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燙傷1
第42章 燙傷1
錦茉咬著唇,沒人知道她在尋思什麽,隻見女孩兒突然問道,“這兒可有苦丁茶?”
這兒?
謝雲蹙眉,這兒是哪兒?
小姑娘這話不對,既然都和先生領了證,這宜莊不該是家嗎?
思緒到此,她的語氣就有些不好了,“苦丁茶有是有的,可是那味道又苦又澀的,您這麽年輕,怕是品不出它該有的滋味。”
女孩兒垂眸,不接話,又問,“有煮茶的器具嗎?”
“太太這是要親手煮茶?這細皮嫩肉,嬌貴的很,可別傷著您。”謝雲本是調侃的話,可說出來卻不自覺的帶著刺兒,她二十又九,從小在帝老夫人身邊長大,照顧先生已經多年了,她總覺得先生那樣好的條件,配這麽一個小姑娘,可惜了。
“煮茶不是隨便誰都能煮好的,您,能行嗎?”
心直口快的謝雲,言語間盡量委婉了,可還是不自覺流露出了蔑視的語氣。
錦茉沒回她的話,隻暗自吩咐,“請您幫我準備一套茶具,茶葉就要苦丁和蓮子芯。”
她說,就要。
這兩個字咬地重,帶著不可忤逆的意思。
清秀的女孩兒,言語不溫不火,可身為主人的氣勢已經出來了。到底是帝家小姐,性子裏的高貴還是有的,這下被錦茉凝眸一盯,謝雲急忙住了口,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多話了。
程姨瞪了她一眼,忿忿道,“站在這兒做什麽,太太要的東西,還不快去備好了。”
“是,這就去。”
謝雲轉身去準備東西,程姨在一邊微笑著搭腔,“小雲的性子就是直接的很,也不會說好聽話,要是無意冒犯了太太,還希望您大度些原諒她。”
錦茉坐著,白皙的指側編著自己及腰的長發。
她明白程姨的意思,表麵上她在替外甥女給自己道歉,實際上是怕她計較這件事為難謝雲。先用‘大度’這詞兒誇了她,讓她就算介意謝雲的話都沒辦法真正發作。
要是發作了,她便就是不大度了。
又是話裏話,錦茉想她這以後的日子大抵是不會太平靜了。
將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綁在編發的發尾,她抬眼,看著程姨說,“哪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呢,以後還要托您的福,備受照顧呢。”
“您太客氣了,能照顧您,是我們的福分。”
程姨臉上掛起笑容,初次見這小姑娘她就覺得得體的很,果然是大家風範,倒是她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謝雲過來的時候按照錦茉的意思送了一套茶具,以及她點名要用的茶葉。也許是剛剛在下麵被程姨訓了還是怎麽,她的臉色比起剛才更差了。不過對錦茉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放下茶具,仔細詢問過她還有沒有什麽吩咐,謝雲才退下。
檀木茶盤內:茶壺,茶杯,茶洗,茶匙依次擺開。
錦茉單單看這些茶具器皿,便知道帝燁玨平日裏也一定是很講究的人。
景德鎮的青花瓷器,宜興的紫砂壺,都是上乘的優質貨色。
本來隻是不想麵對帝燁玨、逃避著他,拿煮茶當借口的一念心起,現在,看到這麽好的器皿,錦茉不得不正式麵對了。
帝家是講茶道的,茶具,茶器都要善待,煮茶的人更是不能含糊。
洗幹淨了手,錦茉跪坐在米色的軟榻上,慢慢做著煮茶前的準備工作。
事實上,她的茶藝隻是略顯一般,泡茶給她喝的總是寧之諾,每次看他熟練嫻熟的動作,都會讓她從中受益匪淺。
帝家的同輩兄弟姐妹中,唯有錦茉沒有茶藝老師,不過好在她總在寧之諾身邊,也學會了不少。
可,現在,隻能感歎物是人非了。
泡茶之前,下意識地倒了一盞清水放在一邊,這動作剛做完,錦茉就歎了一口氣。
以前,泡茶前到一盞清水放一邊是留給寧之諾的,因為他有茶前飲清水的習慣。
再次泡茶,身邊沒有了他,她卻還是下意識的備出了一份。
錦茉不得不感歎: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帝燁玨談完工作上的事兒從書房出來,去了他們的臥室,沒看到錦茉,臉色瞬時間變了。
他心裏清楚:小女孩兒,正躲著他呢!
長身屹立在二樓的樓梯口,手中的煙還沒有點上,就被樓下客廳的纖細身影吸引了。
收了煙,他不再抽。
隻因,她不喜。
向樓下走著,帝燁玨想,以後是該考慮戒煙了。
他本就是自控力很強的人,戒煙應該不難辦。更何況,當初沉迷煙草是因為她,她不喜,為她戒煙又有何不可?
一樓,客廳。
剛下了樓,帝燁玨突然站定,也不向前走動,隻靜靜地看著這驚豔的一幕,怕毀了眼前的如詩如畫。
一襲白色的棉麻長裙,胸襟繡著淺荷,因為女孩兒跪坐的姿勢,曳地的裙擺如花一樣綻在米色的軟榻上。
女孩兒如此端莊的跪坐,眉目謙和,她是在——泡茶!
