了，我想幹什麼，全憑心情。也許，過一會兒，我還真去刺激一下鄭心妍呢？說不準的。不過，也有可能，我想留著慢慢來。就這樣讓他們解脫了，那多沒有意思，你說是不是？」
聽到這個話，馮倩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有些被她震到了。
「你要讓葉家的任何人付出代價，我都沒有意見。但是，如果你敢對阿文.……」
「你覺得你有資格對我說這些？」美景冷冷打斷她，「我和阿文的事，早就不是你可以管的了。」
馮倩當即啞口，臉一下就被氣紅了，雙目圓瞪，伸手抓過美景手腕：「我警告你！如果有人敢對我兒子做什麼，我保證會讓她付出更慘的代價！我說得出，做得到。」
美景擰起眉來：「別惹我！我也說得出，做得到！」
「.……」
這時，葉文快步沖了過來，將美景拉回到自己身邊，表情陰沉得似要殺人。
馮倩咬牙切齒地看著：「行了！我沒對她做什麼！反倒是她，讓人害怕！」
葉文寒眸看過來：「媽，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來找美景。」
馮倩一口氣上不來，無比失望了上前幾步，到他面前：「阿文，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事到如今了，這個女人在你身邊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葉家害了她爸爸，你好好看看她的樣子，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誰能夠保證，她不會連你一起害！」
「夠了。」葉文面若冰霜，「媽如果還不想失去我這個兒子，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美景是我太太，我們事，不用您來過問。」
說完，葉文牽著美景就走。
馮倩在原地，氣得渾身直抖，恨不得要把林美景碎屍萬段。
回到房間，美景沒難過，沒生氣，反而是心不在焉。
葉文坐她面前，握著她的手，想了想說：「把那些難聽的話統統忘了。」
「什麼話？」美景愣了愣，然後笑笑，「你看，我就沒放在心上過。倒是你，有點點太過緊張了。」
「她是我媽，我清楚。」
林美景露出一個笑容來，抽出手反來捧住他的臉：「你在你媽面前護著我，其實我是高興得想跳起來的。自古婆媳大戰，能有我這種待遇的女人並不多。所以.……謝謝了，葉先生。」
葉文哭笑不得地揚起眉頭：「你這女人，思維永遠這麼不一樣？」
「我是說真的。所以，這樣就夠了。以後，我會離她遠遠的，你也不必因為我，說那些傷你媽的話。她畢竟是你媽，這種場面並不是我想見的。」
話音才落，葉文就突然捏住了她的鼻尖，寵溺地說：「誰讓你又替別人著想了？」
「我沒有。」美景摸著鼻子，「我只是……只是不想一般見識。我現在要思考的東西太多了，還真沒有那個精力去理她。」
「勝男會盯著，你不用擔心。」
「嗯。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擔心。你看，我都沒問過你，有沒有看準時間，給我爸媽打報平安的電話吧？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考慮到，一定會做的。」說完，她笑眯眯地看著他戴上這頂帽子。
「打過了。」葉文扯扯嘴角，「你這腦瓜子里裝了些什麼？還說不擔心？」
美景露出一個投降的笑容：「行行行！」然後胳膊把他的脖子一摟，「葉先生，抱我去睡覺吧。」
「你這女人，被抱成習慣了？」
「嗯，習慣了。還不都是你慣的。快點，我沒長腿。快點，我困了。」
她在那兒撒嬌，葉文嘴角含笑地看著，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往床那邊去。
……
一大早，葉英其就過來了，說怕她悶，要陪著她。
而葉英其的陪伴方式，就是在一旁畫自己的畫，還不允許她吵。
美景在心底暗暗吐槽，這比她自己在房間里看劇還要無聊。如果這種時候，茵茵和雪莉在的話……
想到這個，她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每一天，茵茵都會信息過來，可是她一封都沒有回過。而那個傷透了她心的雪莉，就像空氣般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手機相冊里的那些照片……證明著曾經的那些歲月。
「怎麼了？」葉英其扭頭見她眼睛紅了，立馬就緊張起來。
「沒事啊。」美景趕緊調整自己，「你繼續畫，繼續。我看小說。」說著，拿起手機來。
沒想到，手機卻被葉英其奪了過去：「我在網上看過，孕婦不能經常對著手機，要不然以後視力會很不好的。」
「葉英其。」美景實在是忍不住了，環起胳膊來送上一個白眼，「那你倒是說說，我不看手機，我能幹嘛？我總得有事情打一下時間吧？」說著，把手機搶回來，「一個木頭在旁邊，悶都要悶死了。」
葉英其難為情地直笑：「那我本來就是個悶人嘛。那不然，你想幹什麼，我試著陪你一起？不過，二哥可交待過了，有些事不能由著你！」
「喲，原來是來監視我的？」
「不是不是，真不是，我這是照顧，照顧！」
美景倒是被他的樣子逗樂了：「算了吧，我現在這樣，我也幹不了什麼！你好歹跟我說說話呀，是不是？」
「好。」葉英其將素描本放一邊，很是認真的樣子。
美景也看著他，等了半天，也不見他開口。「葉英其，說話！」
「說什麼呀？」葉英其又為難了，「我說我的畫兒，你也沒興趣的吧？」
「說其它的。比如咱們來討論一下你心裡那又美好又可愛的小秘密？」美景抱著雙膝，一臉八卦，不停沖葉英其眨著眼睛。
葉英其就知道，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原來挖好了坑，等著我呢。」
美景笑著點頭。
葉英其露出一個投降的表情，醞釀了一下，然後說：「上次你跟我說的話，我認真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我得出了結論。」
「什麼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