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抵達鰲山衛
萬曆四十三年十月二十七日,孫天泉領著船隊歷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嶗山灣。
過了鹽城海面后,西南風漸漸變弱,東北風漸起。導致風向變化莫測起來,為了控制航向,船員需要時刻注意風向,不時的調整風帆迎風面,來來回回的不得消停,都累的疲憊不堪,陳升看手下忙不過來,也參與了進去。風向減弱並不時變換,這樣使得船速慢的很,一天走不了多遠,可能每天只能走之前最快時三分一的路程。
另外就是過了長江后,北上的這段沿海,因為每年走的海船少,沿海能停靠補給的海灣很少。導致船員的生活水平一下子降了下來。幸運的一點就是到了北方海域后,比起南方來海面平靜的很,浪小的多,天氣晴朗,很少見到下雨。
當船員都累的半死,快要撐不下去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路上走了35天,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從鹽城往北的這一段行程上。二十七日下午,船隊終於在小管島內海域拋錨休息,船員放下柴火船上島打柴和取清水。
下錨后,陳升轉到孫天泉的船上,見到孫天泉道:「三叔,怎麼不直接靠岸找個碼頭,也好買些肉食,給弟兄們改善下伙食,這一路駛來,大家都累壞了。停靠在這個荒島邊上,什麼也沒有呀。「
孫天泉看著變得幹練的陳升道:「升兒,以後要記住,俗話講財不露白,小心使得萬年船,什麼時候都不能全漏了底。老家我也有四年沒回來了,這邊情形變得怎麼樣,我也不清楚。之前結交的人脈還在不在都不一定,我們這麼多船,又帶著這麼多銀兩,人手反而不足。如果有人見財起意,起了壞心眼,怎麼辦?就算我們見事不好,開船走脫,那也沒法招人了,這不是白來么?「
見陳升點頭同意,孫天泉接著道:「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和你一起只帶一條小船,先上岸探探情況再說。如果能聯繫上之前關係,就先採買物資用船運過來,如果不能就想辦法再找關係。這邊的情形不能讓岸上的人摸透了,就算是招人,也要分散了招,盡量不要太惹人注意,招到一批就運到這島上來,人夠了就走,盡量低調。」
陳升想了想還是孫天泉跑過兩趟了,又是當代古人,比自己更了解岸上的情況,想的更周到。自己總是依照後世的思維想當然了,大明可不是法治社會,也不是信息發達的社會。鰲山衛的人就算殺了陳升等100多人,然後推到山賊,海匪的身上,沒人會追究。
鰲山衛是明代開始的海防工程,始建於明朝洪武五年,當初是為了抵禦倭寇襲擾而修建的沿海軍事重鎮。鰲山衛城建成后,周為三里,圍牆高二丈五尺、厚一丈二尺五,東西南北各有城門,護城河深為二丈五尺,寬二丈。后經兩次擴建,到現在城池周長擴建為五里,外包以青磚,四門加城門樓,增鋪所十餘所。它集軍、政、民於一身,可以說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其地位非常重要,品級也很高,衛指揮使為正三品職級。一般1衛有5600人,每衛下轄5個千戶所,以1120人為1個千戶所,;而鰲山衛有11個千戶所,1萬多軍戶。不過近些年,衛所軍官與周圍士紳豪強不停侵佔軍戶土地,軍戶多淪為佃戶奴僕。軍戶生活貧苦不堪,多有逃亡,到底還有多少人,可能連衛指揮使都不清楚。
休息了一晚,孫天泉和陳升各帶手下,30來人坐著一條小船,沒有去鰲山衛城,而是朝石人河方向隸屬於鰲山衛一個千戶所碼頭駛去。
路上孫天全跟陳升介紹道:「升兒,前面不遠處有一處私港,是鰲山衛軍官為走私私下建的,我們到那裡停靠。這衛所的官都是世襲的,一般不會換人的,三叔之前都是靠林千戶的關係招的人。「
跟陳升說完,孫天泉又對心腹手下石原道:「之前兩次你都跟我來了,人也都跟著見過了。靠岸后,你領兩個人帶著禮物先去拜見林千戶,大概說明下來意,條件還和之前一樣。如果千戶所換人了就回來,來回多注意打探下情況,多留意下周圍是否有什麼異常。「
原來之前孫天泉經人介紹認識了林千戶,林千戶牽線拜訪了即墨知縣。每次事前給林千戶300兩銀子的打點費用,招夠人後再給200兩謝禮,即墨知縣也拿這個價。如果不是帶著陳升不能冒一點險,孫天泉會自己直接下船去拜見林千戶的。現在只好先讓石原去探探路,沒什麼事再讓陳升上岸。
