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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沈知縣

  萬曆四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午時前,林千戶騎馬,其他人步行跟隨,一夥十幾個人風塵僕僕,凍的不輕,總算趕到了即墨縣城。林千戶穿著官服,城門守衛都沒敢上去查看,就讓一伙人進了縣城。


  進城后,林千戶領著在離城門不遠的一處客棧安頓下來,之後派黃管家拿自己的帖子去沈知縣府衙投貼。其他人都留在客棧吃飯休息,等回信。這人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需要先去投貼說明來意,之後等主人看完帖子后,回復見還是不見。見的話回帖講好什麼時間和地點。黃管家投完貼后,如果主人在家就需要在門房候著,等回信。如果主人不在家就只好回來,第二天再去聽信。


  正巧,沈知縣今天在家無事,黃管家很快拿到回帖:今日未時后衙相候。林千戶拿到回帖很高興,讓孫天泉準備下,一會就跟自己去拜見知縣老爺。


  時辰差不多快到了,林千戶領頭,孫天泉等人抬著禮品跟隨,朝縣衙而來。沈知縣的師爺計師爺已經在縣衙門前等候,一見人來了就從側門引入縣衙。先讓雜役收了禮品,之後安排孫天泉等到門房候著,僅林千戶被領著朝後衙而去。


  等林千戶走入后衙客廳,沈知縣才從主位上站起來迎接,林千戶快步上前見禮。別看林千戶是五品官,即墨是個大縣,沈知縣也只是個從六品官。不過大明文貴武賤,沈知縣雖然只是從六品,平時可是與鰲山衛三品指揮使平起平坐的,林千戶這個五品官也只好以下屬自居了。


  說起來這也正常,大明承平多年,武備早已荒廢,林千戶別看是五品官,可是手下只有1000餘戶軍戶,說成是農民更準確,權利和收入都有限的很。沈知縣雖為從六品,治下卻有幾萬戶口,縣城商業發達,權利與收入相比而言大的很。另外明朝對武官一直存在防範意識,文官又通過師生,同年,同鄉等關係相互幫扶,同氣連枝。文武一有衝突,從上到下所有文人都下意識的打壓武夫,武官很少能在與文官的衝突中討到好,長此以往,武官見到文官,就不自覺地矮了一截。所以才有沈知縣這個從六品文官在客廳等著五品武官的林千戶來拜見。


  雙方見了禮,說了些客氣話,林千戶才到客位坐下。婢女上茶退下后,林千戶奉上孫天泉送來的禮品的禮單,沈知縣接過掃了一眼,之後轉身交到站在身後的計師爺手裡。


  沈知縣笑著道:「林大人,這麼重的禮我先愧領了。之前送來的書帖上講的太簡略,麻煩林大人給細說下。」


  林千戶回憶了下,道:「早年間經人介紹與孫管事相識,據孫管事講,他們家陳老爺祖籍就是咱們即墨縣的,早年先人南下江南闖蕩,後來在杭州發家置業,就沒在回來。到陳老爺這一代,做起了南洋海貿生意,聽說這海貿生意利潤大,不過出海風險也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船毀人亡,血本無歸。海貿一興,海盜同樣多了起來,陳老爺發現北方人比南方人能打的多,就派了心腹孫管事回老家召護衛押船防禦海盜。谷知縣在時,已經通過招流民的名義,招過兩批了。這事只要沈大人睜隻眼閉隻眼就好,同樣以招流民的名義招人。」


  沈知縣聽完林千戶講的,道:「林大人,陳老爺生意做得這麼大,具體名號呢?府邸何處?」


  林千戶之前可沒打聽這麼細,一下被沈知縣問住了,道:「這具體的我還真沒問,好在孫管事就在外面,召進來一問便知。」沈知縣回頭示意計師爺去找人。


  沈知縣等計師爺出去后,接著問道:「林大人,還有一事需要問清,孫管事帶了多少人來招人?現在都住在哪裡。」


  林千戶回答道:「沈大人,孫管事是坐海船來的,現在停靠在離我的千戶所不遠的一處海港里,據我的管家講,只見到一條海船,操船的有20來人,船艙里是否還有人,就不清楚了。除了跟我來的6個人,其他都應該住在船上呢「


  這時見到孫天泉被計師爺領著走了進來,沈知縣沒有再問其他的。


  孫天泉一進入客廳,就對著上首跪下道:「草民孫福,叩見知縣大老爺。」


  沈知縣道:「孫管事,請起。」沈知縣一邊說一邊細打量孫天泉。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樣子,穿著松江細布棉衣,腳踏厚底的棉鞋,腰扎皮帶,穿的還算體面;不過面上膚色黝黑粗糙,露出的雙手骨節粗大,長滿厚繭,一看就是常年練武,與所說的常年跑海押船倒也相符。


  等孫天泉謝過,起身在下首位坐下后,沈知縣對著孫天泉道:「剛與林大人談起孫管事,不知道孫管事出身何處,又怎麼會給陳老爺效力的呢?聽口音怎麼帶本地口音呀。」


  孫天泉聽完,道:「回稟知縣老爺,小的孫福出生在離這不遠的高密縣,自幼就是孤兒,討飯為生,後來跟著過路的商人到了江南,因老鄉的原因被陳老爺收留,之後就一直在陳老爺手下做事。「


