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戰與走
萬曆四十四年二月二日晚，湄洲島寨子里的聚義大廳燈火通明。陳大將島上所有的頭目和重要人員都召集到聚義大廳，要將大炮的事情，王巡撫的事情，曾少華逃走的事情，湄洲島即將面對的險惡情況向所有人員交代清楚。上岸追擊的人員下午都返回了，都沒追到人，曾少華一逃走，官府很快就會得到消息，湄洲島即將面對官府的打擊，陳大要提前統一人心，不管是戰還是走，自己不能先亂了。
等人都到后，陳大身後的幾個侍衛大聲喊道：「肅靜！「，下面的嗡嗡聲馬上消失了。陳大從上首虎皮大椅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大聲道：」各位兄弟，接下來我要說幾件大事，關係到各位生死的大事。「下面的人聽到陳大語氣凝重，說的是事關自己的生死大事，都屏氣凝神的注意聽著。
等了一會，陳大道：」第一件是去年從南洋返回時，在圍頭灣外海搶船的事。老馮，許四，韓壯以及在座的不少兄弟都參與了，我想時間過去不久，大家都還記得。「當然記得，船分給陳升時，不少人還有意見呢。
韓壯在下面扯著大嗓門，粗聲道：「大寨主，我們湄洲島每年搶的船多了去了，提這一次做什麼，怎麼還扯到事關大家的生死。」老馮等也應聲問道。
陳大接著道：「剛才是第一件事，現在我來說第二件事，前天上午王管事跟大家講的岸上傳來的消息，大家不會忘記了吧，大家沒想過兩者有什麼關係么？」
如果沒人提，不會有人將兩者聯繫在一起，都認為官府運炮會拿官船運輸。許四第一個反應過來，道：「啊！大寨主，你的意思不會是。。。是我們搶了大炮。可我們明明搶的是一艘商船呀，也沒見到有大炮呀，官府運送大炮不應該拿官船運送么？」聽許四一說，許多人也反應過來，亂七八糟的發問。
陳大等下面都消停了，才道：「我也不清楚趙守備發了哪門子神經，拿條商船運送大炮。我們也倒霉稀里糊塗就給搶了。炮在底倉里，等船返回寨里，劉師爺領著手下清點物資時才發現的。我怕泄露出去給我們湄洲島惹來大麻煩，當時就封鎖了發現大炮的消息，將船也來個改頭換面的修理。所以現在才告訴大家大炮的事。」下面的人這才明白，當時沒必要修的船，陳大下令來了個改頭換面的大修。如果陳大不說的話，都以為陳大疼愛陳升，一定要修的煥然一新后再給陳升用。
許四又再次問道：「大寨主，既然當初將大炮的事瞞住了大夥，為什麼現在又重新提起。王巡撫已經發出了懸賞，不是我許某信不過兄弟們，不過人多口雜的，萬一哪位兄弟不小心說漏了嘴，讓官府知道了這事，我們湄洲島可承受不起呀！大寨主，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陳大嘆了口氣，道：「哎！許老弟猜的不錯，是有件大事發生了。在座的應該很多人都知道，昨天我派人出海追人的事。」派出了十幾條快船，幾十號人，這些大頭目幾乎都知道這事。都不清楚追的這個叫曾少華的人，以前就是劉合的一個不起眼的手下，怎麼讓大寨主這麼重視。不是沒人打聽過，不過都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之前沒有人會將這些聯想到一起，陳大前面的事一說，再一提追人的事，都意識到壞了。
老馮氣急敗壞的大聲問道：「大寨主，那個曾少華不會是知道大炮的事，昨天逃走後，去報官了吧。」
許四跟著道：」大寨主，聽說曾少華昨天清晨逃走的，那時我們都不知道官府懸賞的消息，他怎麼知道了。「
這時王管事站出來道：「對不起各位兄弟，都是我的錯，我沒管好手下。我回來傳信的手下和曾少華住一屋，他回去后沒管住自己的嘴，將消息提前告訴了曾少華，才導致曾少華有時間逃走。」王管事將曾少華逃走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下面的人一聽，曾少華逃走導致湄洲島所有人都處於巨大的危險中。都大聲罵了起來，有罵劉合的，有罵王管事的，最多的還是罵曾少華的，其中數韓壯和老馮罵的最厲害，最大聲。
陳大等大家罵了一個痛快，並接受了這個事實才道：「各位兄弟們，派出追擊人的都沒找到曾少華，我想這事官府早晚會知道，今天以後官軍隨時都可能攻打我們湄洲島。我們罵再多都沒有什麼用，大家都說說，我們以後怎麼辦，堅守湄洲島還是另尋其他地方躲避。「
韓壯第一個站起來，道：大寨主，各位兄弟，我們湄洲島現在人強船多。官軍那個鳥養，大傢伙平時也不是沒見到過，不是我韓大個子吹牛，就憑我手下150多個兄弟，打500個官兵輕鬆。我們就在湄洲島呆著，哪裡也不去，看誰敢來撒野。「
老馮等韓壯說完后，站起來到：「我同意韓老弟的說法，我老馮在湄洲島待了20多年，哪裡也不去。」聽韓壯和老馮說的氣勢恢宏，不少人跟著同意堅守湄洲島。