不久船駛入一個偏僻的海灣,停靠在一個年久失修的棧橋上。四周顯得非常荒蕪,長滿了荒草與樹叢,岸上一個人影也沒有,這處私港看來也很少有人使用。石原等船靠岸后,就帶人抬著禮物上岸走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5個人從羊腸小道走來,等人走近了,陳升看到是石原等三人與兩個陌生人。孫天泉看到來人迎了上去,道:「黃管家,怎麼讓你親自跑一趟,受累了。」來的其中一人是林千戶的管家,代表林千戶來迎接。
黃管家道:「孫大官人來了,我怎麼能不親自來迎接,來時我家老爺已經吩咐備下酒席,恭候孫官人大駕。「
孫天泉道:「黃管家抬舉了,我怎麼敢稱官人,替陳老爺跑腿打雜的而已,直接稱呼我為孫福就好。你稍等,我吩咐下,咱么馬上就走。「孫天泉一直打的是替杭州陳老爺招護衛的旗號,化名陳老爺心腹孫福。
等孫天泉回頭吩咐手下看守好船隻,石原也跟過來稟報了一切正常。孫天泉帶著石原及2個手下,陳升和鄭武隨黃管家朝千戶所所在地而去。陳升扮作護衛,與石原等一起抬著銀子,絲綢,香料等禮品。
私港附近都是山區,毫無人煙,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與外相連。走出這段山區,道路雖然變寬了,卻坑坑窪窪的,路面長滿荒草,很少有人行走的樣子。
一伙人順道朝遠處一群建築物而去,等走進了,陳升發現就是一個大莊子,而且是破敗的很的大莊子,沒有什麼庄牆,外圍散落著一個個茅草屋,灰濛濛的一片。走入莊子,中間的路同樣坑坑窪窪,到處散落著石頭,糞便隨處可見。不多的行人都面黃肌瘦,頭髮都茅草似的隨意挽著,穿著補丁疊補丁的衣服,現在都十月低了,天冷的厲害,很多人還穿著單衣.
陳升一伙人走入莊子,穿的都是在舟山新買的棉衣,還抬著不少禮物。引起了莊子里不少人的駐足關注,一些小孩笑鬧跟在後面看熱鬧,黃管家的隨從回頭大罵了一句,小孩子都嚇得一鬨而散。
石原見落在後面的陳升一直打量四周的房屋與行人,湊近了低聲道:「少寨主,這些就是軍戶,大多數家裡的地都被當官的佔了,就成了佃戶。軍戶又是世襲,就算沒了地,也不能去干其他夥計,只能苦熬著,和叫花子也差不多。」陳升聽著石原的話,再看看四周的人住的,穿的,比叫花子強點也有限的很。
千戶府邸在莊子十字街一角,2米多高的土圍牆,前後三進的磚瓦房,顯得很氣派,與周圍的茅草屋對比明顯,看來再窮的地方也有富人。孫天泉等人在黃管家的帶領下從側門進入府邸。
一進入院子,就見到客廳房檐下站著一個40多歲,滿臉鬍鬚身穿官府的大漢。孫天泉緊走幾步,然後跪下道:草民孫福,叩見千戶大人。「看到孫天泉跪下,後面的人也跟著跪下了。陳升來到這個世上,還沒下跪過,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跪下了,形勢比人強,如果自己不跪就顯得太突兀,既然入鄉就要隨俗。
林千戶一邊說,一邊上前扶起孫天泉道:「孫兄弟,快起來,快起來,咱們誰跟誰呀,見外了見外了,進屋說話。「然後領頭與孫天泉進入客廳。黃管家帶著手下收了孫天泉帶來的禮品,並安排陳升等到偏房休息吃飯。
林千戶之前兩次可沒這麼客氣,主要是這幾年林千戶的日子越過越差。林千戶也不知道老天怎麼了,最近幾年冬天越來越冷,夏天越來越旱,除了河邊的地,其他土地都大幅度減產,且朝廷劃撥的銀兩層層剋扣,到自己手上所剩無幾。收入變少,孝敬還不停的增加,林千戶同樣吃不消了。
今年春天又是大旱,夏收銳減,只有往年的一半,秋收同樣減產的厲害。不管林千戶怎麼壓榨,那些窮軍戶也沒什麼油水了。總要給留下口飯吃,不能都餓死了,不然明年的地誰給種呀。年底送給指揮使的孝敬還沒湊夠,正犯愁呢,這不瞌睡碰到了枕頭,有人親自送銀子上門。
6年前經人介紹認識,幫著招過兩次人都沒出什麼岔子,林千戶還是挺放心的。反正不在鰲山衛軍戶里招人,而是到周圍鄉里招流民。自己只是給做個保,跟即墨知縣和周圍的士紳牽個線打個招呼,就有大把銀子可拿,頂得上千戶所大半年的收入,何樂而不為。
據林千戶講,即墨知縣去年已經換人,自己明天親自領著孫天泉去拜見,保管事成。
飯後,孫天泉告退出來后,通過黃管家購買了些物資。不久陳升等人就抬著大白菜,糧食,牽羊趕豬回到船上,返回小管島。