  沈知縣道:「聽你這麼一說,陳老爺也算個大善人,一定聲名遠播了。不知道大名是?家主何處?看本縣是否有幸聽說過.「


  這些信息孫天泉早就編好了,林千戶根本就沒問過。之前的谷知縣年老,只想著撈錢回家養老,連孫天泉面都沒見過,僅通過林千戶收了銀子。沒想到沈知縣問的這麼細,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孫天泉答道:「回知縣老爺的話,我家老爺姓陳名軒,府邸在杭州城東雙福街上,城東城外陳家莊也是我家老爺的產業。「雙福街是杭州大戶聚集區,有太多的府邸,誰清楚哪家是陳府。城外確實有個陳家莊,不過是誰的產業孫天泉都不清楚了,想來遠在北方即墨的人更不清楚。


  沈知縣看向計師爺,計師爺搖頭示意沒聽說過。計師爺同樣是紹興師爺,對杭州一帶的大戶都有所耳聞,不過沒聽過有陳軒陳老爺這一號。


  沈知縣見自己師爺沒聽說過,道:「聽林大人講,孫管事幾年前就招過兩批人,怎麼又來招人,早先那兩批人呢?至今都音信全無吧」


  孫天泉見沈知縣有起疑之意,越問越深,道:「回大老爺的話,我家陳老爺近兩年與寧波王家聯手將生意做大,增加了許多新船,人手就不夠用了。關於那兩批人,這幾年海貿每年都有船沉,還有受傷病死的,確實折損了不少人手。不過這次我來招人,之前招的人里就有不少人跟我一起回來探家,沒回來的也帶了書信和銀兩。「


  這時旁邊的計師爺插話問道:「不知道孫管事說的是寧波那個王家?」孫天泉回話道:「是寧波庄橋王家,現在家主是王宇鑫,王老爺。」


  庄橋王家計師爺是知道的,家主正是王宇鑫。也聽同鄉說起過近些年王家海貿做的非常大。聽完孫天泉回話,點頭向沈知縣示意。沈知縣又問了幾個問題,孫天泉都回了話。見沒什麼可問的了,就讓計師爺領著退了出去。等孫天泉走遠了,沈知縣對林千戶道:「林大人,這事一時決定不了,我要仔細考慮下再給你答覆。」說完拿起茶碗請茶。林千戶只好起身告辭,回去等消息。沈知縣起身送了幾步,在客廳前就止了步。


  過了一會,等計師爺回來后,沈知縣問道:「計師爺,這事你怎麼看。」


  計師爺躬身回話道:「這孫管事及帶來的人外貌看起來是常年跑海的沒錯,回話也合情合理沒有什麼紕漏。不過都是孫管事一面之詞,不知道真假,說起來對杭州一代的大戶,我大概都有個了解,就是沒聽說過有陳老爺這一號。現在寫信讓杭州的同鄉細查,時間上來不及呀。「


  計師爺想了下又道:「孫管家出身高密,帶本地口音沒錯,不過說是孤兒就讓咱么沒有任何線索可查。孫管事既然在江南長大,就應該帶杭州一帶的口音,聽孫管事講話,沒聽出來有,倒是有FJ泉州府的口音。還有按照江南的慣例,從小收養的家生子,都要改姓隨主家姓的,這孫管事可沒改。「


  沈知縣AH宣州人,沈家是當地書香門第,大戶人家,沈知縣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有遠大的抱負理想。不到30就高中進士,雖然排名靠後,經家裡運作還是坐到即墨這個大縣的知縣。準備做好一任,就回京發展。現在宣系,浙系與東林黨斗得不可開交,雙方不停尋找對方過錯,上本攻擊。身為宣系的沈知縣做事處處小心,生怕被人挑了錯處,壞了前程。可以說寧可不做,不可做錯。不是沈知縣不愛財,不過不是知根知底的銀子不敢拿。


  沈知縣聽計師爺說完后道:「你說的都好解釋,從小就沒在江南久待,一直跟著跑海,口音就能解釋的通。立功了改回原姓也是常有的事。我想不通的是怎麼通過林千戶引見?」


  見計師爺沒明白接著道:「計師爺你想呀,陳老爺已經世居杭州多年,現在生意做得這麼大,一定家大業大了。現在又與寧波大族王家聯手,背後勢力能小的了。以這樣的勢力就是拿杭州知府的帖子引見都不為過吧?現在什麼引見帖子都沒有,僅林千戶牽線搭橋,你不覺得太怪異了么。「


  計師爺到底當了多年的師爺,沈知縣這麼一說,馬上反應過來,是有點不合理,想了想道:「可能陳家覺得來即墨招人是小事,之前又通過林千戶招過兩批人,熟門熟路沒想這麼多呢。」


  沈知縣想了想這種情況也有可能,不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幾百兩銀子還看不上眼,不值得冒險,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天你帶人將銀子和禮品都給林千戶送回去,讓他到其他縣去想想辦法,這次就不要在即墨招人了。」


  計師爺清楚沈知縣的顧慮,答應明天一早就去退回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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