孫天泉站起來道：「大寨主，各位兄弟，我有點不同意見。我認為還是要視情況而定，多派人打探消息，我們也要有走的準備，如果官軍來的不多，我們就堅守湄洲島。如果官軍勢大，不如暫時躲避，等風聲過了我們再回來。」
接下去有不少人發表了各自的意見，大家都在湄洲島居住多年，將湄洲島當成了自己的家，對湄洲島有很深的感情。能守住湄洲島的話，都不想離開。多年來也見多了，周圍的寨子一失去老巢，能另覓他地存活下來的不多。
陳大知道許四思維縝密，足智多謀，見他一直在皺眉思索，沒有說話。就道：「許四老弟，你平時主意最多。現在是寨子的生死存亡之際，接下來的決斷關係到大傢伙的生死，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麼做?「
許四站起來，又想了下才道：「大寨主，各位兄弟，我一直在想的是，這次事情鬧得這麼大，官兵一定會來攻打我們湄洲島。如果我們堅守湄洲島，打敗官兵后情況會怎麼樣？官府打了敗仗，能咽的下這口氣么？我想以官府的德行，一定時刻想著報復，並加強封鎖湄洲島，我們能堅持多長時間？因為我們的關係，導致官府嚴查海禁，封鎖了所有寨子。時間一長，我們周圍的勢力會不會聯合起來，趕走或者消滅我們？只有我們不在了，官府才能重新放開海禁。」許四分析的很透徹，也給大家剛才還是很火熱的心上澆了一盆涼水，澆的大家心裡哇涼哇涼的。
許四等所有人接受了自己的觀點，接著道：「既然沒法堅守，我接下來想的就是走，向哪裡走，怎麼走？福建沿海我們都沒法立足；北上浙江的話，浙江是朝廷核心地帶，官府力量強大，我們同樣不好立足。我認為最好南下到兩廣，南面島嶼眾多，官府力量不強。我們湄洲島實力強大，趁著官府沒有攻打過來搶先南下，到南邊奪佔據個島嶼很容易。「很多人都認可許四的意見，認為如果在湄洲島沒法立足的話，到南邊發展也是個好出路。
陳升自從知道曾少華逃走後，最近一直在盤算怎麼勸說大傢伙到台灣島發展。前面都一言不發，見大家都有接受許四的意見時，站起來大聲道：「我有不同意見。」
吸引完大家的主意力，陳大才道：「大寨主，各位叔叔伯伯，弟兄們，我同意許四叔講的我們沒法在湄洲島堅持的意見，我也認為走為上策。不過不同意許四叔說的走的方向，走的方法。「
陳升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除了向北向南之外，我們還可以向東走，到台灣島發展。「
陳升還沒說完，老馮就插話嚷嚷道：「我不同意，那個破島大家也不是不知道，邪的很。之前多少人到島上開荒，好好的人，一上島很多人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難道少寨主也要我們去送死不成。」許多人都知道台灣島的傳言，都大聲贊同老馮的意見。
陳升沒想到阻力會這麼大，大聲道：「等我說完我們不得不去的理由，大家再反對不遲。」在陳大的壓制下，好一會大家才靜下來。
陳升接著講道：「依照許四叔所說，在官軍來之前，我們快速南下強佔地盤，不過大家想沒想過我們南下之後可能發生的情況。我們湄洲島實力強大，快速搶佔個島嶼我認為沒問題，可之後呢？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通過王巡撫師爺傳出來的信息，這次事件導致王巡撫被聖旨申斥，才不得不嚴查海禁。王巡撫堅持海禁，就得罪了手下所有人。只有消滅我們湄洲島，王巡撫對上對下才能都有個交代。我們南下后，官兵不會跟著南下么。就算福建的官兵限於沒有朝廷的命令不可出省作戰，難道不會聯繫廣東的官府封鎖打擊我們么？到時我們的境遇不是還和在湄洲島一樣。「
陳升留下讓人思索的時間，過了一會才道：「另外大家想過沒有，我們湄洲島憑藉什麼存活下來的，一大半靠每年的海貿收益，小部分靠搶劫過路的商船。如果我們南下后，怎麼生存。我們在廣東沒有靠得住的關係，廣東沒有那麼多貨源，有也被澳門收走了，我們怎麼辦？還有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我們突然衝進廣東沿海搶食吃，其他勢力不聯合起來圍殺我們才怪。「下面的人聽了，都覺得陳升講的很有道理，又動搖了起來。
陳升再接再厲的道：「我們只有到台灣發展才有活路。最近我了解了下到台灣開荒的閩南人的情況。剛開始都死於水土不服，之後多死於營養不良的勞累和各種疾病。我們湄洲島只要客服水土不服，之後不會死多少人了。台灣不在大明勢力範圍內，我們去后，王巡撫手伸不了那麼長。島上現在沒有什麼有實力的勢力，我們過去很好立足。貿易季節，可以向王家拿貨，也可以在福建採購，風聲過去后，還可以回湄洲島，以湄洲島為據點做買賣。「
如果真如陳升所說，不得已的情況下，也只能到台灣島發展。大家的想法又亂了起來，陳大隻好讓大家回去多想想再做決定，向哪裡走最後也沒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