望著這一幕,帝燁玨突然微笑,抑製不住的薄唇上揚,她的小妻子果然得體的宜室宜家。
如此虔誠的伏案泡茶,讓這一室沾染了女子的氣息,冰冷的宜莊到像是一個‘家’的樣子了。
慢慢走過去,怕擾了她,腳步更是放輕。
可,錦茉還是感覺到了,抬頭隻匆匆瞥他一眼,便又垂眸低頭繼續自己手裏的動作。
“坐。”她這麽對他說。
米色的軟榻上,見錦茉端莊的跪坐,帝燁玨也不想隨意回應他的小妻子,脫了棉拖,沒有坐在錦茉身側的沙發上,倒是盤腿坐在了錦茉的正對麵。
錦茉看他,眉心一跳,瞬間了然,對麵坐的男人也是懂茶道的。如此相對,他尊重她。
但是,這樣一來,反倒讓她覺得不自在起來,帝燁玨對錦茉越是隨意,她就越覺得輕鬆。可現在,他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如此上心,讓錦茉突然感到沒由來的惶恐。
不就是契約和利益關係嗎?這男人,他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她一點都看不透?
擰著眉,錦茉纖細白嫩的指握著茶挾子,將茶盞在沸水中衝瀝幹淨,放置一邊,而後,取了茶匙將已經粗細分好的茶葉撥入杯中,青翠的茶葉映襯著她的指,更加白皙如玉,讓人心生憐惜。
最後,待茶入了茶甌,提著熱壺懸壺高衝,頓時,茶香四溢。
好茶藝!
泡好的茶倒入茶海,然後分杯入茶盞,錦茉用茶盤托著給帝燁玨奉茶。
“您喝。”
言語間,她遵循茶道用空餘的手做出請茶的姿勢。
隻因為她這一個動作,帝燁玨瞬間就蹙了眉。茶道中,奉茶,請茶都是對客人用的禮儀,在她心中,她當他是客?
領證第一天晚上,他的妻子把他當了外人,帝先生心裏不痛快了。
他的妻子懂茶道,用這樣委婉的手段,無非是想表達著自己的抗議,小女孩兒的心思,總歸瞞不過他。
隻是,喝茶品茗本來是件美事,可丟了好心情,沉了臉,帝燁玨就隻是坐著。
見他沒有接自己手裏的茶杯,錦茉也不惱,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目的達到,她就把那盞茶放到了桌上。
喝與不喝,都隨他,這茶原本就不是為了讓他喝才沏的。
其實,錦茉做這樣疏遠的舉動,不僅僅是為了提醒帝燁玨,更是提醒自己看清楚這場荒謬婚姻的本質,不能任由著糊裏糊塗下去。
眼看著,帝燁玨知道錦茉又默然地和他杠上了,她不表現,不代表不惱,到底是小女孩兒的性子。
這麽一想,剛才還心情沉鬱的帝先生頓時又微笑了起來,他突然覺得看自己的小妻子和自己置氣不乏也是一種情趣,如此想著,他的薄唇微微輕勾。
有情緒是好事!
不論如何,對帝燁玨來說,錦茉肯與他置氣總好過於置之不理和以往的漠然視之。
端起桌子右上角的那杯清水,他慢慢喝著,動作不緊不慢,目光溫和卻不達眼底。
錦茉看他將桌上那杯清水飲完,不由得微微一愣。
如今,她還在泡茶,她依舊準備了一杯清水,可飲水的人卻變了,往日的竹馬不在,現在喝了那盞清水的是她的丈夫。
丈夫!
這個詞猛然從錦茉腦海跳出來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才領結婚證一天的功夫,耳邊的傭人不停地稱呼,先生,太太,竟然讓她在潛移默化中也承認了他的身份?
太可怕!
不動聲色、步步為營、旁側敲擊、潛移默化……
自從她來蓮市後,這個男人在她身上用了多少手段?
危險,太危險了!
心跳突然加快,窒息壓抑著她簡直快要無法呼吸。
水晶吊燈下,坐在錦茉對麵的帝燁玨在喝清水,眉宇溫雋,唇含淺笑,可就是這樣芝蘭玉樹般的男人,心是黑的,血是冷的。
收回了打量他的視線,錦茉盯著帝燁玨手裏的那盞清水杯微微愣神。
之諾,這就是我的婚姻,我的局,累了,怎麽都走不出去?你呢?你的新婚是不是和我一樣如此困頓?
客廳裏。
沒有捕捉到錦茉眼神中一閃即逝的落寞,帝燁玨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手上,握著茶杯的他小妻子的手指。
附著在白瓷上的指,指骨修長,指腹白嫩,指尖纖細,美人指——凝脂如玉!
讓人隻看一眼,就心生憐愛。
不同於女人的感性,男人都是視覺性動物,而且,遐想空間會在情不自禁中無限擴大。
現在隻是看了錦茉的手指,帝燁玨倒是看出了旖旎氛圍,男性本能趨駛,他對她起了欲念。
再抬頭,眼神都變了。
黑眸沉鬱,深邃到一望不見底。
讓樣的帝燁玨,讓錦茉忽然一驚。
“喝茶。”她說。
避開他炙熱的視線,錦茉將手邊的一盞茶推給了他,卻被帝燁玨扣住了手腕。修長的指滑過她的手背,讓錦茉一驚,差點碰倒了茶杯。
“阿茉泡的茶,自然是要好好嚐嚐。”不動聲色的放開她的手,帝燁玨問,“這是什麽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